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迹》浮昭

13、第 13 章

　　“……三天后。”李柯宇哑着声音，低声道。
　　伽法勒抬眸平静地盯了他一会儿，松开手，后退几步，薄唇淡淡吐出个字：“电。”
　　“啊啊啊啊啊啊——”
　　机械锁链瞬间爆发出四十万伏高压电，噼里叭啦地在李柯宇身上炸开。几秒后，李柯宇剧烈抽搐着发出焦味。

　　“到底几天后？”
　　“……三……三天。”
　　“电。”
　　“啊啊啊啊啊——”

　　李柯宇翻着白眼，被电得浑身止不住地抽搐，要不是有锁链吊着，整个人估计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四十万伏电不死一个B级Alpha就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撒谎？”伽法勒非常不理解他这种找死的行为，“我最后一次问你，什么时候？”
　　“我这人没什么耐心，再撒谎一次，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没有价值的人会面临什么下场，我想你心里有数。”

　　几分钟后，李柯宇垂下头，面如死灰地说：“两、两天后。”
　　伽法勒点头：“地点？”
　　李柯宇猛地睁眼看向伽法勒，似是不可置信地说：“你……早就知道？！”
　　“我说了，特密S掌握的远比你知道的多，不要自作聪明。”

　　李柯宇怔怔地看着伽法勒，那双淡然又不含笑意的瞳孔里折射出他狼狈的姿态，顿时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他这句话一出，直接坐在了这场审讯的最高席，没人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底牌有多少。

　　联邦中能称得上顶级指挥官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他面前的这位就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顶级指挥官。
　　在顶级指挥官眼里耍心眼是自掘坟墓的死法。从刚才到现在，他已经给自己掘了好几个坟了。

　　“……蒙、蒙特雅图，白枫露的伦赫大酒店。”
　　“几点？”
　　“下午一点。”
　　“最后一个问题，服装？”

　　李柯宇这一次沉默了很久，最后叹息般地喃喃道：“果然知道了啊——抓捕我的时候，收缴了我不少东西吧，那件衣服就在里面。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早就知道了吧。”
　　“呵呵，我们这次还真就是踢到铁板了——”

　　伽法勒临走时，放下了捆住李柯宇的锁链。
　　在李柯宇摔到地上，头贴到地上的那个瞬间，他清晰地听到伽法勒伴着笑意的一句话。
　　“你还少说了一样，定制的面具。”
　　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却知道自己的脸上绝对爬满了名为惊恐的怪物。

　　伽法勒一路走回原本的房间，从柜子的拿出了那套收缴的珍贵礼服和一副几乎遮了整张脸的精巧面具。
　　他轻轻笑起来，嘴里低声喃喃：“蒙特雅图呀……”

　　是夜，天色暗沉。
　　裴祈推开门，入目便是一身睡衣的伽法勒坐在餐椅上，支着下巴冲他挥手，笑得一脸骚包样。
　　像是孔雀开屏的某人没觉得半分不对，甚至还心情非常好地招呼他过来一块吃饭。

　　“吃过了。”裴祈硬邦邦地扔下回答便要上楼，却不料被某孔雀的爪子一把攥住。
　　“今天怎么样？”
　　“你不在，这一天挺好的。”裴祈扭头盯着某人的爪子，看样子是想把它剁了，“松手。”
　　伽法勒从善如流地撒开手，温和地问：“怎么这么凶？”

　　裴祈沉默片刻，忍不住道：“你今天说话的语气有点恶心，吃错什么药了？”
　　伽法勒被噎得一脸微笑：“……去死。”
　　裴祈心说这才正常，“噢”了一声说：“没有，只是想分享一下某位上校被赶出军区的笑料。”

　　伽法勒脸色空白了瞬间，又立马恢复回来：“……打哪知道的？”
　　“有心人传的，覆盖范围估计整个军部吧。”
　　“……”
　　军部里的人一天天屁事不干，尽传些无聊的八卦，干脆辞职去应聘人村口大妈得了。

