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迹》浮昭

14、第 14 章

　　从未听过的名字，楼上单独包厢的身份，模棱两可的态度……

　　伽法勒非常清楚，那位自称白郁之的银发青年认出他了，一开始的那句好久不见便是对着皮下的他本人说的。
　　他不着痕迹地扫过白郁之离开的方向，微微勾起嘴角。
　　要见过这句话不足为奇，但可是他们之间从未见过面，这句好久不见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的这幅伪装皮是从十个中随便挑的，伪装之高超就连熟人、智能科技都难以识破。伽法勒不认为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做到，除非那个人在他伪装之前，也就是在整个计划的最开始便已经知晓了全部。
　　谁会是走漏风声的叛徒呢？

　　更何况既然已经发现了，为什么不拆穿呢？反而给了个暗示。
　　白郁之……
　　这个名字在伽法勒嘴间滚了一圈，最终没说出口。

　　楼梯口处。
　　“二把手您怎么了？”跟在一位身形高挑男子身后的黑衣随行停下脚步，往男人视线停留的方向望去，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人，于是有点疑惑地问道。

　　如果刚才随行有留心交谈的人的话，就会知道这位被称为二把手的Alpha男人看的正是披着张伪皮的伽法勒。
　　男人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没事，上楼。”

　　随行揣测不出这位常年不在反叛军，但传闻性情阴晴不定的二把手的心理，只知道这位二把手年纪轻轻就被首领直接破格提拔，非常受首领器重，就连一把手都得给他几分薄面，绝不是什么可轻视的人物。
　　于是他只能当作无事发生过的模样，点点头上了楼。

　　在进包厢前，二把手脚步一停，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开口问：“组织还有谁来？”
　　随行不明所以，但依旧飞快地回答：“三把手。一把手有事无法出席，首领一向不爱这种场合。”
　　二把手“哦”了声，冲他一抬下巴，命令道：“带路。”

　　随行有点懵：“是回您的包厢吗？”
　　二把手淡淡地瞥他一眼，眼神里是对随行智商的怀疑。
　　随行：“……请跟我来。”

　　随行领着二把手一路走到三把手的包厢前，在开门前对二把手说：“三把手已经进包厢了，您……”
　　话没说完，二把手就已经开了包厢门。

　　三把手是位豹头环眼，脖颈手臂各横着几道深浅不一的长疤的Alpha，左右脚边各跪着名男孩，低头顺眼，脖子上戴的特制项圈刚好遮挡住腺体，从裸露出的一点肌肤可以隐约看出有鞭伤的痕迹。他本人以一个瘫坐沙发的姿势，双手大张环抱着两名Omega小女孩。
　　见有人进门，烦躁地睁眼刚想开口大骂，定睛一看是老二时，心情顿时更不美妙，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哟什么风啊，把你一个常年失踪得让人怀疑是不是死在外面的大佛吹来我这座小庙里了。哈真可算得上是蓬荜生辉了。”

　　二把手全当没听见，视线落在后面的玻璃上停顿几秒后，才重新将目光放回三把手身上。
　　三把手本人巨他妈厌恶他这副拽得上天，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像看蝼蚁一样的眼神。每每看到都发自内心地想挖了他的眼睛，把人狠狠踩在脚下。

　　他不爽到极点，从嗓子眼里发出声冷嗤：“想和我一起共度这场拍卖会，老二？”由于情绪不稳定，他的信息素忍不住散出了些许，仅仅微量的信息素就让身边跪着的男孩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三把手见状，心中的暴虐烦闷总算有了个发泄口，毫不留情地踹了两个男孩一脚。

　　B级Alpha的暴怒下的一脚不是寻常人可抵的，更何况是两名身材瘦弱的娇弱Omega，直接被踹飞出去两米远，在地上连滚了好几个圈，最终满脸是血地滚在二把手脚边。
　　二把手全程面无表情地目睹一切，情绪毫无波澜到人滚到他脚边还冷漠地抬脚躲开，像是生怕人身上的血溅到他身上似的。
　　发泄过的Alpha心情勉强恢复一点儿，但只是杯水车薪。他怀抱的两名女孩脸白如纸，紧抿着唇，仔细一看就能注意到她们两个就连颤抖的幅度都小得可怜。

