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菜朋友·修车工的追妻日记》普忒头泥

50、七年前的真相

　　“江先生，闵董在书房等您，请随我这边来。”
　　年久失修的铁门经历风雨洗礼早已锈迹斑斑，庄园是乔治王时期的英式风格，走过干涸的雕塑喷泉，绕过复杂的草坪迷宫和繁多的珍稀花卉，就看到一片漫无边际的洋桔梗园。

　　江赦视线落在花园正中央那座庞大的秋千上，秋千旁装饰的立柱上，歪歪扭扭地涂鸦满孩童的简笔画和简单的数字。
　　“江先生，请这边走。”刘秘出声提醒。
　　江赦回过神，继续跟着他走。

　　主楼恢宏壮丽，向左右延伸出几十扇挑高的落地窗，墙面爬满了常青藤，带路的是刘秘，皮鞋踩在光洁的瓷石地板上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走廊的墙上花纹繁复，挂着一连串的油画，不过不是什么名家之作，都是一些三岁稚童的信手涂鸦。
　　江赦走进书房，门被刘秘从外面合上，他静静地看着坐在绒面深蓝沙发椅上的人。
　　书房的室内温度很高，闵修鸿身上却披着一件厚重的羊毛大衣，戴着金丝边眼镜，缓慢地翻过一页手中的相册。
　　“你看，这是你过两岁生日的时候，我特地为你从国外请了特级的糕点师，在家里为你做的生日蛋糕，上面的这朵奶油小花还是你妈妈牵着你的手挤出来的。”
　　“还有这张，是圣诞节的时候，你妈妈帮你亲手织的麋鹿毛线帽，你最喜欢这个帽子了，每次出门都指着要戴。”
　　“还有……”
　　照片上并没有拍到人物，只拍了拜放在桌上孤零零的蛋糕，提在手里的毛线帽。
　　“可惜你妈妈不喜欢拍照，要是抱着你我们一家人合照一张，这些照片也会生动的多……”

　　江宛晴家那本厚厚的相册，里面满是江宛柔被闵修鸿囚禁起来之前拍摄的照片，小到路边的一朵小野花，江宛柔都要找好几个角度与它留影几张。
　　曾经，她也是一个充满着生命力的小女孩。
　　她也并不是不喜欢拍照，只是每次见到闵修鸿回来，就立马停下手上的事，抱着儿子躲回卧室，不愿面对满嘴欺骗的闵修鸿罢了。
　　因此闵修鸿只能面对空无一人的大厅，对无法逃离的蛋糕，对着毛线帽这些残存着些许温情的物品拍照。

　　只是江赦今天并不是过来和闵修鸿互诉衷肠，追忆往昔的，他直截了当地把几张监控截图拍到桌上。
　　“这个人是谁？你调查过我，你应该知道他曾经对我和小薇做过什么事。”
　　闵修鸿强撑温情，自欺欺人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没有去看桌上的照片，定定地望着相册翘起的边角，那是二十年来反复翻阅后的痕迹，“他叫闵武，是……我的亲侄子。”
　　江赦久久没有说话，其实早在韩泽文上次提起“闵伍”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了猜测，估计闵修鸿死也没想到，他苦苦寻找多年的妻女，妻子被他伤透了心，早早入了黄土，女儿被他穷凶恶极的亲侄子迫害，儿子被他手眼通天的手段亲手送进牢狱三年。
　　但凡他有一丝良心善意和公序良俗，不盲目包庇袒护亲戚，为虎作伥，或是他愿意亲自过问当年的受害者，也不至于让亲缘相认推迟到七年后。
　　但他身体里流淌着趋利避害的血液，不过是小县城的两个低贱弱小的蝼蚁而已，一辈子也未必会有交集，何必劳动他大驾去亲自安抚，补偿？

　　“我代替闵武向你道歉，之后他本人也会亲自向你们兄妹二人道歉，只是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你如今再揪着不放也没有什么用。学历和能力或许是普通人进入上流阶层的敲门砖，但只要你愿意回来，你是我闵氏唯一的继承人，生来就是最尊贵的身份，就算你从未踏入学校，别人也不敢对你多说一句。”

　　“呵，”江赦冷笑一声，“原来在你这种人眼里是这样想的，别人的想法都是不重要的，只要能达到你的目的就可以，你当初能对妈妈做出那些事，也是这么想的吧？只要能保住你荣华富贵的闵家继承者的身份，妈妈受点委屈算什么，你屈尊降贵地祈求她留下，做你娇养着的金丝雀，做你养尊处优的情妇，她竟然还敢拒绝？所以你就动用你引以为傲的能力，把她和我囚禁在这个充斥着虚假与耻辱的庄园，就像一个没有思想和意愿的物件，用来安抚你虚伪腐臭的良心？”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闵修鸿惊疑道，“是谁告诉你的，是江宛晴？”
　　“没有，姨妈她恨不得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和你这种人有交集，怎么会主动透露这些事呢？”江赦轻笑道：“是妈妈和我说的，自从我懂事起，妈妈就教导我，长大以后千万不要和你成为一样的人，她觉得……虚伪。”

