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飞鸟》暴风圈

10、第 10 章

　　　　手上的番茄酱能洗干净，溅到米色西服上的污渍却无法去除。

　　水流声止，顾时屿抽了两张纸巾擦手。

　　方隐年问：“怎么弄的。”

　　顾时屿动作一顿，他将纸巾扔进垃圾桶。

　　“不小心弄的。”他说。

　　方隐年拧着眉，明显不相信。

　　就在这时，婚礼暖场曲响了起来，提醒宾客入场。

　　两人交换个眼神，谁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方先生...要入席了。”顾时屿提醒他。

　　方隐年“嗯”了一声，脚上却没动作。

　　“不、不走吗？”顾时屿问他。

　　方隐年侧身：“一起。”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洗手间出来。

　　拐角不远处，有位身穿深蓝色丝绒长裙，身材略丰腴的中年女性左顾右盼的，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顾时屿愣了愣：“妈，你怎么在这？”

　　旁边方隐年闻言，脚步一顿。

　　“你这衣服怎么回事！”顾晓一看见顾时屿就想板起脸训人，余光瞥见方隐年便压低了声音说，“你一会将手藏起来，别让人看见了！”

　　顾晓似乎认得方隐年，她换上笑脸，笑眯眯问：“你是小年吧？”

　　方隐年高中过后便搬出去单独住，对顾晓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他“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顾晓：“听你嫂子说，你在国外工作是吧？”

　　不等方隐年回答，她又将旁边站着的顾时屿扯过来，介绍道：“这是我儿子小屿……”

　　“小屿，叫人。”

　　顾时屿别开头，不愿叫。

　　顾晓笑的嘴都快僵硬，顾时屿愣是不出声，她拧了一把他的胳膊：“没礼貌的小孩！”

　　顾时屿“嘶”了一声，也没和顾晓顶嘴。

　　方隐年挑了挑眉。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顾时屿：“你知道了？”

　　“嗯？”顾时屿愣了愣，不知道方隐年问的是什么。

　　一旁的顾晓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她问：“你们两个认识啊？”

　　方隐年没回答。

　　而是问顾时屿：“你知道我和若南的关系？”

　　顾时屿迟疑了一会，点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方隐年又问。

　　“等一下——”顾晓被人无视，直接打断两人，“你们在说什么呢？”

　　方隐年沉默着，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时屿。

　　顾时屿心虚的低下头。

　　昨天晚上，他关了灯在家埋头工作。

　　顾晓带着一套衣服突然出现在门口，也是那时他才得知，原来方若南和方隐年并不是情侣。

　　他推测，大约是方若南不想结婚，故而让方隐年假扮男朋友，好劝退自己。

　　知晓真相的顾时屿，今日再见方隐年，心中五味杂陈。

　　方隐年似乎有话要问，他看了一眼顾晓，没再说什么。

　　他向两人微颔首之后离去。

　　方隐年背影彻底消失在两人视线之外，顾晓露出她的真面目。

　　“让你叫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顾晓恨铁不成钢。

　　顾时屿任由她骂，没出声。

　　他才不想叫方隐年叔叔，怪难为情的。

　　顾晓说完他，又对着方隐年远走的方向冷哼一声，“都说方平那个弟弟傲慢无礼，果然是真的。”

　　顾时屿蹙眉，“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我哪知道。”顾晓说，“我一个长辈跟他说话，他理都不理，这不是无礼是什么？”

　　“什么长辈，你俩不平辈吗。”顾时屿嘀嘀咕咕。

　　顾晓没听见，睨他一眼：“再说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些做什么？”

　　顾时屿：“……我不是小孩。”

　　“我要是小孩，你给小孩找对象啊？”顾时屿反驳她，“是不是为时过早？”

　　“早你个头！”顾晓敲他脑袋，“你没看见刚刚那小子，三十岁都没对象吗？你要学他啊？”

　　“也许人家方先生不想找呢。”

　　“方什么先生？？”

　　顾晓白他一眼，“以后叫叔叔！”

　　顾时屿：“......不要。”

　　顾晓驳回：“不要不行，走，跟我过去和你方伯伯打招呼。”

　　“妈，不去行不行。”顾时屿问。

　　“不行。”

　　顾晓说完抬脚往前面走去。

　　顾时屿跟在母亲后头，目光落在她发白的鬓角。

　　光鲜亮丽的翻译员，不知何时，偷偷走进时间的荒野。

　　顾时屿站在原地发愣。

　　“走啊！”顾晓催促他。

　　“来了。”顾时屿快步跟了上去。

　　云州市数一数二的高级酒店——云州酒店，五星级别，拥有多年历史，内部奢华高贵，许多新人的父母都会选择在这给子女举行婚礼。
　　两层的宴会厅内，灯光璀璨。

　　巨型屏幕上播放着新郎和新娘的婚纱照，俊男美女格外般配。

　　整个婚礼现场都是蓝色系的设计，精心的策划，梦幻般的婚礼。

　　顾晓带着顾时屿穿过人群。

　　不远处，穿着正装的方平从门口走进来。

　　他的身形与方隐年相差无几，眉眼更加深邃，经过岁月的磨砺使他脸庞看起来比方隐年要沧桑的多。

　　即便笑脸疲惫，见到顾晓的那一刻还是惯性堆起笑脸，“顾译员，好久不见！”