　　“哎老二，那两个男孩你要不要，要的话送你。”三把手突发奇想，笑得很是下流，眼里满满的不怀好意，让人想忽视都难。说着还扭头各亲了口怀里女孩的脸，嘴里虚情假意地轻声安慰，“别怕宝贝儿，不送你们，我还没好好疼够你们呢，不会送的，放心。”
　　他知道老二最厌恶这种事情，绝不会收，他就是存心恶心他的。

　　果不其然，二把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吐出的话像是沾了冰一样冷：“巴德，带上你的东西滚。”
　　巴德，三把手的大名，听这话脸一下子难看至极：“我的地盘，要滚的人也是你。”

　　在二把手掏出枪指向他的脑门的瞬间，巴德身边的护卫纷纷也拔枪指向二把手。人数差距极大，但二把手脸色丝毫未变，只是说：“两个选项，滚或死。”
　　巴德死死盯着他，心里非常清楚，二把手这个疯狗说到做到，是真的会开枪，完全不会管他们是一个组织的高层且高层间不许争斗致死的明令规定。
　　但心里那一丝Alpha自尊却叫他不愿低头。

　　他愤怒地问：“为什么？”
　　“你不需要管，只知道我要就行了。”二把手冷漠的浅色瞳孔像是在看死人，“首领说过我拥有无条件干任何事的权力，你是要与首领为敌么，巴德？”

　　片刻后，巴德愤憎地推开怀里的女孩，起身冲身边的人低声道：“收枪，走！”
　　二把手见状收枪，没分半点视线给巴德，径直走到玻璃前，往下望去。

　　砰！
　　包厢门被重重关上，连带着两名爬不起来的男孩都被护卫抬走了。

　　随行从未见过这种高层直接明斗到如此跋扈恣睢的场景，惴惴不安地道：“二把手，这……”
　　二把手依旧看向玻璃外，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出去。”
　　随行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窜出门外，轻柔地关上门。

　　楼上01包间。

　　“来了？还以为你没那么快呢。”一头粉色卷发盘旋脑后，头戴一顶黑礼帽，打扮优雅至极的女士看向门口，边说边轻轻摇晃手里的酒杯。
　　“有事？”白郁之关上包厢门，坐在女人对面，不冷不淡地问，“面具摘了？”
　　“不想戴，你想摘就摘，这没有人能管。”女人笑了笑，目光透过玻璃刚好落在伽法勒身上，“没什么事，只是想让你早点上来，太显眼了。”

　　白郁之伸手摘下面具，随手放在桌上，露出了张冷淡漂亮的脸。
　　“你太无聊了，玫爵。”
　　“别这么冷漠嘛，认识？”
　　“不算。”

　　玫爵“哦”了声，撑开扇子，半遮住笑盈盈的脸：“术刀，你看上他了？”
　　白郁之：“……你想问什么？”

　　“来自同事的关心而已，你这样对待一位女士真的好吗，术刀？”玫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合起扇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脸颊，温柔地建议：“看上就掳过来嘛，反正你的实验室那么大，不差这一个实验品的地儿，实在不行就和总部说呀，实验室再搞大点。”
　　白郁之点点头，想了想说：“你说的有理，实验室还是太小，的确要再大点。”

　　“对吧，那个人你一个人搞得定吗？要我帮你掳来吗？我在这方面很擅长哦。”玫爵笑眯眯地问白郁之，黑手套包裹的手指点了点玻璃。
　　“不用，我对他没兴趣。”白郁之冷漠地回绝道，“目前我只在意一个人。”

　　“是是，那位红发少将才是你的心头宝～”玫爵摊手，随后双腿交叠，手支着头，锐利精致的玫红瞳好奇地看向他，“他在你那呆了十几年了吧，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还没被你弄进冷冻胶囊里？不是都说没人能在你手里活过两月吗？”
　　白郁之常年白手套不离手，端起一旁的酒杯抿了一口，苍青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薄情，闻言扫了玫爵一眼，说：“十四年前，他送到我这的时候，我植了味药在他身体里，本以为又会和之前那些进胶囊的人一样失败，却没想到他活下来了。直到现在那味药依旧没让他死去。”
　　“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实验品，他的价值远超你我所能想象。因此只要他听话，别一天到晚跟我对着干或者想跑，我会尽我的全部去宠爱他。”

