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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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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梦。
久违的海风拥着潮水给沙滩带来献礼，繁星重逢于夜空给旅人指明方向。
你仿佛回到了心安之所。
永不停歇的喑哑抒怀之歌轻柔地将你托起，从此不用再担忧下一秒又要漂泊。
真是一个，格外好的梦，好的让你不愿意醒来。
当清晨的日光斜着从木窗洒落，即便眷恋不舍，你还是醒了过来。
眼睫抖动中，你睁开眼，意识仍眷恋于梦境，眼前的场景更让你恍惚。
润泽如烟霞的卷曲长发垂落、交织，经过突起的喉结、下凹的锁骨、赤裸的胸膛，一路滑落、旋转、纠缠，最终环拥着你，你被簇拥着淹没在紫色的海洋里。
你抬头望去，一道温柔的目光始终笼着你，像是初霁的天光又好像是缱绻的海边晚霞。
好温暖，温暖得让人落泪。
有一滴冰凉从你的眼角滑落，痕迹虽隐秘，还是被人叹息着轻轻舔去。
舌尖所经之处，肌肤颤栗不舍。
你怔怔地看着复又撑着上身注视着你的那人，双手不自觉地环上那人的脖颈。
“墨菲尔……”，你喃喃地叫着对方。
对方嘴角愉悦勾起，看起来平静温和又满足。
也是一种任你摆布，能激发出你尖锐恶意的模样…
你环过对方的手突然按住墨菲尔的后颈，猛地将人拉到身前肩边的位置。
对方被你拽倒，也毫无反抗挣扎的意思，姿态顺从的仿佛予取予求。
他乖顺的姿态让你觉得刺痛又难堪，你仿佛是一个趁人之危的恶徒，仗着自己的不幸，挟恩图报。
挟恩图报，君子不为啊。
你听见清浅的呼吸在耳边熏染，过了许久，你盯着屋顶错落的木梁，听见自己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
“不要再接近任何一个人类，墨菲尔，对我，也要如此，人类，永远不值得信任。”
人类是无法抓住的贪念，是永不餍足的欲望。
如果没有拥有过暖阳就不会惧怕寒冷，不曾看见过光明就不会憎恶黑暗。
可是偏偏，他就是在你打算就这样了此残生的时候出现了。
那样能将人溺死的目光会滋养出恐怖的贪欲，有一瞬间，你的脑海划过无数可以将人永远留下的方法。
甚至，无需你做什么，只要你拖延着，假装失败并放弃，人鱼就不能入水，就永远无法回到大海。
轻而易举，容易至极。
可是，你不能。
你听到一道道声音在脑仁里尖叫发泄，大声地质问着你：
不努力救人就是错么！顾念自己是罪么！为什么不可以贪婪，为什么不能把他留下！
不孤独么？不痛苦么？那么多煎熬的日夜，你还要几十年的忍受下去么！
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你是圣母么？！
你被无数个自己围住，任嘲弄、讽刺和挖苦上下撕扯着你。
你一退再退，最终只能闭上眼与自己低语。
怎么会不孤独，当然会痛苦。
可是这至始至终只是你自己的命运，他人不该成为你痛苦的代价。
你可以冷眼旁观着让另一个癫狂的自己出现，假装不知人鱼混淆了感激与爱欲。
你当然可以不主动，不积极，不负责，将责任往认知已被扭曲的人鱼身上。
义正言辞地说，是他在诱惑你，你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可是，如果生命已经足够戏剧，至少你不该变成命运的奴隶，这是你唯一能从命运的戏弄下真正掌控的东西。
所以你不能坐视贪欲疯长，再多的身不由己都是借口，你必须尽快送墨菲尔回家。
那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也是他最该回去的地方。
毕竟连大清律都有“凡收留良人家迷失道路、乡贯子女，不送官司”的规定。
