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渡鸟》半听雪

5、5 比造原子弹还难

　　怕影响到另一间屋里做作业的丫丫，“电视声音打小点！”又娟没好气的朝沙发上的人喝道。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无论在什么样的暴风疾雨下，他都能做到事不关己般的泰然处之？
　　难道丫丫不是他的孩子吗？
　　忙碌完，已经差不多12点了，又娟去看丫丫的作业做的如何。
　　丫丫仍在桌子边正襟危坐，但小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往下点。
　　又娟突然出现的响动，一下子惊醒了丫丫，她立马正经危坐，不敢看又娟，想继续写，却又不知如何下笔。
　　又娟将她面前的作业本拿过来，看看她刚才作业做的情况。
　　越看，又娟的眉头越拧越紧，脸黑沉的像一块布，还有其他的吗？
　　她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的的问道。
　　丫丫沉默。
　　作业本上除了又娟指出的两道错题擦擦改改的一片狼藉外，其他的都原封不动，
　　而且这改正的两题，一题仍然错误，一题应该是改过几遍，但最后仍然空着。
　　丫丫一直的沉默，不敢抬头看又娟。
　　那么这两个多小时里，丫丫就磨蹭在这两题上了，没有任何收获，就这么白白的浪费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早早让她睡大觉去！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又娟努力的让自己心平气和，让牢牢堵在胸口的心脏缓缓平复下去。
　　终于待心情完全平静下来后，又娟坐到丫丫的旁边，将丫丫今天做的作业里的错题一一找出来，然后又耐心的一一给她讲解。
　　一直到差不多一点钟了，还有一题，丫丫仍然是一知半解的，不会举一反三。
　　看着她呵欠一个接一个，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又娟只得让她赶紧洗了睡，提醒她明天里再把这些题的解题过程温一遍，并且给她布置了其他明天一定要做的作业。
　　除了学校里的寒假作业外，还有一篇日记。
　　丫丫的作文真的是一言难尽不堪忍睹。
　　她记得她读书的时候，没觉得作文有多难呀，就那么信手拈来的胡编乱造，居然还常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讲台上宣读。
　　怎么到了丫丫这儿，比造原子弹还难呢！
　　终于得到又娟的指令，丫丫终于如临大赦般，赶紧去洗漱。
　　回到这边里，电视依然开着，而那个人窝在沙发里早已鼾声如雷。
　　丫丫的寒假作业没有一天是让又娟顺心的，不是没有做完，就是错的一塌糊涂。
　　最让又娟崩溃吐血的是，明明又娟头天晚上布置好的作业，并且反复叮嘱过几次，但是第二天又娟检查的时候丫丫说有些作业她没有听到又娟布置，或者是不记得了。
　　特别是作文，有两次丫丫都说她忘记了又娟布置的作文题目，不知道该写什么。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两次后，又娟说如果再忘了她布置的作文题目，就让她随便拟一个题目写，只要作文写的好就行。
　　可是当她晚上下班回来检查作业的时候，丫丫的作文本一片空白，丫丫说她想了一天，也不知道到底写个什么题目才好！
　　又娟那个气呀，心又堵在了嗓子眼，无法呼吸的疼！
　　这是她的孩子吗，会不会当初在医院里的时候给抱错了？
　　后来又娟专门用个本，她晚上给丫丫布置作业的时候，让丫丫一项项的记下来，给她过目了，又叮嘱丫丫明天一定要按照本子上记载的努力完成。
　　但效果仍然是收效甚微，几乎没有一天的完成是让又娟满意的，主要是不会的太多了。
　　又娟不知道丫丫上课的时候到底坐在教室里在干什么，很多基础的简单的不得了的题目，丫丫都不会，而且有些明明以前做过的，做对了，再做的时候却又错了。
　　很多时候让又娟气急无语的只想打，往死里打！
　　她觉得，所有语重心长敦敦教诲甚至气急败坏吼骂的话语对丫丫来说都已完全有了免疫功能，只有狠狠的疼痛才能让丫丫涨点记性。
　　但每次打过丫丫后，又娟都有些后悔，觉得下手太重了，万一把丫丫哪儿打坏了，那岂不是天都要塌了！
