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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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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三,她起早了些,看着镜中憔悴的脸庞,特意化了个精致的妆。
哭的眼皮肿了些,妆容一上更显得柔弱动人。
开完会,照例是陪他签各种文件,到了最后,他又让她晚点过来谈那份两万的合同。
刚回到座位,觉得肚子隐隐作痛,怕是月事要来了,但又似乎没平常那么痛。
最近半年还是一年,她的经期都很紊乱,工作太忙,她甚至不记得她的经期是什么时候开始紊乱的,每次忍忍就过了。
她拿起文件去和严总商量招商的事,偏偏肚子越来越痛,脑子转不过来,几乎没听严总在说什么,又不能一走了之。
严总素来看不惯女生娇弱的模样,但凡有女生敢在她面前说话嗲一点、或说自己害怕蟑螂、或穿较短的裙子,必定被她大骂。
严总是整个会所年龄最大的女生,有她描述中感情颇笃的丈夫、乖巧的女儿,按说已经不在两性竞争之中,可偏不,但凡有男人敢在她眼皮底下夸奖另一个女人,必然要被她大声喝斥。
她性格大方开朗极有主见,不熟悉她的人容易被她性格吸引,和她倾诉心事,过后总是有某一天被她拿来当茶余饭后的闲聊,当然,是按她个人理解添油加醋的版本。
如黛站在她面前,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还没意识到什么,看严总的嘴巴一张一动,似乎在生气,但又不知道她在讲什么,反而在想,奇怪,自己脸色一定很苍白,她看不出自己生病了吗?
她还没想出什么结论,便眼前一黑。
醒来时,已经在医务室。医务室的小卓说:“你醒了,感觉怎样?要不要给你叫救护车?”
她知道自己又晕了:“给我热水袋,我睡上一觉就好。”
“好,那你先好好休息,我把帘子给你拉上。”小卓给她安置了热水袋,拉上帘子,便出去前台办公。
她晕晕地睡,迷糊间似乎听见有很轻的脚步声在帘子外面,好像有男生压低声音在说话,付医生在回答什么,声音有点熟悉,身形在帘子外,依稀能看到轮廓,似乎,也有点熟悉。
她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帘子拉动的声音。睁眼,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探了进来。
是步哥。
她微笑点头,示意他可以进来。
步哥闪进来看着她:“一生病,更像林黛玉了。”
她有气无力地说:“你几时来的?”
“来半天了,不见你,宁总说你病了在医务室,我那边事情一了,就过来看看。你是什么病?”
“老毛病而已。”她想起身,却没有力气:“我今天可能没办法接待你了。”
“说这些话,什么接不接待的。刚刚卫少过来,你见没见着他?”
她微微摇头:“他怎么会上来?”
“说参考一下医务室的布局,新楼盘那到时也要,看一下有几个按摩椅、休息间、母婴哺乳间。我刚看了一下,利用率好像不高啊。”
他一边说,她一边模糊地想,刚刚那个身形莫非是他。“现在几点了?”
“五点半了。”
“这个时间利用率是不高,一般中午时间最多妈妈来用,5点休哺乳假了。你今天不陪他回去么?”
“不急,今天说是事情很多,一时半会走不了,我都让黄大厨给我备餐了。”
“他不是要去美国么?”
“是啊,本来是今晚走,现在不知道几点走了。”
“最后一趟轮渡回香港是六点呢,现在不回,今晚就飞不了了。”
步哥笑。
她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他家的轮渡,他想什么时候开船,自然什么时候开船。
步哥起身:“你先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
她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七点多了,身体虽然虚弱,却至少过了那个最痛的时候。
准备回办公室拿东西下班,远远看见一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莫非,他还在?
她故意走楼梯,楼梯一级级升高,她果然看到他在看文件,不时对着电脑敲字。
步哥在另一边整理文档。
他在等她吗?
这次去美国时间很长,今天还不和他说话的话,便会有快一个月见不到,他会忘了她吗?要不要,现在下去和他见个面?
她摸摸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憔悴的模样,李夫人都知道不能见人。
李夫人?她内心又嘲笑自己,若她有倾国倾城的貌,怕是不用这样担忧、这样猜测、这样颠来倒去地想了。
宁总办公室里面。
珍珍说:“卫少这次去那么久,不会是有什么好消息吧?”
步哥说:“什么好消息?”