　　“采访下当事人，轰出军区感觉如何？”
　　伽法勒呵呵一声：“谢邀，有点想杀人。”
　　裴祈点点头，祝福道：“祝你早日实现。”说完往二楼走。

　　两天后，蒙特雅图白枫露。
　　一位相貌偏下，棕发棕眸的男人步履匆匆地在人流量极大的商业街穿行，完美融于人海中，丝毫引不起半点注意。
　　在不小心撞到第三个人并低头连声说了好几声抱歉后，男人终于走到了这条豪华商业街的尽头，头也不抬地踏进一座和他身份看起来天差地别，金碧辉煌到至极的豪华大酒店。

　　伦赫大酒店。
　　前台是位脸上挂着标准微笑，穿着一丝不苟的Beta女士。
　　男人进店时衣衫被挤得有些不整，头发也乱糟糟得像堆杂草。

　　但这位前台女士丝毫没因为面前这位顾客穿着廉价到显得有几分狼狈而置之不理或嗤之以鼻。恰恰相反她依旧是一副完美微笑的面容，用最温和的声音，像服务其他客人那样服务这位顾客。

　　“您好，请问您几位入住？”
　　男人调出身份证明，四处环视了一下后，压低声线：“伦赫。”
　　前台女士适当流露出几分疑惑，歪了下头，不明所以：“先生？”

　　男人低声喃喃：“野心于困兽之上，神圣的地下场。”
　　前台女士微笑：“鸩毒于赌徒之中，完美的囚天笼。”

　　一分钟后，前台女士递给男人一张门牌卡，笑意盈盈：“欢迎入住。如果有特殊需求，请按床头的需求铃，会有专业人员前往您的房间。”
　　男人一把拿过卡，转身离去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前台女士的温柔的声音。
　　“祝您入住愉快。”

　　男人一路走到自己房间，扫视一圈，装作完全没发现藏在角落里的十个全方位监视器，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床上，感慨道：“这就是豪华大酒店，小爷我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气派的地儿呢，真是活久见！”
　　说着他从兜里翻出个小东西，上上下下捣鼓半天，自顾自地小声抱怨：“蛙趣，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么劳资嘛，难搞得很！这大老板也是，弄啥叫什么屏蔽器？真是烦死了。”

　　另一边监视室。
　　工作人员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视线扫到总统套房718时，有点沉默。

　　今天伦赫大酒店的总统套房都是为参加拍卖会的人员准备，有的是商业大佬，政界巨鳄，实在赶不来的也有极为信任的骨干代为出席，像718间唯一一个识不破监视器，一口方言味普通话的人实在是闻所未闻，太特殊了。
　　他难道是什么有着特殊技能傍身的民间能手？值得一位大佬将如此重要的参会名额交付于他？
　　工作人员神色渐渐凝重。

　　“Boss！”
　　“老板！”
　　坐在位子上的工作人员听到声音，连忙要起身：“老板——”

　　“诶——坐下，我只是来看看。”赵恒辰伸手把他按了回去，看向显示屏，语气温和地问：“人都来齐了吗？”
　　“来齐了，只是呃——”他挪了下鼠标，指向718，想了半天，憋出了个形容词，“他——有点——那个特别。”

　　“哦？”赵恒辰有点好奇地看过去，看到脸的瞬间，脸一下拉得比马都长，低声暗骂，“草他妈的，不是说他被伽法勒给抓了吗？怎么还能跑到我这来？妈的，黑市那些消息果然不准，晦气死了。”
　　工作人员注意到上司的脸色骤变，小心翼翼地问：“老板，你认识他？”
　　我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厉害人物，连老板都认识他。

　　“呵，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而已。”赵恒辰一脸不屑，这人就像是什么垃圾一样，赵大老板谈到他都犯恶心，吩咐道，“查一下，他代表谁？”
　　工作人员闻言马不停蹄地开始查，几分钟后，那人的信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赵老板前面。

　　“查到了，代表人李柯宇。”
　　赵恒辰重复了一遍名字，嗤笑出声：“狼狈为奸。”
　　李柯宇，一个音讯全无到是不是已经死了的人；张岱，一个军部通缉偷渡犯，近期传言进了伽法勒手里的倒霉蛋。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伙了，看来今天的拍卖会有好戏看了。
　　“盯紧他，随时汇报。”赵恒辰吩咐完这句后转身离开。

