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芒》雪蚕

66、好，我等你

　　清晨，雾色刚起，疗养院周边山头的鸟儿还未叫啼叫，余柚音便已收拾妥当。
　　当她穿戴整齐的打开房门时，看见了孟颂的秘书，周楚然，一个带着黑框四方镜的冷面男，年纪不大却处事沉稳。
　　虽然没跟对方见过几次面，可余柚音还是记住了他的名字。
　　余柚音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商务车，又看向江楚然被雾水打湿的发丝，十分不解的问：“楚然哥，你怎么会在这？什么时候到的？在这里等了多久？”
　　“我……”江楚然皱了皱眉，似乎在纠结先回答哪个问题。
　　“对了，你一定是来找孟叔叔的吧，是有什么急事吗？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帮你叫他。”
　　说完，余柚音转身朝着不远处的房间走去，可就在她脚步跨出去的那一刻，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一头雾水地转过头：“嗯？”
　　江楚然松开手，一向木然的脸上生出些不忍，他解释说：“公司出了些状况，孟总凌晨一点就回去了，临走前交代我过来接你，至于你什么时候走，去哪？孟总让我听你的。”
　　余柚音的房间跟孟颂房间是对门，这么近的距离，怪不得昨天晚上他没有听到余英华的声音。
　　原来是早就回去了。
　　余柚音垂下眼睑，内心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她沉默着，对面的江楚然也沉默着，两人相对而立，场面说不出的怪异。
　　最终，余柚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她简短的说道：“带我去见她。”
　　“谁？”江楚然满脸疑惑，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们的邹总，孟颂的母亲，我的血缘上的奶奶。”余柚音缓缓道。
　　江楚然瞪大眼睛，平时伶牙俐齿跟着孟颂征战四方的他，此刻却被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姑娘震惊得说不出话。
　　“孟总不是说我去哪里都行吗？所以你听我的也算是听他的。”
　　说着说着，余柚音微眯起眼睛：“你这幅表情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违抗顶头上司的命令？”
　　“没有。”江楚然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见对方答应，余柚音露出人畜无害的浅笑：“那就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说完，余柚音便转头走去。
　　江楚然看着径直走向商务车的女孩，顿时头疼不已，早知道他就应该接受去新加坡援助新公司的。
　　“哎呦，可累死我了。”
　　方德远瘫坐在地，伸出食指指着段望：“段望你小子拿我当牛使唤，良心过得去吗你？”
　　段望捏了两下酸痛的肩膀，闻言，一脸无奈的歪头笑着：“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大部分活都有师傅和我来干，我就是让您收拾一下垃圾而已，熟悉熟悉环境，以后好来我这当急救，这都是清闲的活，您怎么……”
　　“嗯？”方德远瞪大眼睛，一脸“你敢说下去，我就弄死你的表情”。
　　“咳咳。”段望右手握拳假装咳嗽，没有继续往下说，然后，他看向已经整改大部分的篮球馆，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方叔，您觉不觉得缺了点什么？”段望突然出声。
　　方德远顺着段望的视线看，用十分不解的语气说：“缺了什么？我觉得挺好的，干净整洁，格局分布得也合理。”
　　篮球馆该拆的拆了个干净，那些看起来毫无营养的标语尽数消除，隔一段距离就变换颜色的墙面也被重新粉刷，变成统一的白。
　　同时，拐角遮挡视线的却毫无用处的墙面打通，视觉上变得更加开阔。
　　段望若有所思道：“就是太干净了，不是我想要的感觉。”
　　不好，这小子又要折腾。
　　方德远弹跳起来，他凑到段望身边，试图劝阻对方：“哎哟，干净不是好事吗？眼看着还有不到一个星期比赛就开始了，时间肯定来不及的，有什么想法咱以后再搞，现在就先这样吧。”
　　被哄骗道d市后，方德远才知道段望是拉自己来当劳动力的，至于那位，他连影子都没见着，不过段望向他保证会履行承诺，他也就安分下来陪着这孩子。
　　这么专注的做一件事，除了那年跟着小柚子学习，方德远还从来没见过段望这么认真做一件事。
　　但……这小子是不是冲过头了？毕竟，他不累，自己还累呢。
　　方德远观察着段望的表情，生怕对方想一出是一出，那样的话，他这把老骨头非得搭进去不可。
　　段望显然没听进去，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说起这个，来报名参加比赛的人有几个？我好想想怎么分队。”
　　“唉，我刚想跟你说这件事呢。”方德远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打印纸，上面写着报名比赛的选手姓名和联系电话。
　　“人倒是不少，一共有三十二，但其中三十一个都是冲着第一名的奖金来的，一个个瘦了吧唧，看起来还没我能活，怎么可能会打篮球？”
　　想到自己发了一天的传单就来了这么些人，方德远满肚子的苦水和牢骚想要倾诉，但奈何他是长辈，总不能相对年轻人先破防。
　　段望接过报名单，指向第一个报名的名字：“郝星杰？”
　　“怎么，你认识？”方德远疑惑的问。
　　段望解释道：“不算认识，就是知道他的名字，他篮球馆的老客户，周六周天都会来打一下午球，我看过他打球，球技还可以。”