“比方说,去见女朋友啊,要不老往美国飞呢。”
步哥笑:“怎么你对我老板有意思?”
“哎呀我哪敢想啊,我只是好奇八卦而已。”
她其实一直想问,只是没敢问,不想珍珍直接问了。
她假装起哄。
步哥说:“我老板是个工作狂,一心事业,爱情这种事暂时不在他的计划里面。”他又补充了句:“我猜的啊。”
白曦说:“真的假的?他这样的人,就算自己不找,家里也会帮他盯着的吧?咦,看他的朋友圈不就知道了?你们谁有他的朋友圈?”
“我有,但他好像都不更新的,上一次还是去年5月底。”
“不是把你屏蔽了吧?”
“是吗?步哥卫少会把人分组吗?”
“没有没有,他就是没更新。我也没看到。”
珍珍抚着胸口道:“还好,我不是被屏蔽了。他好像喜欢小白花那一款的吧,你看他不是和韩国女团一起嘛。”
“就是说。”
步哥摇头:“那还真的不是,纯粹就是一起参加晚宴,正常打招呼而已。”
“那他喜欢什么类型?”
步哥说:“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他喜欢哪一类型的。”
如黛对步哥的答案很满意,心情也飞了起来。
这个答案吻合了她想像的空间,她免不了揣测是不是因为她才这样。
如黛和主持人聊天,一边看着今晚光临嘉宾名字的手卡,一边回忆长相,其实有些人长相和相片、新闻中不同,不太好对,她正低声念着名字,一边调整名卡,下意识拿起写着“金万年”的名卡走到相应的鸡尾酒吧桌上,刚要放下,忽地听到背后有人说了一句:“斤,公斤的斤。”
可是报纸上新闻中的名字都是金。
她匆匆去外面,让接待桌旁边的小姐姐重新打印一个出来。
小姐姐为难地说:“黛姐,名单是赵总看过给下来的,我也查了,报纸上都是写金子的金。”
“欣妮,相信我,赶紧换成公斤的斤。”
欣妮犹豫着不动,如黛瞥见大门口停下一辆车,有个老者出来了,便站到欣妮身边,拿过鼠标,自己在电脑上操作把姓名改了:“快去放到2号桌上。”
斤万年踏进大厅,刚好迎上如黛:“斤老,欢迎您光临。这边请。”
斤老跟着她来到桌子旁,见那名卡,有点诧异,点头,说:“第一次有人写对我的名字。”
如黛微笑:“这姓氏很特别,是祖上有少数民族血统?”
“这倒不知道,但我祖上在明朝做过大官。”
她退了下来,看到他在和几个客户谈笑风生,便站到宴会厅的墙角等他。
他眼角余光瞥到她,于是礼貌地结束了交谈,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左右并没有人在她身旁,因此确定他是向她走过来的。
他一路点头致意,脚下不停,直到了她面前:“他进去了?”
“嗯。”她垂了眼,又抬眼道:“谢谢你,那个姓氏很少见,差点写错。”
“他是我爷爷同辈的朋友,平常很难请到,请是一定要请的,我也没想到他会来。”
她点头,正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又撞见他的眼睛。
他也是不知道继续说什么,两人偏对视上了,俱笑了。
“你回来了。”
“事情办完,就早点回来了。”他说:“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如果是电视剧,男女主角对话,她应该撒娇:“怎么我不能来?”
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女主角,只得抬眼看了他一眼,微笑低了低头。
“吃饭了吗?”他问。
她摇头。
他往前迈了一小步,离她更近了:“先吃点东西。”
他招手唤来侍者,让他们把各式点心都放一碟在鸡尾桌上。不大的桌子一下子就放满了。
幸好宁总叫她一起来的时候,她疑心会遇到他,赶紧化了个妆才来。
也幸好这样。
虽然装得云淡风轻,其实花了很多心思在妆容上,果然效果很好。
她非常清楚自己长相的优缺点。
士为悦已者容时的心情,大概也是这样吧。
他不出现时,她哪里愿意花时间去打扮。公司里面人多口杂,太出挑容易引起口舌,何况工作这么忙,有化妆的时间,她不如多睡一会。
她意识到远处不少人看着他们这边,窃窃私语,只是没人敢走过来。
“你知道周星驰吗?”他突然问。
“知道。”谁不知道?
