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一诺》洛一翎

43、第 43 章

　　“小诺，陆予离开时很难过，你去看看他吧！”
　　林之诺边打电话边在路边随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在了后排。他整个人被黑色的羽绒服包裹着，只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低头垂眸间，墨羽般的眼睫遮住了那双水光潋滟的瑞凤眼。
　　允浩在林之诺站在路边招手时一眼就认出了他。人潮汹涌间，那人依旧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允浩是为了林之诺才来的扬城。
　　五年前林之诺被撞那天，允浩悄悄打车跟在了救护车后面；到了医院门口后，看到医生们从救护车上抬下林之诺他才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第二天他又偷偷跑去了医院，问了护士后找到了林之诺的病房；可他没敢进去，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逃了。
　　几天后等他再去时，病房里却换了人；去护士站打听后才知道林之诺转院了，说是去了扬城，至于哪家医院不清楚。
　　开学后，隔三岔五地，他被陆予狠打；很快，高考如期而至，不出意外地，他落榜了。他妈妈气得差点将他赶出家门。头两年，允浩在安城四处打工，因为省吃俭用也攒了点钱，他本以为自己会这样无波无澜地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
　　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梦里他又压在了林之诺的身上，像那次在KTV那样。只不过，这一次的梦里，林之诺没有推拒，只有顺从。
　　于是第二天，允浩便萌生了去扬城的念头。他记得那年医院的人说林之诺转院去了扬城，除此之外，他还真不知道能去哪里找他。
　　来扬城后他先租了个房子，又考了个驾照，然后开起了出租车。
　　整天穿街过巷，也许有一天会遇到那个人呢？毕竟，他也在扬城不是吗？允浩每天都这样期待着。
　　可三年过去了，那张脸依旧只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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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
　　允浩的目光通过后视镜牢牢锁住了身后的人，顺手把帽檐拉得更低。
　　因为跑得太急，林之诺下意识地用手捶了捶有些吃力的腿，轻轻叹了口气。
　　“那次撞伤的，是腿吗？”允浩透过镜子盯着林之诺放在腿上不停按揉的手，脱口而出。
　　熟悉的声音让林之诺猛地抬头望向了驾驶座，浑身僵住，“怎么是你！”
　　前排的人闻言并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取下了将面部过分遮挡的帽子。镜子里，林之诺清楚地看到了那张即使事隔多年，他也不愿意看到的脸。
　　几年未见，允浩以为自己这些年念念不忘的，不过是对林之诺的愧疚，而那些梦里的欢爱，也不过是生理欲望的发泄；可此刻，看着这个越发漂亮的人，浓烈的不甘一股脑地占据了他的心头:这个人，当年差一点就是我的了！就差一点！
　　所以这一次，会如愿以偿吗？
　　“好久不见啊，林之诺！”
　　看到允浩饱含占有欲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自己身上，林之诺的心蓦地下沉。
　　“你怎么在这里？”林之诺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平静而自然；而在允浩看不到的座位一侧，林之诺悄悄将手机的音量调至静音，又一次拨出了小姨发给他的陆予的电话。
　　焦急的等待中，屏幕上终于显示出了通话计时，林之诺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通了！
　　蓦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陆予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从兜里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电话，会是谁呢？
　　认往，他从不会接。可这一刻，鬼使神差般，他按下了接听键。
　　“诺诺，我是来找你的呀。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被车撞到，我后来，去医院找过你，知道你来了扬城，我就来这里了，”
　　陆予耳畔轰鸣，诺诺？林之诺？是小言！
　　还有，这个声音，怎么是，，，，允浩？难道他也在扬城？而且，他居然早就知道林之诺被撞；看来，当年的车祸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难怪！
　　难怪那时经常被狠打也不反抗；他那是没脸，他差一点害死他啊！一想到这些年林之诺因此遭的罪，恨意在陆予的心头翻江倒海：当年真该下手再狠点！
　　“够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林之诺一个字也不想听。
　　“诺诺，当年的确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不该那样对你，”允浩急切而慌张，“可是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很后悔，我来这里也是为了你，你能原谅我吗？我”
　　“不能！永远不能！”无数的情绪在林之诺心头翻涌，他的眼尾瞬间染上红色，“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请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
　　那些血与痛的日子太过铭心，我又怎能忘记？
　　允浩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片刻，眼神颓然。
　　车厢内顿时寂静无声。
　　陆予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却只听到几丝轻微的呼吸声。五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林之诺的声音。
　　恍若隔世。
　　“你现在，过得好吗？”
　　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允浩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话。
　　密密麻麻的痛楚让陆予的心倏地发疼:怎么会好！那些全是手术刀和麻药的日子，怎么可能好？
　　倘若在这之前，林之诺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回答；可此刻，想到手机另一端的那个正在听着的人，他心底柔软，爱意丛生：
　　“好。”
　　只一个字，却让陆予瞬间泪不可抑。
　　允浩愣住了。
　　印象里，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林之诺。
　　没有以往的卑微，更不似从前的怯懦；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而坦荡；他坐姿端正，后背挺直，目光平静；笑意浮上眉间，整个人如浴暖阳。
　　如盛开的莲，似高贵的兰。
　　允浩以为，在自己面前，林之诺应该是自卑的，羞耻的；毕竟，他曾见过他所有的不堪，也曾让他身心破败。
　　可为什么，他却还能如此干净坦然？
　　因为，纵使全世界都将我抛弃，这世上也终有一人会爱我，护我，始终如一！
　　所以，神明无佑又怎样，日月无光又如何；哥，你看，只要你在，即使身陷泥沼，支离破碎，我也爱这人世间。
　　念及此，林之诺拿起仍在通话中的手机，一字一句如羽毛，轻轻拨动着陆予的心弦，“哥，你听到了吗？”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所以，不要自责，无须内疚；那些猝来的苦与痛，不是你的错。
　　哥，等着我，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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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林之诺纤瘦挺直的背影在车窗外消失不见，允浩仍有些恍惚。他仰头靠在座位上，林之诺下车前对他说的话仍尤言在耳:
　　“允浩，当年的事我没有追究，并不表示你无罪；后来我发生意外虽不是你所为，也并不意味着你无过；”
　　“可毕竟，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愿以后，不再相见；也愿你，余生善良！”
　　如冷玉般的声音响彻心间，允浩用手遮住眼睛，眼泪从指缝间潸然。
　　原来林之诺一直记得，在他失去父亲的那些日子里，有个叫允浩的小男孩，也曾在他被大孩子欺负时毫不犹豫地护住过自己；可当天回家后，他便被自己的妈妈劈头盖脑一阵骂；于是后来，这个男孩也开始冷眼旁观。
　　即使，只是曾经的一丝温暖，亦是真心使然；所以，虽然无法原谅，仍愿你
　　余生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