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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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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就是那个小男孩啊!
原来,长大后一点也不聒噪。
“哥,你想学什么?”
“你呢?”
“我想学医。”
“是因为,你的家人吗?”
“嗯,是因为我爸,还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
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你。
陆予笑了笑,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他仰起头,抿了抿流至唇角的泪。
“小诺他爸爸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小姨声音有些哽咽,“很温柔,也很温暖,”
“如果当年,他可以晚一天走,不坐那辆大巴车,就不会遭遇那场爆炸事故了,”
大巴车。
爆炸事故。
同一家医院。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闪过。
“小姨,能给我看看小诺爸爸的照片吗?”
“好。”
照片上的人眉目含笑,陆予的心却蓦地痉挛惊悸,沉重得像灌满了冷铅,直坠深底。
这个人,分明就是当年救下他后被利器生生刺穿的叔叔啊!
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陆予身形踉跄地退了一步,手中的照片倏地掉落。
“陆予你怎么了?你再等等,小诺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小姨担忧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飘忽而轻灵。
茫然失措间,陆予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仓惶逃离。
捡起地上的照片,小姨深深地望向陆予逃也似的背影,若有所思。
……
林之诺接到小姨的电话那会儿正在电脑城里认真挑选耳机。
“陆予等下会来我们家里,你早点回。”
陆予?
陆予!
怔了半晌,确定不是自己幻听,林之诺手忙脚乱地放下手中的ipad,撒腿就跑。“哎,你不买了吗?还可以优惠的呢,”身后的店员惋惜地说。
一路狂奔,林之诺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哥,等着我!
分开的这些年,林之诺去找过陆予。就在去年,他独自一人偷偷去了一次安城。
可到了安城,他却一片茫然。该去哪?学校吗?可陆予早就毕业了;去他家?不知道在哪儿。而且,就算知道,他的家人应该也是不欢迎的吧!
偌大的城市,熙攘的街头,少年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他漫无目的地游走着,饥肠辘辘时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公寓附近。
四周熟悉的场景让林之诺心里阵阵刺痛。泪水夺眶间,他仿若看到了那个身材颀长的少年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冷峻的眉眼漾着温柔,“别怕,哥哥在呢!”
十月的安城骄阳明媚。树影婆娑间,少年蹲下身子,痛哭失声。
后来,他创作的漫画里无一不是他和他;私心地,他用了小言这个名字。他想着,如果有一天,陆予能看到呢?
“书上说,只要在下雪天把他的名字写在窗户上,哪怕以后分开了,也可以一次一次地找到他。”
“那只有你能找到我。”
“为什么?”
“不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小言这个名字,我只告诉了你呀。
所以,哥哥,书上说的没错,你看,你真的找到我了。
拥堵的车流缓缓挪移间,林之诺又接到了小姨的电话。
“小诺,陆予刚刚走了,他好像有些,,难过,”电话那头的小姨似乎思忖了片刻,
“小诺,陆予他,是不是认识你爸爸?”
……
陆予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
静坐在窗前,明明开了暖气,陆予却觉得遍体生寒,如陷冰窖;耳边一遍一遍回响的,是林之诺悲伤的泣诉:
“我的爸爸很爱我,可他却死了,因为一场意外,,,虽然后来我妈妈又嫁了人,可我觉得自从那时起,我就没有了家,,”
心仿佛被生生撕裂,陆予疼得缩了缩身子:对不起,小言,真的对不起!你爸爸本可以不死,他本来可以活;只是因为救我,他是因我而死的!
明明,他都已经安全逃出去了,却又返回来救我;而你,他那个年幼的孩子,明明自己的父亲危在旦夕,却还一次一次真心地安慰着医院里那个萍水相逢的陌生的小孩。
如此满心满眼的善意,最终却落得一个撒手人寰,一个坠入苦难。
苍天真的有眼吗?为何要这般残忍?
以命相护的恩情如此厚重,我又该如何心安理得地站在你的面前?
林之诺,我有什么资格爱你?
一个用你爸爸生命换来的人,你,该恨的呀!
陆予痛苦地闷吼,眼眸猩红。
五年了。
这五年,他咽下孤苦,吞下落寞,在日复一日的寒冬里,静待着暖春。
他像是孤行的旅人,漫无目的地踽踽前行,手里握着的车票无论起点是何处,终点永远是林之诺;
终于,当得知了林之诺的消息时,他以为上天垂怜,那株名叫林之诺的独自飘荡的蒲公英,终于落到了他的肩头;却怎料,命运的飓风呼啸而过,他还来不及触碰,就被毫不留情地卷走,,,
……
熙熙攘攘的街头,小姨的电话早已挂断,可林之诺的手机仍放在耳边,嘟嘟的声音刺得他的心生疼。
走了?
为什么走了呢?
明明都来找我了,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呢?对了,小姨说是照片,爸爸的照片,“小诺,陆予他是不是认识你爸爸?”怎么会啊?陆予他,都没见过他啊,,,
等等!
蓦地,一些零散的画面和影像在林之诺的脑海中争先恐后地悉数浮现:
在开心谷时,陆予拉着他的手低声说,“小言,我八岁那年遭遇过一场事故,是大巴车爆炸起火,当时伤到了眼睛,我记得是一个叔叔救了我,”
在医院里时,他听到的那些小声的议论,“他不是最先逃出来的吗?”“是啊,可他后来又上车了,好像抱了个孩子下来,”“孩子还这么小,孤儿寡母的,遭孽啊”“啊!他救下的那个,不是他自己的孩子啊,,,”
去开心谷见到大巴车时陆予冰凉湿透的手;
坐在大巴车上时陆予梦靥渗出的冷汗与惊呼;
在栈道内遇到塌方时陆予怔在原地不能动弹的恐惧,,,,
一阵强烈的震撼袭来,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所有的一切让林之诺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他有些难以置信:难道爸爸当年救下的那个孩子,是陆予?
因为那场爆炸,他才会害怕坐大巴车;也因为那次事故伤了眼睛,他才会怕黑。
一瞬间,他仿佛又听到了那年在电影院里陆予埋在他脖颈时的喃喃低语,
“小言,我看不见了”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一时间,周遭的汽笛声、喇叭声越来越遥远,耸立的高楼、变幻的霓虹越来越模糊;时空回转,一个眼缠纱布几乎覆住整张脸的男孩坐在病床上喃喃低语,
“可是,我看不见了,,”
林之诺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了久远的过往,,,
那年在医院时,爸爸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每次妈妈去医生办公室时,林之诺都会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楼道间穿行;身边来来往往的全是面色凝重脚步匆忙的医生和护士。爆炸事故有太多的患者需要抢救,没有人注意到他。
有一天,林之诺握在手中的弹珠不小心掉落,咚,咚,咚,滚过两间病房后,有一间病房的门没有关严实,那粒小小的珠子便顺着小缝滚了进去。林之诺怯怯地推开房门,一个眼缠白纱的男孩静静地坐在床头,独自轻声呜咽,“我看不见了,,,”
原来。
世间悲喜不可期,辗转流离,我遇见的
从来都是你!
等着我!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