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摸哥的雀雀儿》纪殊

15、初次听闻

　　“能坐起来吗，要不哥把洗脸盆端进来你洗漱？”蒋烨有些心虚的眼神扫过被子，早上他起来时又拉开看了——孟澈那儿已经是一片骇人的青紫了。

　　“不要！”孟澈气急败坏的小声喊道“我能起来，哥你先出去。”他用手去推蒋烨，他这会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蒋烨。

　　蒋烨顺着他推的力度走了几步，踏出房门前站定回头“哥把水给你倒好，你慢慢起。”

　　炉子上是滚沸的热水，蒋烨给洗脸盆里兑好热水，毛巾漂热拧干挂在架子上，牙膏什么也挤好。

　　他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的往套房里看，可惜他出来的时候把门带上了，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孟澈在里面怎么样。

　　孟澈确实不太好受，他撅着屁股在炕上爬，稍微一受力那两块肉就针扎似得疼，他袜子到底去哪里了。

　　“哥，我袜子呢？”孟澈的声音从套房传来。

　　“哥昨晚洗了，哥给你拿进来。”

　　蒋烨捏捏挂在炉子边的袜子，早干了，还热乎乎的，幸好他昨晚洗了，不然都没理由进去。

　　门被推开，孟澈强忍着不适坐在炕上，面上看不出一点波动，蒋烨捏着袜子弯腰往他脚上套“哥来吧，你别弯腰了。”

　　孟澈：“……”

　　你也知道我不能弯腰是吧…那为什么不轻一点，胳膊抡圆了揍他是吧！

　　“好了。”蒋烨套好袜子又给他把鞋也穿好，“要不要哥抱你下来…”孟澈往常都是从炕上溜下来，今天估计不太行，蒋烨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抱！”

　　孟澈果断张开手，蒋烨这么伏低做小，这都是他应得的！

　　蒋烨抱起孟澈往堂屋走，他双臂托着腿弯，尽量不碰到那儿，他站在洗脸架子前轻轻问“哥帮你洗？”

　　“不要。”孟澈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要下去。

　　站定后孟澈扭了扭腰，好像没那么疼，他吸了吸鼻子“我先洗漱，哥你先吃饭吧。”

　　蒋烨回到桌子前，撤掉碟子上盖着的碟子，还热乎着呢，蒸的饺子晶莹剔透，干爽的可以直接用手抓着吃，蒸的石斑鱼上面的一小撮葱丝也格外清爽，鱼肉看起来雪白细腻，上面淋了豉油汁，很有食欲。

　　孟澈洗漱完挪到桌子前，他原来坐的凳子上放着一块海绵，是之前在自行车后座上的。蒋烨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孟澈咬着牙往下坐，还好，只是刚开始难受，后面就没什么感觉。

　　蒋烨见他坐下时没什么反应也心里舒了一口气“吃饭吧。”他轻声招呼孟澈。

　　孟澈平时在饭桌上说话说习惯了，今天两人的沉默就显得格外压抑，孟澈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偷瞟了一眼蒋烨

　　“哥。”

　　蒋烨正在往他碗里夹鱼，闻言向他看来“怎么了？”

　　“你怎么不说话？”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他什么时候在餐桌上主动说话了，他都是接话。

　　看着蒋烨脸上的狐疑，孟澈囧囧的开口“我不怪你了，你可以说话了。”

　　他需要一个面子，一个台阶。

　　蒋烨思考了一下“房子都是精装的简约风，哥拍了照片，等会给你看”他昨晚本来就想着聊房子风格，结果孟澈给他闹了那么一出打断了。

　　“什么是简约风？”孟澈嚼嚼嚼，这个鱼好久没吃了，好吃！哥包的饺子，更好吃！

　　“比没装好点。”蒋烨掏出手机给孟澈看。

　　“喔…，很干净的感觉，这就是简约风啊…”

　　孟澈划拉着照片“不是昨晚才确定的户型吗，你怎么知道长这样？”他们不是昨晚才确定了户型吗，难道蒋烨能掐会算？

　　“今早要的照片，有什么意见提出来，哥找人重装。”

　　“我想要蓝色的窗帘，像大海一样，风一吹很凉快的感觉。”孟澈作为一个内陆土生土长的孩子，他对海的认识还停留在课本电视上。

　　“等你毕业了，哥带你去海边。”蒋烨突然出声。

　　“啊…那还要一年呢…”孟澈蔫了吧唧的不说话了。

　　“那就今年暑假去，带你去南边！”蒋烨一锤定音，满意的看着孟澈惊喜的小脸，这不算什么大事儿，能满足就满足。

　　“好，谢谢哥！”