　　“方总！”顾晓和他握手，“要是小屿和若南能成，我们也算亲家了…”

　　“这就是小屿吧？”方平问，“确实一表人材。”

　　顾时屿笑了笑：“谢谢伯伯夸奖。”

　　“哎，叫伯伯就见外了，你要是能和若南有好消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改口叫爸了…”

　　顾时屿尴尬一笑。

　　“这小年轻，就是害臊！”顾晓笑呵呵的和方平解释，怕顾时屿不懂礼貌惹未来岳父生气，“我让人给你留了个位置，你去找若南那桌找她聊会天，增进增进感情！”

　　说完，她转头又和方平聊起来别的事情。

　　主桌坐满了人，方若南作为家属反而坐在旁边的那桌。

　　她今日穿的是粉色毛衣搭配鎏金半身裙，千金感十足，独自一人坐在酒桌，已经不下十个人来搭讪了。

　　她在欣赏自己的粉色美甲，顾时屿走过来的时候，她头都没抬直接说，“没带手机，没兴趣，不加。”

　　顾时屿愣了愣，而后弯起眉眼，在她身旁坐下。

　　方若南“啧”了一声，抬头正想骂人，看清是顾时屿的那刻惊呼：“你怎么在这里？”

　　顾时屿耸耸肩：“参加婚礼呀。”

　　此时，主持人的声音落下：“婚礼马上开始！请各位来宾找到位置坐下，让我们一起见证新人诞生！”

　　“用的什么词，还诞生呢。”方若南小声吐槽。

　　顾时屿被她的话逗笑，嘴角微微扬起。

　　主持人声音太大，方若南将凳子拉近，附耳过去问顾时屿：“你不是从来不出席这种宴会吗？今天怎么过来了？”

　　还不等顾时屿说什么，方若南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她下意识扭头。

　　“你俩靠这么近干什么！”是况野的声音。

　　顾时屿一僵。

　　他缓缓扭头，果然看见方隐年站在身后。

　　他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凳子。

　　况野一屁.股在方若南旁边的空位落座，又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隐年，过来坐这！”

　　顾时屿垂眸，想拿出手机准备给祝鹤发条信息，蓦地，一个身影在他身旁坐下。

　　这下手机也不拿了，他机械般扭头，扯起笑容：“你、你好啊。”

　　主桌在前面，长辈都坐那边，按照方隐年的身份，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不太自在，忘了自己方才要做什么。

　　他想喝水，又端起了酒杯。

　　方隐年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记得，Lyman酒量不行，不爱喝酒。

　　“不用介意，我男朋友不会说什么的，你放宽心。”方若南和顾时屿说。

　　闻言，顾时屿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冷峻的面容。

　　新娘准备入场，后台的音响拉的特别大声。

　　方隐年微微侧头，问他：“怎么了？”

　　低沉，带着一点嘶哑的声音落在耳边，顾时屿身体略僵，嘴唇有些干.涩，他抿了抿唇。

　　“没、没怎么。”顾时屿偏了偏头。

　　方隐年似乎并未察觉对方的疏离，他学着方若南一样，贴在顾时屿耳边，问他：“你和她说什么了。”

　　捏着杯梗的手指微微颤抖，顾时屿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直到耳边的轻笑声传来，他才意识到对方是故意的。

　　顾时屿猛的转头，方隐年已经直起身子，嘴边噙着笑。

　　“我艹！丫头，你叔笑了！”况野瞳孔放大，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你叔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方若南嘴角一抽，转身就是一巴掌：“让你少看点霸总小说！你拿的富二代剧本不是管家剧本，好吗！”

　　说完，她又扭头跟顾时屿说：“你别听况野瞎说，那不是我叔。”

　　顾时屿抿嘴，憋笑：“嗯。”

　　“真的！”方若南说，“别忘了我俩的约定！”

　　一旁的方隐年张了张嘴，似乎想和顾时屿说什么，这时灯灭了——整个宴会厅陷入黑暗。

　　不到两秒，一束聚光灯照亮新娘，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聚光灯随着新娘前进，最终定格在她和新郎身上。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新人带着光。

　　透过人群，顾时屿的目光落在新郎身上，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情。

　　有遗憾，有解脱，唯独没有祝福。

　　他依稀记得当年的男孩，穿过整个操场跑向自己，说：

　　“我一定要给你全世界最大的婚礼！”

　　独自出神，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他回神。

　　微凉的指尖拂过，风平浪静的湖面，忽然泛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