　　张岱把开了的屏蔽器随手一扔，看了眼时间，套上了李柯宇准备的礼服，耳朵别上了个微型耳骨传导器，抬手敲了敲，然后走进浴室，扫视一圈。
　　还好，至少没变态到连浴室都不放过装监视设备。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盯着镜子里那张平庸到放入人群完全注意不到一点的陌生面孔，咧开嘴笑了起来。
　　任谁都看不出来这是一张伪人皮，毕竟这是一张就连最高级的检测系统都无法检测出来的顶级伪人皮。
　　真正的人藏在这张人皮之下，不为人知。

　　伽法勒心情颇好地欣赏着这张人皮，越看越发自内心地赞叹捏造者手艺的高超。
　　时间一到，他悠哉悠哉地渡出浴室，带上定制的特殊面具，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

　　伽法勒开门，门口站着位面容严肃，身材魁梧的黑衣壮汉。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毫无起伏的单调声音听不出一丝恭敬的意味：“请跟我来。”
　　伽法勒上下打量几眼，没有异议地跟在他身后。

　　坐上电梯到达33楼，走过几间过道，最后停在一扇门前。
　　壮汉推开门，低头弯腰：“请进，客人。”

　　伽法勒一进去，入目便是三三两两相互站着，脸上戴着不同面具的人举酒杯，虚假客套，谈笑风生的场面。
　　开门发出的微弱声音，踏进门的脚步声短暂地吸引了目光，紧接着又恢复如初。
　　伽法勒随手从服务员的托盘里拿起杯酒，走过人群，在自己的位子上落座，没有半点想与人交谈的意思。

　　这放在拍卖会里不常见，但绝不少见，能这么干的都是已经站到金字塔顶端的大佬，不需要他们去巴结别人，通常都是别人上赶着来陪笑巴结他们。
　　李柯宇显然不属于这类人，但他披的是张岱的皮，那个狂得敢炸了军部驻扎中心的黑市疯子。
　　这可是伽法勒千挑万选出来的皮，主打的就是个不肯屈于人下的疯狂性子。

　　但由于人人都戴着面具，看不清底下的皮，不少人以为是顶顶厉害的人物，纷纷上前准备敬酒。
　　伽法勒不打算应对这些。

　　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目前他手里的情报太少，容易露出破绽，暴露付出的代价远远大于套出情报的价值，得不偿失，这是桩亏本买卖。
　　于是他眼神一凝，扫过一片敬酒的人，冷漠的眼神无声警告着上前的人。敬酒的人纷纷停在原地，知趣地转身找别人继续交谈。

　　伽法勒还没来得及收回冰冷视线，身边就不怕死地坐下了个面戴冷色锋利面具，露出苍白脖颈的银发青年。
　　青年一头飘逸的银色长发，漂亮又醒目，白西装衬得他格外白，虽然面容被面具遮挡住了，但伽法勒知道他绝对长得不差。

　　“你好，好久不见。”
　　他的声线冷到不行，一句像是久别重逢的话被他说得毫无情感，熟悉得让伽法勒莫名有点沉默，脑子不受控浮现一个人。
　　那个一看到他就没半点好脸色，恨不得他立马去死的他的结婚对象。

　　为了符合人设，伽法勒瞥他一眼，嗤笑开口：“见过撒子哟。”
　　青年看他半晌，诚实点头：“嗯，没见过你。”
　　伽法勒做梦都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一时语塞，心说他摊上了个傻的？

　　“没见果就滚凯撒！认错人不尴尬的撒？”
　　“还好，你人好。”
　　伽法勒：“……”哇，这真是个傻的。张岱做梦都没想过有人会这么夸他吧。

　　“结束多留意四周，会有收获。”青年侧头，微微低下点角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完这话后，低头看了眼终端便起身要走。
　　伽法勒垂眸，笑了声：“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青年脚步不停，声音飘在空中转瞬即逝，但伽法勒听见了，他说的是：

　　“白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