一夜，足够了。
……
当夜，你悄无声息地来到乔蒂.安德森的城堡。
乔蒂治下的格特尼领物产不算丰富，所以即便身为女爵，过得也很简朴，毕竟地属偏远之地的牧羊人但凡稍有些良心便没办法纸醉金迷。
你们在昏暗的烛光里相对而坐，旁边壁炉里的木柴静静地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微响。
“抱歉，维尔莉特，这个我没办法帮你。”乔蒂叹了一口气，搓揉着眉头说道。
“是不行，还是不能？我可以付出我能给予的所有。”你直视着她，想要一个更确切的答案。
她沉默了一瞬，并不直接作答，先是走到旁边的壁炉顺手添了一把柴，柴入火中立刻激起明亮的花火。
乔蒂注视着升腾而起的火焰，仿佛陷入了沉思，又似是在组织着语言。
你耐心地等待着，终于在火星平息了飞溅，壁炉又进入新一轮的平静时，你听到乔蒂开口说道：
“这条人鱼身上牵扯了不少事情，涉及到人鱼一族的秘辛。
据我所知，他被折磨了很多年，只是国王陛下想尽办法都没能撬开他的口，无论是被欺辱、调教还是受刑。
你知道么，维尔莉特，王城里有次拍卖记录着他被调教欺辱过程的水晶球直接卖到了天价。”
乔蒂向你摊开手，露出一个颇为自嘲的笑容：
“那个令人咋舌的价格抵得上格特尼领五年的军费。”
乔蒂的话你不敢细想，心却已逐渐沉入谷地。
指尖深深的抠入掌心，许是十指连心，你觉得掌心的锐痛似乎一层层在身体蔓延连带着心口都在疼。
你不曾问过墨菲尔的过往，只是下意识的感觉到这过往的不堪，如今被人这样直白的点出，你只觉得那过往字字带血。
她重新坐回你的对面，顿了顿继续说道：
“更别提，爱葛妮丝和小王子的争斗已经愈发白热化，谁能撬开人鱼的口，谁就能给自己多一些砝码。格特尼领虽然有一定的自由管辖权，但终究不过是一个挡住魔物充当防线的领而已。”
乔蒂看着你愈发发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不忍，似是怜悯似是无奈地下了论断：
“维尔莉特，你护不住他的。”
这论断让你呆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
你知道乔蒂那些未述之于口的话：
人类虽垂涎于人鱼的美貌，更垂涎于海洋的浩瀚无边。
当内部的增量不再，唯有挑起染指海洋的野心，才能让这种总是试图将一切燃烧殆尽的文明拥有稍许喘息的时间。
即便没有今天的墨菲尔，也会有下一个墨菲尔，就像利昂娜，就像一个个被送上火刑的“女巫”们，你救得了么？
“如果我是你，我会痛快送他上路的，维尔莉特，安息也许才是解脱。”临走前，她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你这样说道。
你怔怔的看着对方，被震到说不出话，一切言语的能力都在此刻被剥夺。
木柴持续的烧着，不时发出爆破的声音。
你沉默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这是你绝不会选择的那条路，墨菲尔忍受着入水的灼烧痛苦也要从王城逃出，逃离至此，他一定有他想做的事情。
“乔蒂，感谢你这么多年对女巫的照顾，没有你就没有老师和我在这里的平静生活。”
你拢起黑色的帽子，将面容隐于帽中，从宽大的斗篷中拿出为她精心调制的魔药，放在旁边的桌上，在乔蒂欲言又止的神色中转身离开。
你决定将所有悠惧抛在脑后，一同抛下的还有乔蒂几不可闻的叹息。
“维尔莉特，不要做傻事。”
什么是傻事。你于心中静静咀嚼这两个字。
你没有答案，你只能脚步不停向前走着。
你站在影子绰绰的城堡外，抬头望着星空，今晚无月色，繁星点点却更添寂寥。
也许，宇宙自从奇点诞生的那一刻就是一种错误。
就像不远处抱剑倚靠着树，看样子候你已久的骑士，你、爱葛妮丝、西蒙斯，所有人都是错误的产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