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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善良的少年 ...
玉兰市的迎春街上有一家姊妹面馆,经营这家面馆的阿婆是一位和善却固执的老女士。
听说她在孩童时期的□□中与唯一的妹妹生离,孤身一人的她四处漂泊打工,不足十八岁的她在媒人的撮合下与大自己八岁的男人结为夫妻,两人相伴十余载,共育有三女二子。她的生活本应就如此平淡的继续下去,但奈何造化弄人,在她诞下幼子那日,丈夫却因意外与她阴阳相隔,她拿着工地微薄的补偿款租了辆小推车卖馄饨热汤面,独自拉扯五名子女生活。
在那段最困难的岁月里,她白日推着小车在街上叫卖,晚上就着昏暗的光与孩子们做零活。她总不愿让孩子们一同负担生活的重担,但兄弟姊妹五个却都坚定的为彼此共同的家所努力,上学的孩子会在完成功课后与母亲一起做活计,并带去学校售卖,年幼的孩子则会在母亲出摊时一同叫卖。一家人就这样一点一点努力着,一分一毛赚着钱,直到存款足以租起一间小小的店面,众人的生活才终于迎来黎明。
数十载光阴转瞬即逝,李桂莲靠着一家面馆供出了三名大学生与两名大专生,五名子女都在她的教养下于各自的人生熠熠生辉——稳重谦逊的大女儿即将接任鸢尾市副市长一职,果敢刚毅的二女儿成立的直播电商公司如日中天,热情爽朗的三女儿是牡丹市大剧院的首席舞者,内敛沉静的四儿子在祖国的带领下来到边疆保家卫国,自由洒脱的小儿子则扛着摄像机走遍祖国大好河川,为海国制作出一部又一部优秀的纪录片。
他们是母亲优秀的孩子,是彼此优秀的兄弟姐妹,更是弥足优秀的自己。
时至今日,李桂莲已年逾六十,五位成家立业的子女争先恐后‘抢夺’母亲照顾享福。于是,在过去岁月里,身子骨强健的李桂莲游遍祖国壮丽河山,见证孩子们一个又一个人生的重大时刻。人们总说,她有这样的子女是全世界最幸福的老太太,但她的子女却说,能拥有这样母亲的他们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他们是用爱灌溉的小孩,即使物质贫乏,纵使世事艰难,但在母亲与彼此的爱下,他们永远拥有着最富足的心灵。
人们常说落叶归根,但李桂莲是个例外,她如浮萍般,早就没有根了。半生漂泊的她在某一天忽然提出自己想去玉兰市开一家面馆,五名子女困惑于母亲的突发奇想,却也选择尊重她的想法。
于是,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姊妹兄弟五人齐聚玉兰市,他们带着母亲逛遍精心挑选的商铺,他们不徐不疾,逛到一半,众人便在幺弟的提议下,与母亲漫游起了这座宜人闲静的城市。那天的风很温暖,沐浴于芬芳的春风中,五人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时家里很穷,但母亲却永远积极乐观的笑着。
他们儿时的小店也是于春日开业的,在开业的前一天,母亲带他们去开满鲜花的山间玩耍。那日,姊妹三人用鲜花汁子染指甲,兄弟二人在花丛中撒欢的奔跑,众人在山间嬉戏玩耍,玩累了就跑到母亲身边四仰八叉的躺下。仲春的阳光温暖和煦,母亲坐在五人中间,她用鲜花编成花环戴在姊妹三人的头上,又用狗尾巴草编出两只兔子递给兄弟二人。
那是独属于他们的一家人最绚烂的春日。
李桂莲最终选定了迎春街上的一家店面,并将这家店命名为‘姊妹面馆’。五名子女将这家店铺买下,并在周边为她置办了一套房产。待一切尘埃落定,众人才从母亲口中得知了其来此开店的缘由。
