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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相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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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仆将找到柳忆安的消息告知了柳云,听到家仆的汇报,柳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忆安现下状况如何?”
“小姐仍在昏迷之中,方公子在一旁看护她。”
听到了女儿状况不佳,柳云迅速做出指挥,“你带几个人将药品与保暖的厚衣服带下去,我带着简舆从大路绕下去。”
就在这时,秋川白带着官兵匆匆赶到,和他同行的还有明大夫和采薇。
在秋思雨向知县大人说明情况时,秋川白担心即便找到柳忆安,也难以立即对她施以救治,便匆忙赶往医馆,请大夫随他一道赶赴救援现场。
“岳母大人,我来迟了,现下情况如何?有妻主的消息吗?”秋川白从马车上跳下,匆匆赶到柳云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柳云指了指山崖下,眉间带着忧色,“找到了,就在山底,只是她昏迷不醒,无法直接将人带上来,我正准备带人从一旁绕下去接她。”
听到好友昏迷不醒,采薇的神色瞬间紧绷,“柳夫人,让我和家仆一同下去吧,我带了一些应急的药物,可以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至少先稳定一下伤势。”
采薇的提议让柳云十分感动,她快步上前,拉住采薇的手,感激地说:“多谢采薇姑娘,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夫人不必多礼,等将忆安平安地带回来,再感谢也不迟。”
话毕,采薇不再耽搁,将随身的药箱绑好,朝一旁的家仆吩咐道:“检查一下绳索,确认无误后我们立刻下去。”
“等等,带上我吧。”秋川白站了出来,“我随你们一起下去,她是我的妻主,我必须要陪在她身边。”
秋思雨觉得儿子有些过于冲动,贸然吊绳索下山,先不说有多危险,况且就算他下去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正欲拦住他时,忽而转念一想,如果儿子在这种危急的时刻挺身而出,日后柳家肯定会念着这份恩情。
想到这一层,秋思雨为儿子推波助澜了一把。
“是啊川白,这时候正需要你尽到作为人夫的职责,记得一定要照顾好忆安。”
秋思雨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柳云的肩,示意她放心。
“亲家莫要太过忧心,有川白替我们看顾忆安,想必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柳云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提议。
秋川白在一旁等候仆人将绳索记牢,深吸了一口气,跟随采薇一同攀着绳索下滑。
秋川白此前久居阁中,从未做过如此危险的事情,山顶风大,吹得绳索来回晃动,让他心惊胆颤。
过了许久,他的双脚终于接触到了地面。落到地面的那一刻,他不安的心情稍稍平复了几分。
忽然,一阵寒风带来了刺骨的凉意,让秋川白意识到柳忆安正是在这样寒冷的雪地里躺了许久,刚感到些许安稳的心在此刻又揪了起来。
家仆带着采薇和秋川白二人来到洞穴里,方轻尘正在为柳忆安轻轻擦拭面部。
“我是大夫,让我来看看她。”采薇走上前去,将药箱打开,准备为柳忆安施针。
闻言,方轻尘侧身让开,秋川白的目光一下子落到柳忆安的脸上。
柳忆安静静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乍一看不像正发高热,平日里微波流转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看不出丝毫生气。
“妻主……”秋川白不自觉地轻唤,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柳忆安的手握在掌心。
就在这时,柳忆安眼睫微动,恍惚间看见秋川白担忧地看着自己。
“川白?是你吗?”
还没等秋川白回复她,柳忆安便再次晕了过去。
“采薇姑娘!采薇姑娘!妻主怎么又晕过去了!”秋川白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再次晕过去的柳忆安吓得大惊失色。
采薇快速整理出需要用的银针,边摆放边对秋川白解释:“她失温甚是严重,面色却苍白如纸,想必是气血瘀滞所致。我须即刻施针调理,你在一旁为她备些热水。”
“我去吧。”默默站在一旁的方轻尘从家仆带下来的包裹中翻找出容器,走出山洞,找到一片干净的雪地,俯身将雪盛满容器。
他没有资格站在柳忆安的身侧了,秋川白回来了,他才是她的正夫,能够光明正大站在她身旁的人。
而他呢?他只是借住在她夫婿家中的远房表弟,无权无势,身世卑微,甚至都没有父母可以倚靠。
在秋川白到来之前,他觉得那是一个好大的山洞,为他和柳忆安抵挡住了风雪,容下了他所有的孤寂与不安。而当秋川白走进那个山洞,他又觉得那真是一个极小的山洞,小到只能容得下秋川白和柳忆安两个人,没有留给他一丝一毫的空间。
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否则他的呼吸怎么会变得如此沉重。
回到山洞,方轻尘将容器架在火堆上,看见柳忆安的身上被扎了好几根银针,他的心猛然一紧,不安地问道:“采薇大夫,柳姑娘现在如何了?”
