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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不是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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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案二组在三楼会议室开会。纪巡坐拘留室里发呆。
拘留室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纪巡屁股底下坐着的椅子,椅子还是铁的,有点冻屁股。周围都是白墙,只有正对着铁栅栏的那面墙有一个很小的窗户,没有玻璃,只有防盗网结结实实地安在那边。
没有那个窗还好,有了那个窗反而让拘留室更冷了。纪巡不禁掖了掖薛幸的大衣,把自己裹紧。
这房间仿佛吸人精气,纪巡坐了两个小时就已经憔悴的不行了。
无聊,实在是无聊,手机上缴,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这个冻屁股的椅子上干坐着。
纪巡觉得这个椅子实在是坐的难受,还正对风口,于是打算挪到墙角,又因为他的洁癖不愿意屁股粘到地上。
“你站在墙角干嘛?”薛幸回来了,隔着铁栅栏看他。
“冷。”纪巡指了一下头顶的窗户。
“幸哥,还没下班啊?”谢鸣弦左手手打着石膏出现了。他今天没有穿制服,外套只穿了一个袖子。他拿另外一条没有受伤的手臂勾住薛幸的肩膀。“哎嘛你这肩膀怎么湿哒哒的?”
纪巡听到这话,把脸埋起来了。
“你不是休假吗?”薛幸拍开谢鸣弦的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不是心系群众么。”
“请你用健康的身体心系群众。”薛幸白了他一眼。“看你这么闲,去我办公室拿几个暖宝宝过来。”
“下班时间不准使唤下属。”谢鸣弦举起右手表示抗议。
“不拿就回去休息。”
“得。”谢鸣弦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前脚谢鸣弦刚走,后脚司慕渝就闻讯赶来。
“纪巡?我还以为还有其他人叫这个名字。没想到真的是你。”他吃惊地朝里面的人搭话。
“司慕渝?你怎么在这里?”纪巡觉得奇怪。
“我在这上班。”司慕渝撇了眼薛幸,又看了看铁栏杆后面的纪巡,轻轻叹了口气。
“重案一组这么闲吗?”薛幸损了司慕渝一嘴。
“没有你们二组忙。”司慕渝嘲回去。
司慕渝是重案一组的法医,跟着组长伍铮。薛幸是重案二组的组长。这两人在高中的时候一开始见面还算和谐,司慕渝把纪巡当弟弟,后来这薛幸跟纪巡在一起了,司慕渝就哪里都看薛幸不顺眼。再后来他们两个分手了,司慕渝也就很少见到薛幸了,都不在一个班。
后来司慕渝和薛幸调到一个单位,虽然不在一个组,但是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两个人也只是和谐的当做老同学相处。薛幸偶尔会有一搭没一搭的提一嘴纪巡,想从司慕渝口中听到一些关于纪巡的消息。一来二去两人就比较熟悉了。
“你为什么自己去找他?”司慕渝有一天问了薛幸一嘴。薛幸不说话了,沉默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你们两个可真别扭。”司慕渝抱怨。他扶了扶自己厚重的黑框眼镜,起身拿起桌上的资料,朝面前的薛幸说了一嘴,“我现在要去验尸了,麻烦让一下。”
……
“纪巡,我联系了你的家属,放心,没告诉你妈,我知道她病着,估计等下应该是纪闻会过来,你做好心理准备。”司慕渝隔着铁栏杆,语重心长地跟纪巡说,“等他给你联系律师,无罪你就可以离开了。”
“呜呜,你才是我亲哥,司慕渝有你真好!”纪巡抓着栏杆,眼泪汪汪的看着司慕渝。
薛幸叹了口气,谢鸣弦此时完成任务回来了,他知道这个是薛队是给纪巡的,于是直接把暖宝宝递给纪巡:“拿去吧。”
“呜呜,谢谢你谢警官。”纪巡感激地接过暖宝宝,马上就撕开贴在了自己的毛衣上。
在场每个人纪巡都谢了个遍。
门口的实习生警察看呆了,一群领导级别的警察围着他一个人嘘寒问暖,这是什么级别的关系户!?