　　饭后蒋烨给园子里的地重新翻土，他买了些菜种子可以提前撒下去了，估计小半个月也就能冒头了。

　　孟澈在院子里溜达消食，榆树已经有芽了，再长长就能吃榆钱儿了，圆圆的榆钱儿洗净后可以滚着面蒸馍馍，也能凉拌着吃，孟澈最喜欢直接从树上捋下来捡干净里面的红色种皮直接往嘴里塞，清甜生津。

　　等到榆钱儿变黄干了风一吹就跟下雨一样飘下来，用扫帚扫在一起可以用来生火填炕。

　　“澈澈，进去屋里看看炉子上的鸡蛋熟了没？”

　　饭后蒋烨见孟澈眼睛还有些肿，他煮了几个鸡蛋准备熟了给孟澈滚滚眼睛。

　　孟澈应了一声，进屋用勺捞出来一个放在桌上，旋转鸡蛋，能转起来就是熟了，生鸡蛋转不动。

　　“哥！熟了。”

　　蒋烨听到声把锄头立在墙角，洗了把手。“哥给你滚滚眼睛。”蒋烨捞出两个鸡蛋，握在手心试了试温度，开口让孟澈坐下。

　　孟澈龇牙咧嘴的坐在凳子上，乖乖的闭着眼仰着头，蒋烨捏着鸡蛋在他眼睛上打着圈儿滚，鸡蛋烫烫的，滚在上面确实对酸胀的眼睛有所缓解。

　　“哥。”孟澈冷不丁的开口“我想要只小狗。”

　　蒋烨动作一顿，换了个热鸡蛋给另一个眼睛滚“怎么突然想要小狗了？”孟澈平日里好像没表现的多喜欢小动物。

　　“你一走，我一个人在家，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想要个小狗陪我。”

　　孟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的，他好像就是故意说出这句话的，他一想到明天蒋烨就要走他就不舒服，哪哪都不舒服。

　　蒋烨好半天不做声，他认真的给孟澈滚眼睛，漆黑的眸子里辨不清情绪。

　　“好…喜欢什么样？”

　　“不知道。”孟澈支吾了半天，“我想要一只小狗，最好是毛卷卷的，…要不乱吵的，乖一点的。”

　　孟澈慢吞吞的补充道，如果长得可爱一点就更好了，他会更喜欢它。

　　“行。”蒋烨记下孟澈的要求，心里很难说的清现在是什么滋味，是因为经常见不到他所以想要个小狗吗。

　　“哥！”

　　孟澈睁开眼，眼睛已经不怎么难受了，他仰着头伸手去摸蒋烨的下巴，有点像粗糙的砂纸，之前就像，现在剃干净了也像。

　　他突然想起今早脸蹭到蒋烨手心的触感，温热粗糙，比下巴粗糙多了，他哥很辛苦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孟澈眼睛亮亮的，如果有只小狗，他们会用同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冲着他看吗，蒋烨想。

　　“没事，哥没怪过你。”

　　蒋烨摩挲着他的下巴，跟逗小狗一样，孟澈扭头躲开不让他摸。

　　中午孟澈也没午睡，他从碗柜里翻出过年时集上买的藕粉，自从他上次冲失败后就再也没打开过，蒋烨接过看了看食用说明“上次可能是水不够烫，所以没冲开。”

　　蒋烨招呼孟澈拿碗来，藕粉是小袋包装的，淡粉色的粉末里还掺着芝麻、碎花生、碎核桃和碎杏仁。

　　“我上次也是开水，我倒进去它一直不凝固，跟图片上没一点像的，就是一杯水！”

　　孟澈围在蒋烨身边控诉，可他看见蒋烨水冲进去后立马变色凝固的藕粉，傻眼了“区别对待！这就是区别对待！”孟澈气的跺脚。

　　蒋烨用勺子搅了搅，很粘稠的质感，微透明，闻着是一股说不上来的味儿和坚果香。

　　“尝尝。”

　　蒋烨舀了一勺伸到孟澈嘴边，看起来还是蛮有食欲的，孟澈张嘴吞下，他砸吧了几下“一般，没什么味儿，像浆糊！”

　　“要不加点蜂蜜。”蒋烨问。

　　“算了，是甜的，可能就这个味儿吧，我不太喜欢。”