“我借了个场地给他拍电影,你要不要去找他要个签名?”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只是盈盈笑:“周六让阿步带你去。”
这个场合不是他社交的场合么?
他却花了半个小时在这和她讲这些,和一个不值得他花时间社交的人。
她知道她今晚成为焦点,这与她一向来的低调不符。
但她有朦胧的得意。
总公司也许有些新闻会传到会所那边,会所的人也不会妒忌到极点,因为,不过是和他一直在聊天,大家也不会认为麻雀能变凤凰。
但是,大老板花这么多时间和某个人交谈,以后那些人见到她,总该掂量掂量一下分寸。
就像她有一天无意中随口和供应商说了一句那里的雪糕很好吃,供应商当天送了一大箱过来给整个办公室的人。
真可惜。她其实也知道。
他如果再老上二十岁,也许她还能有一点机会。
这么年轻,这种地位,根本不是她能触碰到的天花板。
当然,并不是她消极。
她当然相信这世界上有爱情,当然相信有人愿意冲冠一怒为红颜,但这种运气,轮不到她身上。
远处几个老总在说话。
“和卫少一起的那个女的是谁?”
“如黛,宁则,会所那边的。”
“卫少对她评价很高,把她调过来吧。”
“宁总不肯放人吧?她可是宁总的得力干将,这两年的大项目都是她做的,客户、政府那边也都处理得很好。现在出去办事,报她的名比什么都好使。”
“有什么不肯放的。她现在是什么职位?”
“高级经理。”
“这种小姑娘当什么高级经理,宁则还是不上道啊。你,去和她谈谈,调过来当个秘书。我看她当秘书就挺好的。”
“高级经理改秘书恐怕她不肯。”
“什么肯不肯的?女人当什么经理?学历怎样?是留学生不?”
“没听说,应该不是。”
“你看,连留学生都不是,我们现在招的哪个不是高学历高精尖优质人才,前台都是留学生。她过来都算我爱惜人才破格录取了。你,算了,汤慕你过几天去叫她过来吃个饭聊一聊。我给她好好讲讲。”
“赵总,宁则就在那,要不要叫过来问问?”
宁则惊讶,失笑道:“秘书?我没听错吧?”
“以她这种资质、业绩也是平平,让她当董事长的秘书之一已经是破例了,我现在的秘书你可是哈佛大学的。”
“实不相瞒我在新加坡也见过很多留学生高学历,她是我从业三十年来看到最敬业最有潜力的人,小小的身躯隐藏着极大的能量,我那边的项目九成以上都是她才完成得了的,一个人可顶一个团队。”
“宁则你在新加坡长大,可能不懂国内行情,这种司空见惯,就这么说吧,我就没看到什么管理痕迹。做的事情谁不是这样做的,有什么特别。”
“确实没有什么管理痕迹,要是有空天天坐在那一件鸡毛蒜皮的事都写一千字来汇报,那确实能有不少管理痕迹留下,赵总您是有本事的人,文件做得再漂亮,实际做了多少抖一抖就知道了。像沙湾那件事,光从邮件上是严总发了个邮件问对方,对方隔了一天半回复了一个可以。您知道回复邮件隔的这一天半里面如黛做了多少工作吗?她单枪匹马杀过去,三十六计都用遍了,对方这才被说服,同意批准让项目进行,结果你……结果严总获得集团年度大奖,我不是说严总一定不能拿奖,她有别的事情可以领奖,但就这个事情来说,她只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发了这个邮件,中间什么也没做,而如黛杀下这条血路,一点嘉奖也没有。”
“严总没给她褒奖吗?”
“奖个头!”
“宁则!”有人喝住他。
赵总摇头表示不介意:“宁总是外国人,文化不同我也能理解。”
她留意到总公司几个老总和宁总过来了。
当着他的面,极力夸奖她,说她是公司最好的员工。
她确实也认为自己确实是公司最优秀的员工,然而有什么用,不管她为公司做了多少贡献、出了事救火的都是她、有困难丢出去是她,最后,升职的名额还不是给了其他人。
哪怕这些人升职的理由中还得引用她的业绩,不然充不了数。
别人越夸她,卫少越开心,接着话赵总的话往下讲:“……我当然知道,她天天在我眼皮底下,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
她配合地笑。
反正她也不懂怎么捧话。
就算她知道,那些话如果从她口中说出,怕是毁了他对她的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