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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一把掐死这娃的心都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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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又娟狠狠的打了丫丫一顿,要不是老板娘拼命拉着,估计丫丫至少会皮开肉绽。
又娟要求丫丫的家庭作业每天都交给她检查一遍。而且严厉警告不许撒谎,一旦发现就把她给远远的扔掉,让路边拾垃圾的给捡回去,然后剁掉手脚,扔到街上去要饭。
以前在纸箱厂上班的时候,怕小小的丫丫到处乱跑,又娟就这么的吓她,说会有专门捉他们这些小孩的人贩子把小孩子抓走后砍掉他们的手脚或者挖掉他们的眼睛割掉舌头,然后扔在大街上去讨钱。
又娟小时候,她父母也常常说将她扔掉,家里孩子太多,难得养活。
记得那时候每次逢年过节,家里都是带着弟弟和大姐走亲戚的,又娟一直到出去打工,连县城都没有去过,除了那一次。
但在那一个冬天里,差不多要过年了吧,因为只有差不多要过年了,父母亲才会进城买些东西,比如大姐和弟弟的新衣等。
但每次都只是去县城,带着大姐或者弟弟,偶尔也会带上牢牢抓住母亲衣裳哭着吵闹的二姐,但绝不会带又娟去。
那一次父亲突然的居然说要带她进城,而且还是省城。
看着弟弟和大姐眼里的羡慕,又娟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二姐偷偷的告诉过又娟说,她听到父亲和母亲低声的商量,要将她偷偷带到省城里给扔掉。省城离得远,她肯定找不到回家的路。
听到父亲说只带她一个人去省城,又娟满心的惶恐。
她想拒绝,可又说不出来,而且她也太想去城里看看了,听大姐和弟弟说起城里的高楼和穿梭不息的汽车,还有各种好吃好玩的,她也好想去看看。
而且她也想坐一下汽车,她从没坐过汽车呢。
听大姐常常说,人坐在汽车里,那些路两边的房子啊树啊都刷刷的往后退,然后一眨眼就到县城了。
明明是车子往前开的,但怎么是房子和树都往后退呢?又娟不相信。
等坐上了车,小小的又娟被没在人堆里,根本就看不到车窗外,自然也看不到大姐说的马路两边树和房子怎么都在往后退了。
进了省城,又娟牢牢抓住父亲的衣角,生怕跟丢了。
父亲带着又娟去了一位远房亲戚家,那亲戚将又娟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着挺灵光的,可惜是个丫头片子,要是个小子,说不定可以找户人家给收养着。”那亲戚说到。
可是如果又娟是个男孩子,就不会有弟弟了,更不会带来送人了。
然后亲戚又问又娟多大了,父亲说差不多四岁了。
亲戚说,都这么大了,怕是会说家庭住址和父母亲的名字吧?
父亲连忙摆手说不会的,家里没人告诉过她这些。
但是父亲不知道,又娟真的记得自己的家庭住址和父母亲的名字,因为他们在一遍遍告诉弟弟的时候,一边的又娟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
亲戚告诉父亲,福安街上最繁华,来来往往的人也多,而且那儿离福利院近。
省城的人真多,车也多,大家都匆匆忙忙调到。父亲带着又娟在人流里穿行。
来来去去的东穿西走的,中途里还又上了一趟哼哧哼哧挤得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的公交车。
又娟晕乎乎的早已都找不着北了,只一味的紧紧抓住父亲的大裤腿。
看着又娟一直盯着一个同龄女孩子手里的兔子气球,父亲破天荒的居然也给她买了个红色的兔子气球。
一手里捏着红色的兔子气球,一手被父亲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牵着,又娟蹦蹦跳跳的,小脸上如同盛开的花朵般。
到了一个拱桥上,人来车往的,父亲问又娟饿不饿
又娟点点头,她真的饿了,而且对面不远处的烤饼子真香,她从来没有吃过,那东西看着都让人止不住的流口水。
父亲让又娟就在那儿站着,他去给她买烤饼子。