　　孟澈摇头，他不吃了，他还是更喜欢吃莲藕，脆脆的，很爽口。

　　“不喜欢就不吃了，哥拿它蒸馒头。”

　　蒋烨皱着眉头两口吃完，确实不怎么样，黏黏糊糊的堵嗓子，这可能比较适合没牙的老年人吃，他也不太喜欢。

　　“这能蒸馒头吗？”孟澈好奇，他想象不出来。

　　“你不是说冷水冲完就是一杯水吗，用它冲出来的水调面。”蒋烨把碗用水烫烫，顺手洗干净。

　　“去把碗柜最下面的那个小蓝碗拿出来。”

　　蒋烨说着就准备发面，他明天走，今天就发上，明天早上起来就能蒸。

　　堂屋角落还有四五个大尼龙袋子，里面都是面，村里承包地的人年年都有送来面，今年原本是两袋子白面，一袋子黑面，蒋烨没要黑面，换成了一袋子玉米面。

　　孟澈喜欢掺糖的玉米面混点白面蒸的窝窝头，吃起来又甜又黏。

　　蒋烨两种面都舀了几碗，馒头也是蒸，窝窝也是蒸，都做点留给孟澈上学吃。

　　“这是什么，坏了吗？酸酸的酒精味儿。”

　　孟澈小时候在孟家吃饭就是这个碗，搬上来的时候把它也带来了，但是没怎么用过。

　　“是老面，哥要用它发面。”蒋烨接过来，“去写作业，别在这儿转悠。”

　　他要赶人了，孟澈撇撇嘴，不屑道“我是看你一个人，所以才陪陪你。”

　　“既然不需要我就走了！”

　　孟澈走的时候还狠狠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

　　还是略显狼狈的上炕姿势，他摆好炕桌，拉了蒋烨的枕头垫在屁股底下，心无波澜。

　　摊开练习册，摆出笔——掏出手机，开玩！

　　【好好学习】群聊：

　　【骑我哥头上（孟澈）：那本书给我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

　　【强调！是非常！！（生气）】

　　孟澈发完后低头写题，没一会提示音响起，是群聊消息：

　　【雨中残荷（张晓霞）：没错，我承认那就是一坨狗屎（握手）】

　　【雨中残荷（张晓霞）：你成长了，张宁之前跟我一起看完后她气的去操场跑了两圈（寂寞脸）（寂寞脸）】

　　【言情小说鉴赏家（张宁）：（礼花）恭喜孟澈同学成功进入资深读者行列（敬礼）】

　　【雨中残荷（张晓霞）：（礼花）（礼花）（礼花）】

　　【骑我哥头上（孟澈）：你们之前说的新频道是什么？】

　　张宁家里的小说多且杂，要只是单纯言情也没有几本，加上孟澈看得快，她的书库内找纯言情就有点困难了，所以她只能一步步提高孟澈的接受度，毕竟她的有些书她怕拿出来吓到孟澈。

　　【言情小说鉴赏家（张宁）：你知道小说大部分都是虚构的对吧（微笑）】

　　【言情小说鉴赏家（张宁）：你对耽美怎么看（好奇）】

　　【骑我哥头上（孟澈）：那是什么？】

　　孟澈退出聊天界面，在搜索框里打字，耽美是什么？手机页面哗啦刷新出一串答案-耽美，源于日语词汇，意指“沉溺于美好的事物”，但在现代汉语中…文学流派…同性恋爱情节题材……

　　等等！最后那几个字是什么！同性，是他认为的那个同性吗！？

　　【雨中残荷（张晓霞）：其实那只是一个流派（思考）我能说爱情没有界限嘛（思考）】

　　孟澈整个人都是呆愣的，同性恋爱题材？同性还可以恋爱吗？

　　其实这不怪孟澈，西城县地处祖国西北，这里从古至今明面上就没人搞什么同性恋爱的，最起码孟澈从小到大就被没听说过，小时候身边的人都是什么赶紧长大好好读书娶个媳妇儿过日子生孩子之类的。

　　原来，原来还能同性恋爱吗？有这种文学流派！那就是说现实里有同性在恋爱！

　　孟澈喉头发紧，他被这几个字冲击的头昏脑涨，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在这个相对封建贫穷的小县城里，在这个奉行读书改变命运的小县城里，他第一次听说了这个词，他搜索到了这个词，他第一次思考这个词。

　　孟澈身子倏地一僵，他好像明白了，他明白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一件现在想起来就心颤，想起来骨子里就好像散发出一股恶寒，这种感觉来得突然，他一时半会没法压下去。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