李桂莲有个小她五岁的妹妹名唤李英莲,在□□年代,年幼的李英莲被父母以三升半小米的价格卖给了外乡人。当时,任凭饥寒交迫的李桂莲怎样反抗,都无法改变外人带走嚎啕大哭的妹妹的事实。困难时期,人们只能先顾自己的存亡。但那用妹妹换来的小米终究没保住父母,以及母亲肚中成型弟弟的性命。他们死在了第二年的春天,只有李桂莲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在此之后,她拼命的活着,她一定要活下去,带着妹妹的份顽强的活下去。
而在这数十年的岁月里,李桂莲夜从未放弃打听李英莲的下落,但不论登报,还是借由子女的途径,她都没能如愿。她走过了太久远的岁月,那些见证妹妹被卖的人早已死去,贫穷的过往也没有留下妹妹的任何信息。
广袤的世界里,似乎只有李桂莲还记得李英莲,又或许,她只记得‘李英莲’这个名字。
花甲之年的老人并不认为妹妹已然死去,她仍然相信妹妹还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只是这世上的人太多,她也太老,找不到了。
寻亲之路似乎就应在此画上句号,但命运的轨迹总是莫测难寻的,在李桂莲六十五岁的某一天,她接到了来自老家的消息,说是有个当年饥荒的幸存者在归乡时提到,当年带走李英莲的人是来自玉兰市。这是她得到的关于妹妹唯一的线索,她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么些年过去,说不定她早已更换了城市生活。
但人到暮年就总会像个孩童一般重新相信奇迹的魔法。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玉兰市的迎春街上,多了家由一位任性老女士开的姊妹面馆。
躁动的日光透过翻涌的云层陨落大地,凝着水珠的空气压弯了归巢喜鹊的羽翼,光秃的柳枝于寒风中无助的摇曳,黑蚁搬着食物浩浩荡荡地穿梭于苍白地砖的缝隙。
这是姊妹面馆正式营业的前一天,彼时,健步如飞的李桂莲正火急火燎地赶往面馆,起因是她在午后收到了网购到货的通知,这是她为面馆购置的两盆富贵竹,她迫不及待地想赶紧把两盆竹子摆放进店里。于是,趁着大女儿休息,她便自己悄咪咪地跑了出来,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在快要下雨的时候到处乱跑,肯定又会被念叨好久,但她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快,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完成这趟来回。
想到此,她又不由得加快了步速,在隔着面馆还差半个店面距离时,她瞅见了面馆门口整齐摆放两只快递箱,心中的欣喜让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步伐,她恨不得三步并一步蹦到门前。但她着实是要乐极生悲了,因为就在离快递箱半臂之距时,天空忽然响起一声闷响,刹那间,她的身体倏地前倾,失重感骤然袭来。
一切就如同慢放一般,她的视角缓慢坠落,她看到了快递箱上轻微的裂痕,看到了空气中悬停的水珠,看到了脚下翘起的地砖——完了,又得被那大姑娘念叨了,等晚上那几个小大人一来,我肯定会被念叨死的。话说,这大马路上咋一个人都没有啊!我要是晕倒了,谁能发现我这倒霉的可怜老太太,然后发发善心给我叫个救护车啊?我是会重金感谢,绝不讹人的知恩图报老太太啊——!
她在心里绝望地呐喊,凝固的时间也在此重新奔走,豆大的水珠自穹顶正中她的天灵盖,她用双手胡乱挡住额头,祈祷不会晕倒。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黑色的影子横空出世,迅猛地扑到了她的身前。
失重感消散的瞬间,她感觉自己降落在了一个充气硬垫上,但还未等她思考那究竟是什么时,她便被一股力量撑起,并拉进了屋檐下。
“阿婆您没事吧!?”
