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面》溯默巫山

4、强制标记

　　时近九点，医生才报出情况稳定。只是暂时无法从ICU转回重症。不过只要她能醒过来，后续也不会有并发症。隔着一道玻璃的监护室很昏暗，钟帆的脸似乎仍旧带着血，一时让人看不真切。

　　昏迷期间并不允许家属探望，钟迟只好哄着爸妈先回家休息。他知道的，只要能救回来，钟帆就一定会醒过来。姐姐一直都很有很强的意志，那在伽南香行动时救了她一次。

　　所以一个小小的车祸，不会夺去她的命。

　　钟迟那颗心也终于安静下来，不再是如鼓震响，此时，他的身体才终于逐渐回温。手心慢慢的开始发热，他意识到医院的暖气很足，后背的衣服都被薄汗打湿了。

　　“还好吗？”霍慈问道。

　　钟迟点头，缓了好久才终于从一片混沌里找到自己的声音，“抱歉啊……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霍慈伸出的手又收回，最后只是安慰道：“医生都说没事了，你也别太难过。回家吧，需要我送你吗？”

　　钟迟拒绝了他，强行提起精神，面对霍慈时微微笑了一下，“今天也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等姐姐好了，我再请你吃饭”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能勉强以现在这幅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样子走出去。他的脚步也虚浮着，霍慈就只能慢慢地跟在他身后，确定那家伙找到自己的车之后才转身离开。

　　大雪已经停了，地面上的积雪足有半掌厚，踩上去就会作响，如此安静的地方出现的声音倒让人有些烦躁。

　　霍慈没明白自己今天在做些什么，听到萤火的技术人员是钟迟之后，还是没敢直接停止这项计划。又在接到他的电话，听见他哭的时候，疯了一样来找他。

　　往常的那些冷静理智教养什么的，就好像从不曾存在过，明明是从小养起的习惯，却能在钟迟面前不堪一击。

　　好想……好想把他绑在身边，一辈子就好了。霍慈这么想着，却又松开了握紧的拳。宣称自由的钟迟，是不会喜欢的……不喜欢信息素的压制，不喜欢规矩，也不喜欢霍慈。

　　一颗心就这样凝固在了郅城十二月寒冷的天，再难化开。

　　霍慈坐进车里，却从后视镜看到了不远处的钟迟。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两个痞子，他们压倒了钟迟，此时正推着一个针管扎进那高等级信息素的腺体里。

　　霍慈立刻下车朝那边跑过去，顺便给周闲刻打了通电话，“老周，人民医院南路有两个疑似盗取信息素的犯罪分子，立刻带人来”

　　“好”电话那边的人接的快，回答的也快，挂的更快。

　　“快快快！有人来了，走！”那两个痞子收了针管，撒腿就跑，霍慈在追捕嫌疑人和安置民众之间选择了后者。毫无私心的来说，就算现在倒在这里的是别人，他也要先在乎受伤的人。

　　钟迟大喘着气，瑟缩成一团，脸上唇上完全不见血色，“钟迟”霍慈把钟迟抱在怀里，却很快闻见了那股违禁的味道。

　　“伽南香？”那个违禁的东西，再一次盯上了郅城，盯上了那些高等级信息素。

　　伽南香的案例很少，普通的医院根本没有治疗的先例，霍慈清楚的知道，就算他现在站在医院门口，也完全没有任何用。

　　他看向钟迟的后颈，那里有两个针孔，其中一个大概就是注射伽南香的。

　　“钟迟”

　　钟迟意识模糊，四散的信息素如倾泻之势，瞬间将霍慈整个人都淹没在檀香茉莉的味道里。他或许应该庆幸，enigma不会被任何人诱导，否则这么高等级的信息素，迟早也让他栽倒在这里。

　　情急之下，他拨通了一个曾经被自己认为不可能的电话，“琪姐”

　　伽书琪看到来电，百忙之中摘了手套走到实验室外接通了，“干嘛？”她似乎很久没休息，所以声音也带着疲惫和不耐烦。

　　“伽南香……出现了。现在被注射到了高等级信息素的腺体里，有没有什么急救的办法？”

　　伽书琪只听到伽南香三个字的时候都已经浑身紧绷了，更别说现在那东西又被违规注射……

　　“最好是让他的另一半用信息素冲散，然后打点滴或者多喂水加速新陈代谢，如果剂量不大，就算是注射也有救回来的可能……”伽书琪话没说完，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的闷哼一声。

　　霍慈低头咬在钟迟后颈，enigma苦涩的信息素很快冲散腺体中残存的伽南香，但标记的疼痛让怀里的人忍不住要逃离。

　　“霍慈……”钟迟拼尽全力想推开他，最后也只是被霍慈用力搂得更紧，他挣脱不开，双手只能用力地向上伸去。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唇角流下来，与眼泪一同在寒风里变成刺骨的凉。

　　檀香茉莉在乌龙茶下彻底臣服，被驱散的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被完全刺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连苦涩的乌龙都带着些甜。