　　被亲儿子如此指摘，闵修鸿像被刺伤了，猛然把相册合上，急促地呼吸了一下，锐利的眼神扫视过来，“我知道她恨我，你也恨我，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世上没有谁是完美的，就算是你到了那种选择的境地，我相信你也会和我做出一样……”
　　“不，”江赦打断他，“我不会，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不会为了那些东西放弃我真正想要的人，也不会用你引以为傲的权利去凌驾在道德标准之上。”
　　“你真正想要的？”闵修鸿死死地瞪着进了书房以后一直伫立在门口的青年，他甚至不愿意坐下来，碰到这间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尽管他三岁之前，已经触碰过这栋庄园里的每个角落。

　　闵修鸿顿感荒谬地笑道：“是那个韩家那个大少爷？你想报复我？想让我后悔？要让闵家断子绝孙？你对得起你妈妈辛苦怀胎生下你吗？”
　　“对不起妈妈的不是我，是你！”江赦愤怒地甩开他的手，“造成妈妈的痛苦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是你虚伪自私，花言巧语的哄骗她，才让她没有得到长辈的认同就心甘情愿地为你生下我！”
　　“我情愿，我一开始就没有降生在这个世上，至少她刚到树兜的那几年日子会好过一点！”
　　他往门口走了几步，手放在门把手上，头也不回道：“今天我只不过来问你要一个答案，闵伍他从小就作孽到现在，你当然可以继续袒护他，但我一定会搜集一切证据去告他，不仅是当年那件事，还有万太林坊的事，他不会再像当初那样轻轻松松就逃脱责任了。当然，你也可以从中作梗阻止我，毕竟这种事情你早就已经轻车熟路了不是吗？”

　　闵修鸿没有阻拦他，重新坐回沙发里，“你以为你还能找到什么证据吗？当年所有的证物我都已经派人毁掉了，所有我买通的人为了自己也不会把这些事捅出来，已经过了七年，法律上的追诉期已过。你以为你把当年那个垃圾律师送进监狱就是有本事了？你以为凭你和那位韩少爷就能把一位声名赫赫的闵氏集团的年轻东家绳之以法？别天真了，没有我的帮助，你们根本做不成任何事，无非是小打小闹而已。”
　　作为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闵修鸿天生就具备洞察一切的能力，他很快看出来击破江赦防线的关键。
　　“你不回闵家，闵武就是闵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他以后坐拥千亿资产，衣食无忧，有无数的人可以替他前仆后继去顶罪，而你一生都只能是二手车行的一名籍籍无名的修车工，你根本拿他没办法。”
　　江赦按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迟迟没有动作，他清楚得明白，闵修鸿所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他铁了心要保住闵武，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确保他毫发无伤地继续锦衣玉食地逍遥快活。
　　他沉默地低头没有接茬，久久才吐出一句话，“妈妈评价你的话，真是一句也没说错。”
　　闵修鸿脸色难看地握紧了沙发扶手，指甲都快扣进木头里，又无力地松开，至少，他的威胁起作用了，不是吗？
　　他沉声道：“你想告他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不过你还有一条路可以选，”闵修鸿背手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院里枯黄的枝梢，声音寂寥又缥缈：“只要闵武不再是闵氏的唯一的继承者。”
　　江赦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着桌上模糊的监控照片上那张阴鸷的脸，想起七年前江薇浑身青紫的淤伤，还有前段时间她畏惧躲闪的眼神。
　　“我会重新考虑你的建议。”
　　江赦离开前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刘秘想送江赦出去，却被他冷言拒绝了，于是他回到书房，等候闵修鸿的下一步指示。
　　“怎么回来了？”闵修鸿问。
　　“江先生说不用我带路，他知道怎么出去。”
　　“也是，”闵修鸿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身体颤抖得几乎站不住，透过窗户，眼神紧紧黏在那个愈走愈远的年轻身影上。
　　“毕竟他小时候就是生活在这里，尽管那时候还很小，但总归是有印象的。”
　　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在庄园尽头，他才眷恋地将视线收回。
　　“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撤掉一半吧，江薇身边的留两个保镖，其他的都撤掉。他不会考虑带江薇离开岱山了。”
　　“好的，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