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菜朋友·修车工的追妻日记》普忒头泥

51、就职演讲

　　据闵氏内部人员最新小道消息，岱山市最大房地产企业的最高董事长闵修鸿近日意外寻回了流落在外多年的一双儿女，这也意味着闵氏名下雄厚的资产拥有者即将易位，迎来它真正的主人。
　　外人只将这尚未证实真假的传闻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其中真真切切被威胁到自身利益的闵武，才真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刺激得抓耳挠腮，茶不思饭不想。
　　眼看大权即将到手，到底是什么时候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个毛头小子来抢家产的？
　　赵经理发来一条信息：“抱歉闵少，上面通知树兜村旅游区项目开发后续工作负责人可能会有变动，资金拨付具体情况我还是等闵董确定人选后再提交给您。”
　　闵武面目狰狞地摔了酒杯，酒杯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愣是没碎，闵武目光森冷地注视着地板上还冒着蓝火白烟的酒精，奇怪地又笑了出来，露出地狱鬼魂阴面獠牙般的笑容。
　　“江…赦…”闵武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轻蔑地从鼻孔出了口气。
　　左右浓妆艳抹、穿着热辣的女人抖了抖，强行娇笑着又斟了杯酒。
　　“谁这么不识好歹，惹我们闵少生这么大气呀……”
　　“滚滚滚，都滚，别来烦本大爷！”闵武咬牙切齿地踢翻了茶几，拎起宽底大肚酒瓶恶狠狠地砸在深黑高透玻璃桌上，冒着蓝火的鸡尾酒□□塌，霎时玻璃渣飞溅，还未来得及逃走的女人腿上的薄黑丝绽开，划出血痕，两个女人不敢多嘴，连高跟鞋也没穿好，心惊胆战地互相搀扶着溜走了。
　　门口进来一个二流子打扮的男人，看了一眼往外走的两个女人，油腔滑调地调侃道：“怎么？有了新玩意，现在我的人入不了闵少的眼了？”
　　闵武白了来人一眼，没有说话。
　　“啧啧啧，新来的姓江那小子什么来头？真是闵老头子的种？丢了二十年了，还能找着，真牛逼。”淮仁踢了踢地上的玻璃渣，坐到沙发翘着二郎腿。
　　“谁知道又是哪个贱女人弄出来的野种？”闵武一脸煞气，“本来一个闵希瑞整天吭哧吭哧地在老头面前献殷勤就够碍眼的了，好在他和我们闵家沾不上边，家产根本没他的份，对我没什么威胁，结果现在又冒出个什么江家兄妹。”
　　这还只是放了点风声，那些原本围着自己巴结奉承鞍前马后的几个项目经理都销声匿迹，业内那些称兄道弟的家世殷实的混球二世祖，最近几次攒局，再也没像以前那样上赶着来套近乎。
　　淮仁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你们闵家家大业大的，多两个人分，这辈子也够你挥霍的了。”
　　“没那么简单。这小子和我隔着仇呢，他在中间一挑唆，谁知道我舅会偏向谁？”
　　淮仁挑了挑眉。
　　“本来一开始我舅第一次找那小子的时候，那小子不知道搭错了哪条筋，傻不愣登地没打算认回来，还闹了一场，后面过了几周才又改变主意，我还纳闷，派人去查了一下，才知道他就是当时高中时候在巷子里偷袭我的那个不长眼的疯子。”
　　淮仁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那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你俩可真是有缘分。”
　　“你就乐吧，树兜那笔资金被卡了，以后想再从闵常盘资金出来，给你供给那几条‘暗线’可没那么容易了。”
　　每项闵武经手过的项目，无一不被他狠狠刮过一番油水，其中的猫腻不是没有人发现，但谁会脑残捅到闵修鸿眼前去？就算是闵修鸿名义上的独子闵希瑞查出不对劲，对他这些小手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利益受损，淮仁脸色才严肃了几分，明面上他是这家娱乐会所的东家，但这家开在市中央外表纸醉金迷的娱乐会所，实际上只是掩人耳目的躯壳，它底下做的几条灰色产业才是利润的大头。
　　“要不要……”淮仁捻了捻手中的烟草。
　　闵武摇了摇头，冷哼道：“再看看吧。”
　　现在动手，他和闵希瑞首当其冲，就是第一批被怀疑的对象，何况现在他还没摸清楚舅舅对那小子的态度，贸然出手，反而陷入被动。
　　淮仁神色不明地看了闵武一眼，要动手也不急在这一时，抛了一小包密封包装的烟丝，“这是最近的新货，试试？”