　　钟迟的意识渐渐回温，双手无力的落在霍慈肩膀上，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缓慢，眼前的雾彻底消失殆尽。他无力地倒在霍慈怀里，又忍不住往他怀里瑟缩了几分。

　　腺体的刺激太重，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早就疲惫不堪。甚至来不及去细究那么多了，困意早就席卷了钟迟，最后在霍慈怀里睡去。

　　周闲刻带着人找到霍慈的时候，那家伙刚刚把人抱在自己怀里，来不及散去的信息素甚至能让周闲刻瑟瑟发抖。就算周闲刻是个等级再高的alpha，也得承认enigma有绝对的压制力。

　　不过……他怀里的是嫂子吗？

　　“哥，是这俩不？”周闲刻指了指身后被军属押住的两个男人，霍慈抬头确认，然后才点了点头。

　　“找到注射器了吗？”霍慈把钟迟抱起来，又拢紧，就像是怕冷风吹到一样。声音也完全没有对钟迟那样的温柔，和十二月的寒风很配。

　　“那倒没有”话刚说完，周闲刻立刻踹了身旁的男人一脚，“说！注射器呢？！”

　　两人闭口不言，完全是食死徒的模样。敢这么大胆的犯人，周闲刻也是第一次见，本想就这么掏枪，又有点不合规矩。

　　在城里掏枪和在外面那可是不一样的概念。东八部东七部天天火并，为了维和那是义不容辞，现在可就不一样了，那是屈打成招。

　　霍慈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人，只淡淡留下一句，“把人带回去，封锁全城，发布通缉令，一个都不许放过”那气势和当年清剿计划时不相上下，从霍慈嘴里吐出来的话那都是命令，不带一丝一毫温度的。

　　说是军属挂名的人，但enigma可都是千万分之一的精英，挂名也完全是说给外人听的，但凡军属里敢真有质疑的，怕是下一秒就审办了。

　　不过毕竟他主要管理的确实不是军属里正经的事情，所以搞个股东来当当也完全没问题。

　　道上的。入编了。就这么个意思。

　　十一点，钟迟在医院打完点滴，被霍慈抱上车，带回了自己家。霍慈觉得这真不能怪他，这人睡着的时候很老实，打完针的时候都没醒。

　　他把人放在车上的时候都觉得有点不太现实，进行过标记之后，也就意味着，以后钟迟的发热期和霍慈的发热期都要依赖对方的信息素度过。

　　钟迟呢？钟迟愿意吗？依赖别人的信息素，和被禁锢有什么区别？

　　不过做都做过了，现在再纠结这些有点太晚了。

　　回去的路上，他回拨了伽书琪的电话，那人似乎更加疲惫了，接电话时都在打哈欠，“怎么样了？人抓着没？来自哪儿？哪个方向的？头儿是谁？”

　　一连串的询问轰炸的霍慈没办法回答，等那边彻底安静后他才说，“应该是有接头人的，还记得母体实验吗？我怀疑他们想复制，所以才这么冒险跑到城里来。他们一定有严密的计划，能抓到的可能性很小，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了”

　　伽书琪点点头，声音慵懒又随性地问道：“你未婚妻？”

　　霍慈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他侧眼看向钟迟，又很快把视线移回来，没有回答她。

　　“不是啊……强制标记那算□□”伽书琪淡淡地添了一句。

　　非自愿的情况，哪怕是救人，强制标记也是要负责的。如果只是alpha对omega的临时标记，时间短，等不到发热期也就算了。像enigma这种生物链顶端的临时标记，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个发热期才会消失。

　　这期间，标记者是一定要负责的，人家洗标记，或是标记期间身体出了事，那是要负责一辈子的。但enigma没有这种先例，不管是清洗标记，还是强制标记。全国都找不出首例来。

　　所以现在的性质还真不好判断。

　　霍慈沉默了两秒，破罐子破摔似的回她，“那又怎么样？”

　　对面的伽书琪低笑了一声，“放心吧。突然的标记也没关系，明天记得上报一下，把对方的家庭背景也一起递上去，尽力跟人家商量一下把强制的事情压下来。毕竟是enigma，强制标记这话说出去不好听”

　　“你好像很熟练？”霍慈挑眉，从她的话语里听出来一些端倪。

　　“年轻嘛，谁没犯过错啊，改正不就行了”伽书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糊地模棱两可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钟迟呓语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姿势不舒服，霍慈看着他，才终于把话题转回来，“你还记得萤火计划吗？”

　　“那个被夭折的研究？”

　　“你能不能向上面争取一下，并入你们研究院？”

　　“为了你那小未婚妻？”

　　霍慈把车子停在车库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钟迟，“嗯，这是个很好的研究。他姐姐早几年在打击计划里也是受害者，算是我的私心”

　　“他姐姐……钟帆吗？”伽书琪再次把这个名字从记忆里提出来，以为会生疏，结果心头还是一颤。

　　“你知道？”

　　“当然，也得谢谢人家呢，我家小幺可是他姐姐救回来的……”伽书琪故作轻松道：“只冲这个，萤火计划就不能停。放心吧，我跟大哥商量一下，最晚下个月并入研究院”

　　“辛苦，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