　　能让段望承认对方球打得还可以，看来这个郝星杰实力就不容小觑，可对方像是刚上高中的年纪，个子也不高，没想到还有如此隐藏技能。
　　如此，那小孩的言行举止也都有了解释，方德远回忆说：“当时我还没怎么介绍，这小孩就签上了名字，还问篮球馆什么时候能正常开业，我说快了，但还不确定，那小孩还一脸不高兴。”
　　“比赛人员的事我来解决，这场比赛事关篮球馆的出路，我一定要搞一个声势浩大，拼尽全力的比赛。”
　　说完，段望把名单还给方德远，然后说：“名单上的人到时候正常来，比赛前我需要试一下他们的实力，合格再上，不过预计人不会太多，后续人员我来想办法。”
　　“辛苦你了方叔。”
　　段望轻拍方德远的肩膀，由衷的感激：“没有您帮我，我肯定会手忙脚乱的，谢谢您了。”
　　真是长大懂事了，知道长辈的不易，还懂得感恩了。
　　方德远十分欣慰，他笑着说：“这有啥，我是你叔，比亲叔还亲，不帮你帮谁？”
　　可下一秒，当方德远听到下文时，他却再也笑不出来。
　　“所以，比亲叔还亲的方叔，我要去找人比赛，所以这段时间麻烦你帮我布置篮球馆，谢谢您。”
　　段望脸上笑得灿烂，随后，他补充说：“至于我想怎么布置，我会写下来发给您，您安排师傅动工，帮我看着点就行。”
　　“方叔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您肯定懂我的意思，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段望再一次表达了自己的信任。
　　对方说了这么多，方德远只知道自己没法清闲，他嚅嗫嘴唇，刚想拒绝却被段望期待的眼神击退。
　　“唉。”方德远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十分不情愿地说：“行吧行吧，我可以帮你，就是你别忘了……”
　　段望赶紧接话：“叔你放心，这件事我一直牢记在心，等忙完就安排你跟初恋见……”
　　师傅们都休息去了，可尽管四下无人，可方德远还是一脸紧张的打断对方：“停，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叔……”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段望调侃道：“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滚蛋！”方德远瞪了他一眼，脸从红气成紫，骂完还不解气，抄起地上的扫把就挥了过去。
　　段望反应迅速地往后一撤，躲过了这一击，他对着方德远笑了笑:“哎呦，叔我开玩笑的，你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啊，有话好好说，咱别动手行吗？”
　　方德远见段望这幅打不怕的样子，撇着嘴把扫把往地上一扔。
　　“懒得跟你一般见识。”方德远没好脾气道。
　　这算是放过自己的了，段望松了口气，没脸没皮的向方德远道了句谢，这反应，差点将对方气得吐血。
　　车驶入市区，穿梭在不息的车流中，一辆辆黑色居多的轿车像是成群的蚂蚁，从上往下看，它们有规律的移动，却被大厦遮挡在阴影下，阳光追逐着它们移动，似乎是想尽可能的多带来些温暖。
　　宽敞的车内，周楚然沉默地开着车，眼神时不时看向一旁的手机，似乎是在等什么重要的消息。
　　余柚音坐在后座，一直很安静的她，骤然开口：“孟总还没回你消息？”
　　“我……”
　　周楚然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尽收眼底，同时也内心惊叹孟总的女儿果然不简单，即使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儿。
　　“余小姐请您理解，这是我的工作，所以……”
　　下面的话，周楚然没继续往下说，他相信对方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嗯，我理解。”余柚音看着窗外，懒懒地补充说：“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谈话结束，气氛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嘟嘟嘟——”被调成震动的手机打破沉默。
　　看见屏幕上的名字，余柚音嘴角染上笑意，一直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
　　后视镜中，周楚然刚好看见这一幕，不禁好奇打电话的是谁，竟有如此魔力。
　　“音音你现在在干嘛？我有点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你男朋友都要得相思病了。”电话那头的段望略显委屈道。
　　“我也想你。”余柚音轻笑出声。
　　周楚然眸光微闪，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他十分自觉的将隔层升了上去。
　　“我现在在坐车呢，至于什么时候回去，这个不太知道……”余柚音语调逐渐低了下去。
　　段望有些担心地问：“什么事能说说吗？”
　　“我……”余柚音有些犹豫，她不想让段望牵扯进来，可同时，她又有很多话想对段望说。
　　她说过，不能隐瞒，要一起面对。
　　可是……
　　“我会跟你解释，可我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说，段望，你等我缓缓。”余柚音神色复杂地说。
　　“好，我等你。”
　　段望并没有追问，尽管他内心很担心，可他相信余柚音，所以他听过她的，也只想听她的。
　　余柚音松了口气，待将这件事翻过，两人也都十分有默契的没再提，只是分享了些十分没有营养的日常。
　　期间段望还讲了些冷笑话，听他一个字一个字念的语速，一猜就知道是现搜的。
　　可余柚音还是笑了，笑得发自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