　　但是每次看到丫丫那要气死狗的寒假作业，就要忍不住的又动了手。
　　其实又娟的脾性儿挺好的，无论是在村子里还是上班的地方，几乎没有和人发生过争执，很多地方吃亏了，就吃点亏算了，她觉得和人生气争执吵架，太伤精神。
　　可是在面对丫丫的学习的时候，她总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这么简单的，她都怎么不会呢？
　　明明前几天做过了的，给她也讲过，而且也已经会做了，怎么又错了呢？
　　这不是她的孩子，是老天派来惩罚她的吧！她这是前世里到底做了什么孽哦！
　　现在这么好的条件，只要是学习需要的，从来没有缺过她，哪怕半会的犹豫都没有过。
　　哪像她那个时候，连买个作业本都不敢向家里开口，要么自己得奖来的本子，要么自己去拾废品换钱买的。
　　哪像现在，连一块橡皮，用两天，觉得不好，擦不干净，就换别样的。可是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好好珍惜呢！
　　所以每天检查作业时，丫丫都如临大敌，连眼睛都不敢抬，说话也是蚊子哼哼的。
　　丫丫的声音越小，又娟的火就越大，声音也越大，吼着吼着，呼呼的巴掌就控制不住的下来了。
　　林幺军工作倒是相对比较轻松些，节假日和周末都有休息，而且准时准点的下午五点下班，又娟让他多管一下丫丫的作业，
　　但显然麻将的诱惑力太强大，远比丫丫的作业重要的多。
　　他觉得又不是人人都要考大学的，孩子能学多少就学多少。
　　有两次，又娟差不多10点钟才下班到家，丫丫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作业自然又是做的一塌糊涂。
　　最可气的丫丫居然连晚饭都没有吃，她说爸爸让她到麻将馆里和他一起吃，她不想去，后来就睡着了。
　　第二次，又娟回来时，天空里飘荡着细雨丝，除了偶尔从有人家窗户里飘出的灯光，真的是黑的不见五指。
　　丫丫仍是已经睡着了，不过不是在屋里的床上，而是依在锁着的大门边。
　　又娟摇醒丫丫，问她怎么睡在屋外面了？
　　丫丫说爸爸在打麻将，她把钥匙弄掉了进不了屋。
　　这冷风飕飕黑天黑地的，地上凉冰冰的，丫丫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前后左右半天里都没有一个人，要是，要是——，经常听说拐带小孩，猥亵甚至——。
　　又娟真不敢多想！
　　又娟忍无可忍的，直接冲到丫丫说的麻将馆里，抡起手里的锄头，就要砸麻将机。
　　最后在众人的阻拦劝说下，丈夫黑着脸跟着又娟回家了。
　　回到家里，男人没事般，照旧歪在沙发上看电视。
　　又娟有些痛心疾首的对丈夫说，我闲的时候，你在家里可以什么都不用管，我忙的时候你就只管好丫丫，你怎么连这点都做不到呢？
　　“你闲，你什么时候闲过？”
　　一句话呛得又娟无法反驳。
　　是的，又娟确实没怎么闲过。可是她也想闲呀，她能闲吗？
　　她也想穿的干干净净光光亮亮的，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偶尔逛街打打麻将，可是林幺军的钱够他们一家的开销吧？
　　万般无奈，最无奈莫过于一个穷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事比比皆是，莫说她一个要才无才要色无色的小女子。
　　她不想过那种连病都不敢生，一有什么事需要花钱，就得向人伸手去借的日子，她害怕那种年关将近里被堵门逼债催债的日子。
　　虽然在吃穿上他们没少过丫丫，在学习上更是不敢马虎，可是因为经济拮据，从小到大丫丫几乎没什么玩具，更没去过动物园游乐场等小孩子都爱去的地方。
　　她小时候，家里穷，可是还有兄弟姐妹，大家一起今儿想个这样的馊主意，明儿想个那种好玩的，疯疯癫癫打打闹闹的，日子虽然苦，倒也充实，不乏难忘的快乐。
　　可是丫丫什么都没有，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朋友，连一个心爱的玩具都没有。
　　丫丫不知道同班小朋友们说的公园动物园是什么样子，没看过大老虎，小猴子，不知道旋转木马，云霄飞车，没坐过火车飞机。
　　她贫穷不要紧，可是她的贫穷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丫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