“情况比较稳定了,多亏你之前处理得当,多谢了。”采薇将最后一根针扎好,转过头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感激,“请问君子该如何称呼?”
方轻尘还未来得及开口,秋川白从一旁站起,替他回答道:“刚才忘介绍了,这位是我的表弟,今日前来帮忙寻找妻主。”
接着,秋川白对着方轻尘微微躬身,表示感谢,“表弟,今日之事多亏有你相助,待回到府中,我定会答谢你今日的恩情。”
方轻尘急忙摆手,“表兄不必与我客气,我受秋家照拂颇多,理应出力。”
他说得平静,眼神却看向别处,不敢直视秋川白,生怕对方真诚的双眼看穿自己不堪的心意。
他不敢再同秋川白待在一处,大步向山洞外走去。
“我去洞外候着,若有什么需要唤我便是。”
大约两个时辰后,柳云带着人赶到山洞,将昏迷的柳忆安接回府中。
柳忆安睁开眼的时候,看见曲氏躺在一旁的榻上,而秋川白则伏在她的枕边。
“秋郎……”因太长时间没有喝水,柳忆安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几乎没有什么声响,却让秋川白瞬间惊醒。
“妻主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秋川白激动得喊出声,唤醒了刚刚才睡着的曲氏。
“女儿!女儿!”听到女儿醒过来的消息,曲氏立刻起身,赶到床边,紧紧拉住柳忆安的手。
“父亲……”柳忆安艰难地发出声响,“小露……马夫……”
曲氏俯下身,柔声回答:“你问小露和马夫?她们都无性命之忧,现下已在下房中歇息,你安心养着便是。”
“妻主润润嗓子吧。”秋川白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将柳忆安扶起,将杯子放在她的唇边。
柳忆安轻啜了一口,感觉干哑的嗓子被水润开。她抬眼望向站在身旁的佳人,看见对方的眼里满是对自己的关心。
“秋郎,辛苦你了……”她想起自己在昏迷的时候,隐约中看见秋川白一直陪伴在她的身侧。
那个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寒冷已经将她所有的知觉剥夺,就在感觉自己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时候,她听到了有人在不停地唤她。
“忆安……忆安……”
一声声的呼唤将她从寒冰地狱中救起,她想回应,却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任由那人一直唤下去。
等她恢复了一些力气,努力睁开眼时,便看见秋川白紧张地跪坐在她身边。
“吓到你了,对不起。”柳忆安努力伸出手,轻抚过秋川白凌乱的发丝。
眼见小两口在自己面前浓情蜜意的模样,曲氏觉得自己在房中略显多余,尴尬地站起身离开,“我去找明大夫来看看,你们俩先聊。”
不一会儿,明大夫便带着采薇来到房间,两人为柳忆安检查了一番,确认她除了一些皮肉伤并无其他问题后,明大夫叮嘱道:“我开几剂汤药给你,记得按时服用。这几日,你先不要去书院了,在家好好休养,否则定会落下病根,莫要因小失大。”
秋川白接过药方,郑重地承诺道:“明大夫放心,我会叮嘱她按时服药的。”
“柳忆安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只关心学业,其他事情概不上心,如今可算是有人管着了。”明大夫看到秋川白紧张的模样,忍不住打趣她俩。
采薇也跟着开玩笑,“可不是嘛,你出事之后,你夫君可紧张你了,就算为了让你的夫君少担惊受怕一些,你也得好好吃药啊。”
柳忆安和秋川白两人闻言,脸都红了起来,不敢直视彼此。
“既然一切安好,那我就先回医馆了,这几日便让采薇住在柳府吧,待你完全恢复了,再让她回医馆。”明大夫说罢,起身收拾好药箱后,随后离开了房间,采薇也去到厨房熬药。
房间里仅剩下柳忆安同秋川白两人,只是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于是就这么沉默着。
“你……”
突然,两个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停住。
房间又回到寂静的状态。
最终,柳忆安打破了沉默,她轻轻咳了一声,小声说道:“昏迷的时候,我看到你了。”
秋川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嗯”字。
“你不必为我涉险,这种危险的事情,以后不要做了。”柳忆安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秋川白抿了抿嘴,明明是关心的话,他听着却有些不舒服,“你不必在意,我是为了报答你对我的恩情,不愿欠你太多。”
“不。”
听到柳忆安的否认,秋川白讶异地看向了她,不明白柳忆安是什么意思。
随后,他看见柳忆安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望向他的目光好似一缕春日的暖阳,将他笼罩其中。
“如今我们并非互不相欠,恰恰相反,我们都欠了彼此太多,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