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面》溯默巫山

17、凉夜

　　杨站在原地抽了根烟，罪魁祸首抱着还在流血的胳膊跪在他面前，在杨没说话之前，他不敢开口，只能瑟瑟发抖的等着审判。

　　反抗，顶风作案，在任何老大手底下都是吃枪子的后果。那是无法违抗的命令，兄弟们都靠着老大吃饭，说句不好听的，很多人能活下来都是因为老大心善给了口饭吃，跟着混才能站起来。

　　但不知道是利欲熏心还是怎么回事，近年的风向忽然就变了，反抗老大的很多，几乎下场都是死。毕竟就算领头的想反，手底下的兄弟可不一定这么想。西北混乱区就是这么来的，老大死了，弟兄们要吃口饭就会难了。

　　杨久久不说话，只让人搬来个椅子坐在那里。

　　“老马啊……”杨好不容易说句话，但也只是叹了口气，继续坐在那里抽着烟。

　　老马到现在也不知道犯得事是什么程度，只以为是被杨发现这种违禁的事，他以为还有求情的空间，于是谄媚的上去也不顾受伤的胳膊：“杨哥，我就是一时糊涂……我……”

　　杨踹他一脚，意思是让他继续跪着。老马立刻跪回去，还是谄媚地说，“哥，你看这事……”

　　杨倒是没嫌烦，只是一句话没说。实际上脑子里想了八百个解释，捏着手机看着钟帆半个小时前发来的一句【老马？你手底下的？】

　　心都死了，杨不知道怎么回，正求助别的人呢，可是谁知道了这事都是一句爱莫能助。靠人吃饭，回头就把人家里掀了。这和年夜饭掀桌有什么区别？

　　“这大冷天，在外面跪着干什么？”一个小时后，木良匆匆赶过来，没来得及收拾就看见这么一出。

　　老马看见木良的那一刻就看见了死期，本以为这事跟大哥私了了算了，把大嫂给惊动的话那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杨立刻起身，恭敬地走上前迎她，“嫂子，小老大已经送去医院了，刚刚看见那个军属的霍慈也来了。现在这……”

　　木良笑着说：“我也是代老大传话，这可怨不得我。老大说，分八段，刚好你们八个人一人一段，留着，回家当纪念品。就摆在客厅，一回家就能看见”她说话温温柔柔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在关照几位干部，但真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杨，后背的冷汗直接浸湿了衣服。

　　“明白了，嫂子放心……”

　　“杨，你也跟着老大很多年了，老大念着你的旧情呢”木良替他理了理衣服，轻轻拍掉杨肩头不存在的灰尘，“听说西北混乱区那边出现了伽楠香，你去调查一下吧，看看到底是谁动了这个歪心思，必要的话……”木良凑到他耳边，慢慢补了句，“全部处理掉吧”

　　杨咽了下口水，他知道老大这还是没有真的动怒，心里松了口气，于是着急忙慌地连声应下。

　　“行了，我得去看看钟迟，你家老大车祸还在城里躺着，不然高低要亲自来”木良转身离开，拢了拢围巾又匆匆地离开了。

　　于是当晚，几位干部全收到了一段泛着油光的，散发着恶臭味的模糊不清的血肉。

　　木良赶到医院时，宁越衿和霍慈都等在手术室外。城外医院都是私人属性的，比如现在，做手术的医生明明白白的知道这是自家老大的亲弟弟，也是一点没耽误就推进手术室了。

　　霍慈的表情算不上好，他就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像是被夺走了魂儿一样，整个失魂落魄的如同落水狗。

　　“怎么了？在担心吗？”木良难得的看见enigma没想嘲讽，甚至都想伸手安慰了。结果那家伙忽然站起来，低着头也只留下一句，

　　“他交给你了，辛苦照顾好他”

　　他走的很快，像是生怕木良再问些什么，于是微微带过一阵风，剩下在场的两个人不明所以地看了对方一眼。

　　木良只略略打量了他一眼，问道：“请问你是？”

　　“我叫宁越衿，是钟迟的高中同学”宁越衿忐忑地看着她，又瞥了眼ICU，局促的站在墙边，倒不是觉得木良会赶他走，而是觉得钟迟看见自己后……他想象不到那个人会怎么表现，毕竟当时分手实在不太光彩。

　　木良倒是没说什么，正所谓恩怨爱恨，那都是当事人决定的，不过高中同学呢……至少也有五六年的情谊了。

　　omega吗？

　　木良移开视线，拨通钟帆的电话。

　　那头的声音慵慵懒懒，根本没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只不过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像是真伤得不轻，“老婆~怎么样了？”

　　“放心吧，小迟没什么大事。我已经让杨去调查混乱区那边的事了，至于和平会谈，似乎照旧”

　　“其他人怎么说？”

　　“五区那边态度并不明确，其他几位倒是有意促成”

　　钟帆静了两秒，头一偏看向窗外，天黑的可怕，病房也没有开灯。她就那样盯着微微渗出点光的窗户，“尽力促成，否则我们也不介意军属驻入”

　　明面上说是合谈，但几个游猎的老大都明白这还是求人，边境动荡，局势瞬变，收复也只是早晚的事。就算城外人不同意，也只是时间问题，死过一代人之后，剩下的人才会开始思考。

　　“可是……”木良想要反驳，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来。

　　“木良，军属为什么要陪我们玩过家家？”钟帆沉着声音问，就像寂静的夜晚，让人不容反抗，只能默默地等待着黎明“人是喜欢折中的，你要拆房子，他才会说可以把门打开。局势瞬息万变，耽搁不了太久了”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争取”

　　走廊的灯很亮，充斥着刺鼻的消毒酒精的味道，木良挂掉电话轻声叹了口气。喜欢吗？就连木良都分不清跟在钟帆身边是不是因为喜欢了。

　　人是潜移默化中改变的，等发现的那天就如同这大雪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纷纷扬扬地下大了。

　　外面的天冷的可怕，西部区的风沙更大，不知道为什么，霍慈总觉得新的一年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在这个开年就发生了可谓坏兆头的事情，于是总让人提不起精神。

　　齐一祝见到他从医院出来，立刻上前，“哥，怎么样了？”

　　他注意到霍慈的脸色不算好，不敢多说，但是往里面张望几眼也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他亦步亦趋跟在霍慈身后，下了台阶，就忽然听见，

　　“明天和东七部的会面安排好了吗？”

　　齐一祝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几个小组织都会支持这次的合约，除了竹蛇还没有正式碰上，其他几位的表态都非常明确”

　　竹蛇也是极度难缠的组织，正如他们的名字，是一条捕食猎物而足够有耐心的毒蛇。军属之所以如此耐心的周旋，也是究于此，一旦没有给足他们生存的条件，要么见证死亡，要么被反咬一口。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是谈论会面的时候吧？！还有，霍哥这往车子那里去是什么意思？不等人出手术室吗？

　　“哥？你没事吧？”齐一祝凑到他身边问了句，理所当然的得到了一句“没事”

　　甚至就连齐一祝这个在他身边待了四年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简直是出大事了。

　　在钟迟没出现之前，霍慈就一直是现在这样看起来温和但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冰冰的老大。只是在钟迟出现之后，他才终于有了点人味，出现了那种除却常年温和之外的情绪……

　　“哥，我们就这么回去吗？”

　　齐一祝瞧见他的背影僵住了一瞬，但很快又像往常一样打开车门坐上去，“走吧，忙完东七部的事就可以放假了”

　　“哦、哦好”齐一祝连忙跟上去，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一定和钟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