　　“噢，他可真惨，摊上了你这么个冷心冷肺的地下黑医。”
　　白郁之面无表情地看向玫爵，突然说道：“听说像你们这样的Alpha身体机能都格外适合研究，要不要为人类奉献一下？”
　　“不了，我并不打算抢走那位少将在你那边的独宠地位。”

　　“嘿，你们聊得很开心呀，在聊什么？”黑发黑眸的少女开门闯了进来。
　　“灰石，关门。”玫爵指了指门。
　　被称为灰石的少女手脚麻利地关上门，一把扯下面具。那是张眼尾处横着道疤，四周用不知名的黑纹画成了蜘蛛的脸。

　　“你们猜我路上遇到了谁？我猜你们绝对猜不到。”灰石一屁股坐到玫爵旁边，兴高采烈地冲两位比比划划，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猜不到呀。”
　　“负责人。”
　　两道声音齐刷刷响起，前者是温柔哄孩子的玫爵，后者是冷酷无情的术刀。说的话一出来，高下立马分明。

　　灰石“嗷”了一声，清朗的声音气呼呼的：“术刀，你别直接揭秘呀！”
　　白郁之一句“这根本不算谜”刚想说出口，余光瞥见玫爵一脸微笑地给他使脸色，做口型“闭嘴”。
　　白郁之：“……”
　　真麻烦。

　　他把话重新咽了回去，看向玻璃外：“下次不会了，你揭秘。”
　　“这才对嘛。”灰石哼哼两声，一脸傲娇的小表情，“我跟你们说啊，我刚刚在路上遇到了负责人赵恒辰，路过时听了那么一嘴，他好像是在盯一个人，叫什么张，张岱。”
　　“那谁啊，能让他上心去盯的，我掰着手指头数都没几个。”

　　玫爵一下子明白了，笑而不语地递给灰石一块糕点，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哦这个呀，问术刀，他很清楚。”
　　灰石接过糕点，看都没看一眼就往嘴里塞，清甜的口感一下让她眯起眼睛来。
　　还是玫爵好，糕点都是她最喜欢的凤梨味。

　　她边吃边瞅白郁之，黑漆漆的瞳孔里是自然流露出来的天真与好奇。
　　白郁之一脸疑惑地看向玫爵，眼神像是在说你在睁眼瞎说什么，他看起来哪点认识。
　　玫爵接受到白郁之的信号，不着痕迹地指了玻璃以下的位子，无声询问：“几分钟前，你刚去搭讪的人家，忘了？”
　　白郁之：“……”
　　他还真忘了那位皮上顶的身份叫这个名。

　　“不认识。”
　　也不算撒谎，他的确不认识皮上的人。
　　“诶玫爵怎么说你认识？”灰石一脸懵地又拿起块糕点继续啃。

　　白郁之没理她，转头透过玻璃看向中心拍卖点，以冷漠的姿态告诉灰石，玫爵是在瞎扯。
　　“嗯可能是我记错了吧，反正又不同属一个部门，给赵老板添堵的事我们巴不得多看点呢，你说是吧，小灰石？”玫爵见状，笑眯眯地把话带偏过去。

　　灰石一思索，心说也对，那几个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天天眼睛都快抬到脑门上去了，平等地看不起他们前危作战部的，倒大霉算他们活该。
　　倒是这时白郁之开口问道：“金茶呢？”
　　“他不来，说是你没让他一定要来，所以就不来了。阴鬼怕他弄死自己，干脆也不来了，寸步不离地盯着金茶。”灰石摊手，无奈地表示，“所以就我一个人来了。”