他暗自喃喃道:“忽然有种自己的公务员考的好没意义的感觉。”
“哟,司哥,你怎么也来了?”谢鸣弦跟司慕渝搭着话。
“来跟老同学叙旧。倒是你,怎么打着石膏还来上班,你的假条还有一个星期吧?你不放给我放,天天这个班上的我已经受够了。”司慕渝是典型的准时上班准时下班的人,能不加班就不加班。自从他加入重案组之后,天天加班,搞得他都在盘算要不要辞职了,奈何公务员待遇太好了,所以司慕渝还是继续命苦地上班了。
“老同学?噢~你们三个一个高中的啊。”谢鸣弦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幸哥对犯罪嫌疑人这么上心呢。”
“哎,上次在中心医院也是你吧?”谢鸣弦对着铁栏杆后面的纪巡说。
“什么?”纪巡一脸懵的看着他。
“就我刚打石膏那天,我在病房听到门口幸哥在跟某个人聊天,我说幸哥除了警队这些人基本都没什么朋友,怎么突然有人跟他聊天,我正好奇呢。”谢鸣弦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是一双锐利的眼神实在是令人难以忽视。他正直勾勾打量着纪巡。
“那可能是我吧。”纪巡摸了摸鼻子,别开脸,不去和谢鸣弦对视。
“好了拘留室门口不要聚集这么多人,该干嘛干嘛去。”薛幸把围在拘留室门口一群人赶走。
纪闻很快带着律师来到公安局,办了一堆手续,把纪巡保释出来了。
“上车。”纪闻把路虎停在了公安局门口,摇下车窗对纪巡说。
纪巡看着自己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同父异母的哥哥,有些尴尬,他弱弱地回了一句好,然后拉开车门坐进纪闻的车子里。
“刚回来就被抓到警察局,你跟你妈一样有本事。”纪闻淡淡地瞥了纪巡一眼。纪巡身上还穿着薛幸的大衣外套,整个人缩在副驾驶。
纪巡一言不发,毕竟纪闻刚把自己保释出来,于情于理都不能发作。他今天已经累了,不想再吵架了。
纪闻穿着一身高定西装,身材修长,梳着一个一丝不苟的背头,活脱脱一个商业精英模样,兄弟俩人长得有些神似,样貌都很出众,但是两个人都像妈多一点。
纪闻比纪巡大了五岁,是理所当然的纪家产业继承人,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孩子。纪闻的人生道路可以说是非常坦荡,所有的一切纪文涛都给他规划好了,他也坚信不疑地走了下去。他八年前就已经结婚了,理所当然没有请纪巡,郑晓秋母子两对纪家来说是个污点,甩都甩不掉,都对他们避之不及。
纪闻有个七岁的儿子,叫纪泽安。纪巡没有见过,只是从郑晓秋口中听到的。
“私生子就是上不了台面,要不是爸忽然心血来潮,就应该让你烂在那边,我还管你干什么?”纪闻烦躁地用手指点着方向盘,油门也踩的快了一些。
车子朝着纪巡家的反方向驶去,车子没有经过熟悉的街道,纪巡才反应过来:“你要开车带我去哪?”
“去找爸。”
“什么?”纪巡几乎是弹起来,要不是车速特别快,他现在就可以打开车门下车。
“坐好,把你身上寒酸的外套丢了,先去买一身合适的衣服回去。”纪闻对纪巡的反应感到十分厌烦,蹙眉道。
“我不过去,你送我回家吧……”纪巡捏着大衣的衣角,贴在背后的暖宝宝已经凉掉了。
如果真的要去纪文涛家里,还不如回拘留所来的舒服,纪巡全身上下都在抗拒他原生家庭血缘上的父亲。纪家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心底大概是恨着他的父亲的,在别的孩子都在跟父亲玩耍的年纪,他只能一个人闷在家里。郑晓秋不喜欢小孩,她不允许纪巡长时间在外面玩,也不允许纪巡带其他孩子来家里,她要求纪巡待在家里,自己却整日出去喝酒游玩,跟左邻右舍打麻将,打牌。久而久之,纪巡也没有朋友来找他玩了,他度过了一段特别特别孤独的童年。
幸好他还喜欢画画,这个兴趣很安静,不会打扰到任何人,郑晓秋很支持他,于是给他买了画笔。
一个人的时候,纪巡就会拿起画笔画画,他的工具很齐全,彩铅、蜡笔、马克笔、水彩应有尽有,他爱画窗外的小鸟,喜欢小鸟振翅奔向蓝天的感觉,爱画外面的街道。
有一天下午,他在自己房间画画的时候,郑晓秋带回来一个男人,纪巡怯生生地躲在自己房间门后打量眼前跟自己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他听别人说他的爸爸在外面打工,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回来看他们母子俩,而纪巡也是这么相信的。他期待着有一天,他的爸爸回来说:“小巡!我回来了,我是爸爸呀。”然后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的爸爸呀?”
“对呀纪巡,你的爸爸呢?”
“我的爸爸……他在外面工作挣钱,他没有空回来……”小小的纪巡被其他孩子围着,他站在那里,捏着自己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蝇。
“你骗人!你根本没有爸爸!”
“我有爸爸……”纪巡哽咽着,他强忍着泪水,他不能哭,哭了妈妈会厌烦。纪巡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爸爸。
“纪巡是大骗子!我们不跟骗子玩!”孩子们都离纪巡远远的,抬起腿就要走。纪巡手足无措,只能干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办。他那么小一个人,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小声的抽泣。
当他见到纪文涛的那一刻,他非常惊喜:“你们看,我不是骗子……”
纪文涛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纪巡,没有作出纪巡想象中的反应,眼神太过冷淡,像看一个陌生人。
两人在客厅小声地谈论些什么,第二天,他跟郑晓秋就坐上了去纪家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