　　闵武一看到这些个东西就烦，肠子都悔青了，要不是上次万太林坊又栽在那个小妮子身上，也不会引来后面这一大堆麻烦。
　　他没什么兴趣地把东西抛到一边。
　　“这次改良版，比之前的更带劲，纯度更高，也更安全，我打算把刘六那条路子的货源完全替换成这个，你不知道，那些个老客户试过之后，没一个不满意的，都上赶着交定金，想要拿到第一手货。”
　　闵武是尝过个中滋味的，听淮仁都如此极力推荐，也有点心动，他熟练点燃一根烟卷，销魂的冲击感直击天灵盖，好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眼神飘忽地盯着烟雾缭绕的水晶灯看了一会，瞳孔缓慢放大又缩小，深深腾出一口气又短促地吸入，猩红的火光慢慢吞噬了烟纸，隐没在男人食指中指间，包间内陪酒女身上尚未消散浓郁甜腻的香气间瞬间夹杂上皮肉烧焦的异味。
　　淮仁眼神阴翳地看着沙发上精神涣散的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瘫靠在皮质沙发上的男人却浑然不觉，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思绪也飘到九霄云外，好半天瞳孔才重新聚焦。
　　……
　　……
　　偌大的奢华宴会厅内人头攒动，华丽璀璨的吊灯，长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餐点和名贵的酒，高雅悠扬古典乐曲在厅内荡漾。
　　除了闵氏高层，还来了不少闵氏重要的合作伙伴，男男女女皆穿着华丽的礼服，昂贵的西服，酒会邀请函名头上写的是是闵氏的年终庆典，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夜的重头戏是宣布闵修鸿找回继承者的重磅消息。
　　闵修鸿掌握着闵氏集团绝大部分的股份，这位幸运的私生子若得闵修鸿青睐，继承股份后，正常情况下，会按照公司章程，被广大股东们选举为闵氏集团的下一任董事。
　　各路人马都对这位半路杀出的正牌少东家的性情和作风一无所知，只知他貌似学历不高，但学历这东西，是给上级看的，他没有上级，过不了多久，他就是闵氏将来最高的领导者，资本，从来不靠学历说话。难道还能有员工能因为老板的学历问题撤裁他吗？
　　自闵武进入公司就职，闵修鸿就退居幕后，甚少在公开场合发言，今日却借此机会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番对集团未来发展的期望和美好祝愿，最后才娓娓道出不日将有一位空降总裁的消息。
　　一开始大家还对这位身份存疑的私生子议论纷纷，但随着闵修鸿这次郑重其事的态度上看，这万贯家财到底归于何人所有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接下来是新总裁上台发言，他镇定自若地上了台，眼神深邃锐利地扫视着众人，他本身身材高大，剑眉星目，气场凌厉十足，不管真实水平如何，外表已经足够唬人，颇有几分传承闵修鸿的威势感。
　　不愧是亲儿子啊……
　　众人感慨，这气势和闵武那次故作高深装腔作势的发言状态简直判若云泥。
　　宴会厅的气氛凝固下来，闵氏众高层屏住呼吸，期待着这位未来老板会说出什么内容来，是继承老闵董衣钵，雷厉风行地管理立威？还是怀柔政策，拉拢老员工旧下属以求赢取信任和民心？
　　江赦默然地站了一会，窃窃私语的众人逐渐安静下来，他才开始发言。
　　“大家晚上好。我是新任总裁江赦，非常感谢公司董事会对我的信任。”
　　“时光荏苒，回顾过去的一年，硕果累累。”
　　“在这个充满喜悦与丰收的时刻。”
　　……
　　各位老总僵立着听着台上的人一句一顿地发言，台词越听越熟悉，这不是手下的员工浏览器上复制粘贴交上来的年终总结最常用的开场白吗？
　　不对，大领导都是这样的，一开始总要说些场面话热热场。有几位见多识广的老员工对自己解释道。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秉持着‘执业为民，恪守诚信，坚持正义’的宗旨，为客户挽回经济损失两千万元……”
　　听到这个与房地产行业经营理论背道而驰的怪异宗旨，还有“诚信”“正义”“挽回损失”这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字眼以及完全陌生的数据，闵修鸿原本赞赏欣慰自豪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柔光灯带装饰的香槟色花柱旁，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端着高脚杯突兀地捂嘴呛咳了两声。