又娟忽然想起在邻居那儿听过的故事,一位妈妈说去给孩子买吃的,让孩子一直在那儿等她,然后那位妈妈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将又娟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摸摸她冻的有些冰凉的小脸蛋,叮嘱他不要乱跑,就在这儿等着他。
又娟头埋的低低的不做声,鼻子里控制不住的酸涩,就在父亲转身要离去的时候,她一把牢牢的抱住了父亲的腿。
手里的兔子气球掉在了地上,在风里翻滚着,然后砰的一声,被过往的车辆给压破了。
“爸爸,不要扔掉我,我不饿,我不吃考饼子,今后在家里我也只吃很少的一点点,我会干很多的活。”
又娟抬着脸,一满眼的泪水,死死抱着父亲的腿,对着父亲哭喊到。
她看到大朵的雪花纷纷扬扬的从灰暗的天空里跌落下来,落在父亲的头发上,身上,久久都没有融化。
下雪了,周围的人群躁动着,加快了行走的脚步,考饼子的人也忙着赶紧收拾摊儿。
父亲只得带着又娟又回到远房亲戚家里,远房亲戚看着又娟微微叹了口气。
父亲和又娟在远房亲戚家里吃过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后,七转八转的乘车加步行,终于回到了家里。
那个红色的兔子气球和纷纷扬扬跌落在父亲头发上和身上的雪花成了又娟一辈子的梦。
一直到现在又娟都在想,如果在父亲转身的那一刻她没有仅仅抱住父亲的腿,她的命运又会怎样呢?
是会落到一户优渥平淡的家庭里可以一帆风顺的读书到工作还是被断手断脚的沦为乞讨的工具?
没有答案。有的只能是现在。
因为丫丫老师的提醒和责怪,又娟开始忙里偷闲的紧盯丫丫的家庭作业。
又娟这才发现林丫丫家庭作业完成的效果真的很不好,学校4.30放学,十分钟后林丫丫就已经到饭馆里了,
可是一直到又娟店里的生意差不多结束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丫丫的作业还没真正完成。
最多个把小时的作业量,居然三四个小时都没完成,沈又娟心里那个气呀,一把掐死这娃的心都有!
问她为什么做不完,林丫丫嚅嚅咧咧的三个字:不会做。
怎么就不会做呢,这么简单的题目怎么就不会做?老师没讲吗?老师讲课的时候你到底在干什么?
暴躁的吼骂过孩子后,又娟又耐着性子给孩子一点一点的讲解。
这时候又娟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林丫丫太爱玩了,什么都可以成为她的玩具,橡皮头,铅笔头在她手里掰过去掰过来的,可以无穷尽的玩着。
被沈又娟吼过几次后,笔头橡皮头不在手里了,又开始卷课本作业本的纸张,就那么反复的来去,不亦乐乎。
本来沈又娟收班到家里后都已经9点多了,再这么的一折腾,几乎就没有12点以前睡过觉的。
但是林丫丫的成绩并没有多大起色,倒是一些小毛病被又娟发现了不少。
脑子反应特慢,而且根本就不爱动脑筋,做事也很拖沓,动作也慢,笔握在手里,半天都没写上几个字;
注意力也特别难集中,任何一点响动都会影响她,旁人的走路,喝水,打呵欠,包括屋外的动静,她都会回头盯着看一下,半天里都回不过神来。
这让她怎么能入心到学习里去?
这样的林丫丫在小饭馆那个无比嘈杂吵闹的大堂里怎么能安下心来好好写作业?
显然,长期在饭馆的大堂里做作业,对丫丫的影响很大。
是她错估了丫丫,她想着自己小时候经常在打谷机轰鸣的谷场里做作业,因为那里有两百瓦的大灯泡。
机器轰鸣,蚊子蝗虫谷草飞舞,人声吆喝,那时她眼里只有自己的作业,要赶紧在谷场收工之前将自己的作业全部完成。
因此常常被父母奶奶吼骂,说她没有及时的起身帮忙家里打稻谷。
是的,饭馆的大堂里很吵闹,可丫丫的那个角落,应该不会有谁去打扰,她完全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一心完成好自己的作业。
可是丫丫毕竟不是她,她们之间隔着差不多26个年头,隔着太多的新生事物,任何一点的声响都会引起丫丫的注意,任何一件不起眼的小玩意都会成为丫丫的诱惑。
无论又娟怎么的吼骂教导,丫丫都无法做到自己身处饭馆大堂里,却完全的置身度外的一心好好写自己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