　　“行吧。”玫爵说着低头给阴鬼发了条消息，大意是让他盯好金茶，回来给他带好东西。
　　等她发好消息，拍卖会也正好开始了。

　　“尊敬的各位嘉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欢迎各位莅临本次由伦赫大酒店组织举行的拍卖会！我是今天的主持人卡瑞丝，非常荣幸能够为大家带来这场精彩的拍卖盛宴。本次拍卖会一共拍卖200件藏品，遵循价高者得的原则。”
　　女主持人微微一笑，举起手里的拍卖锤，往下一敲：“拍卖会现在开始，让我们欢迎一号藏品。”
　　话音刚落，工作人员从一边将拍品推出来，女主持掀开红布，面向各位：“距今已有两百年历史的前代古董花瓶，起拍价十万……”

　　伽法勒安静地看着不断举牌加价的众人。
　　诚然，这就是一场非常普通的常规拍卖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暗处时不时投过来，来自四面八方的隐蔽目光。
　　长时间不举牌参与竞拍会引人怀疑，但目前竞拍的这些东西在伽法勒眼里，着实不值得去买，更何况花费用的钱还是特密S的私款。

　　有什么看起来无用至极，但实际是可以买来掩人耳目，当工具使的，服务于他的计划的呢？
　　伽法勒摸着下巴，细细思考。

　　“下一件是徽州文房四宝，由星际时代的初始大师亲手制成赠与书法家王之，在距今两千年间手经多位知名书法大家，虽有部分损坏，但依旧不失一件顶尖藏品，起拍价一百万……”
　　李柯宇格外爱好这种藏品，私底下不知收藏了多少类似的藏品。伽法勒想，这或许是个掩人耳目的东西，毕竟他现在就代表的是李柯宇。他不会拒绝这件拍品。

　　想好后，伽法勒便举牌加价：“两百万。”
　　二把手在楼上通过玻璃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漫不经心地按灯加价：“五百万。”
　　白郁之听到这声时，皱了下眉，想了想按灯：“六百万。”

　　倒是一旁的玫爵和灰石纷纷看向白郁之，眼里的疑惑如出一辙。
　　你对这个感兴趣？

　　白郁之淡然回望过去：“没有。”
　　灰石更疑惑了，视线下移，落在他没移开按钮的手，不确定地开口问：“你按错了？”
　　白郁之冷梆梆地回：“没有。”
　　玫爵低头看了眼，又往玻璃外看过去，笑着猜测：“给他拍的？”
　　白郁之摇头：“没有。”

　　玫爵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反倒是灰石震惊了，问道：“术刀有看上的人了？谁家的运气那么好？”
　　白郁之一脸冷漠，玫爵扑哧一声笑了，轻柔地拍了拍灰石地肩，给白郁之打掩护：“不算吧，术刀专一，只看上了红发少将并对人十年如一日的专情。别多想哦。”

　　灰石不信，直觉玫爵在哄骗她：“那为什么拍下东西要送他？我年纪小但不笨，别骗我。”
　　“嗯送朋友，术刀打算和人当朋友。”玫爵似笑非笑地说，“我之前和他说的，他打算就地实践一下。”

　　“可是……”
　　“可是什么？你回想一下术刀对少将的态度，是不是很喜欢人家的样子？”玫爵笑盈盈地递给灰石糕点，反问，“你觉得术刀像是会对第二个人那么上心的么？”
　　灰石想了想，觉得玫爵说的有理，顿时歇了怀疑的心思。

　　术刀常年独来独往，除了她们几个和术刀比较熟以外，基本没看到术刀和其他人交流过。多交点朋友是好事。作为术刀为数不多的同事兼朋友，她应该给予术刀帮助。
　　灰石大大的眼睛光彩熠熠：“术刀，我教你怎么交朋友！我超级在行！”

　　白郁之有点后悔按灯，用死人目光看向玫爵这个到处挖坑给他的女人，表情写满了你解决，不然拉你一块死。
　　玫爵坦然接受目光洗礼，拉了一下灰石：“算了小灰石，像术刀这样的自闭小孩还是让他自己去吧，不然他要闹啦，啊哈哈哈哈。”玫爵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灰石不解，玫爵逗人，术刀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