　　江赦突然停顿了一下，停止发言，看了过来，会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眼睛齐刷刷地定格在台上的人身上。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了，看未来老板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从容不迫，肯定不能是忘词，应该是要开始讲正经的部分了，总不能第一次公开发言就通篇废话打鸡血吧……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江赦不疾不徐地从笔挺高定西装左胸抽出“口袋巾”，展开，一点心理障碍也没有，坦然又顺畅地开始朗读小抄。
　　“……”
　　“……”
　　好吧，忘词是人之常情，何况大老板这么年轻，自然也不能幸免。
　　一众高管煎熬地听了十分钟毫无感情的演讲，直到江赦面无表情地念完最后一句谢谢大家，从台上走下来，才终于反应过来被未来老板结结实实地灌了十分钟的鸡汤文学，几个反应快的稀稀拉拉地鼓起掌声。
　　年会主持人上台简单收了个尾，众人才如梦初醒地从尴尬的气氛中重新活动起来。
　　“你好，表弟，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闵武谄笑着朝迎面走来的江赦伸出一只手。
　　可谁知江赦却好似没看到径直略过了那只示好的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舅舅这位横空出世的私生子的脾性还是一如既往，连表面工夫都不屑于对自己做。
　　还是他一朝龙在天，就自以为闵家的一切资产财权尽已收入他囊中？
　　已经有几名好事者不住地往这边看，闵武被下了面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江赦的背影，面色阴沉地冷笑一声。
　　江赦无视他人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到花柱旁，小声道：“文哥，字太多了，我背不下来……”
　　“你背了吗？让你背三页纸跟要了你的命一样。既然这样，当时还不如直接背刘秘书传给你的那一份。”
　　江赦苦着脸，刘秘书传给他的那份发言稿更是长达十几页，其中掺杂着数不胜数的专业词汇和英文代词，别说脱稿，照着念自己都念不下来。
　　“五千多字也不少吧……”江赦底气不足地申辩。
　　“但凡你少要两次奖励，今天就不会出这么多岔子了。”韩泽文斜睨了他一眼，从服务生托盘取了一杯香槟，啜饮一小口。
　　发言稿是韩泽文从手下几名实习律师的年终总结里抽的，他增加了一些闵常的部分，还特地把其中云川事务所的宗旨那段全划掉了，不知道为什么江赦还是背了这段。
　　“第四段你没看到我用黑笔划掉了吗？怎么还背？”
　　“是你指着那段让我背的……”江赦实在冤枉，他看到上面的黑线，还提醒过文哥，是不是那段不用记，但彼时韩泽文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巴不得把桌子上的《民法典》扒出来给他背，好分散分散他过剩的精力。
　　“那你昨天不是都背下来了吗？怎么刚才还忘词？”
　　“你刚才咳了一下，我那几段的前后顺序就乱了，每段第一个字想不起来，我就都想不起来，只能想起来你昨天……”
　　“闭嘴。”韩泽文冷漠打断。
　　他不禁为闵氏集团未来发展堪忧，闵修鸿怎么放心把偌大家产放心交给这个不务正业的草包的？
　　江草包把小抄折了两折，伪装成“口袋巾”重新塞回胸前，悄悄地靠过来问韩泽文，“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韩泽文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一点距离：“现在还太早，你是今晚的主人公，过会公司老闵董麾下重要的旧高层可能要找你敬酒，你且等等。”
　　江赦小声嘀咕了一句。
　　韩泽文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好烦，他们拉住我讲了一大堆奇怪的话，我都快听不懂中文了。”
　　“场面话都是这样的，不是你自己决定要从闵武手里把他想要的东西都夺过来的吗？怎么这点苦都吃不了？”
　　韩泽文笑着把江赦微微歪斜的领带摆正，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去吧，虽然你的入职演讲很失败，但是气势挺足的，一般老油条还真摸不清你的套路，又有老闵董给你撑腰，不敢刁难你。记得少喝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