少年焦急的声音混合着沉闷雷雨声于她耳边响起——阿婆?我有这么老吗?她在心里嘀咕,并自欺欺人的认为是自己听错了,对方叫的是‘阿姨’,而不是‘阿婆’。
“阿婆您还好吧?我这里有没开封的水,您先喝一口——”
少年的声音咬字清晰,看来她是真的老了。她一面在心中哀叹岁月无情,一面感谢地从对方手上接过瓶装水喝了一口。待呼吸平稳后,她才正真看清了这个帮助自己的好心孩子。
这是个留着头干练板寸的黑发少年,他的脸庞稚嫩消瘦,乍一瞧会觉得年纪不大,但其眉眼间的疲惫却表露出他约莫十七八岁的年龄。他穿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羽绒服前沾着灰土,这应是他方才义无反顾扑在地上充当人肉垫子时弄上的。
之后,少年又关切地询问她身体上有没有不舒服,并且自告奋勇的要为她联系家人,她刚要拒绝,身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大女儿兴师问罪的电话,眼见瞒不住,她只得老实交代了自己的行踪。等待大女儿的间隙,少年帮着她把两盆富贵竹搬进店内,做完这一切的少年肚子叫了声,她本想请他吃碗面,但奈何店内没有材料,于是她只能请他先吃自己随身带的蛋黄派。
屋外大雨倾盆,轰鸣的雷声中。少年一直陪着李桂莲,直到她的大女儿到来才准备离开。李桂莲的大女儿得知少年帮了自己的母亲,本想请他吃顿饭,但他以自己有急事推脱了,她又想留个联系方式改天道谢或是给些感谢金,也被他以举手之劳婉拒了。
最后,在她一再的坚持下,少年终是红着脸向她借了一把雨伞,并又向她的母亲要了两块蛋黄派。
少年把蛋黄派放进口袋,鞠躬道谢后,便撑着伞消失在了沉重的雨幕之下。
何乐安是名卓荦超群的油画画家,他平素最喜欢背着画板画架四处写生采风。
这日一早,阳光正好,临时起意的他决定外出写生。他带着画板爬上座临海小山,在一处能感受到海风的地方固定好画架。彼时,明净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米色的画纸上,清爽的海风自海天交接处徐徐吹来,他捏着碳笔在洒满阳光的纸面上肆意舞动。
他专心致志地画了很久,直到纸张落下阴翳,海风泛起咸腥,他方才察觉到天气的异样,匆忙收拾好画材往山下奔去。
待他赶下山时,天空已开始翻腾起汹涌的乌云,裹挟水汽的空气变得愈发闷郁。焦急的何乐安并未如愿在下山口看到等待他的司机,路痴的他搞反了下山的出口,如今,若凭他的识路能力,别说找到司机了,他不把自己弄丢就万事大吉了。所以,他决定留在原地,打电话让司机来找他。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手机貌似在他来时落在了车上。这下好了,他不仅联系不上司机,更无法打车回家。无能为力的他只得站在原地期盼司机能找到他,但恰逢此时,他头顶的乌云汇集一团,伴随一道青白之光于海天相接处炸响,大雨猝然自穹顶倾泻而下。
顾不得片刻思考,何乐安举起画板在暴雨中狂奔,雨幕重重模糊住他的视线,他犹如无头苍蝇般在街上狼狈地瞎撞。冰冷的雨珠犹如丝线未断的珠帘,一串接一串砸向大地,他艰难地睁着眼,试图拦下行色匆匆的路人,礼貌寻求帮助,但他没带手机的说词在这个手机不离身的时代似乎过于拙劣,而瓢泼暴雨之下,也没人愿意耐心听他的解释。
他就这样低着头晕头转向地奔波在雨中,看不清路,也看不到人。他第一次如此因为外界而感到无助,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哪里受过这种罪?他的手臂好酸,载满雨水的画板也摇摇欲倾。终于,在跑过不知道多少条路后,他酸软的手臂抖了一下,画板上堆积倾泻浇在了他的后背上,透心的冰冷冻得他一激灵,他想找个能避雨的地方,但在这末日般的雨中他什么都看不到。
当刺骨的雨水浇在头上时,他的思绪顿时清晰,他决心不再漫无目的地瞎跑,举起画板再次站在不知是路中央还是人行道的路上,试图洞穿这密布的雨帘,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你干嘛呢!”
正在他竭力分辨当下处境之时,一道清朗的人声从远方传来,未等他辨别声音的方向,雨珠忽然停止了对他头顶的画板攻击,他的脸上也不再淌下新的雨水,随着胳膊处传来一阵抓握感,他被一只不甚有力的手拽到了屋檐下。
“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站在马路中央淋雨会出事的!——给你纸,快擦擦,要不会感冒的!”
他如释重负地放下画板,感谢着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纵然疲惫不堪,他仍努力地朝他笑了下,虽说就目前来看,淋成落汤鸡的他全然没有了平日优雅从容的模样,但该有的礼节不能少。在擦拭脸上的雨水时,他感觉对面好像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偷瞄他。
“那个,我、我知道这样说很奇怪,但是……”
何乐安闻声抬起头,面前的是个瘦削高挑的半大少年。他很瘦,宽松的羽绒服衬得消瘦的身子过分单薄。从眉眼间看,他原应是张圆润的娃娃脸,但此时的他却是两颊凹陷,面容苍白,活像个涂了厚重白粉的枯瘦偶人。他看起并不健康,唇瓣毫无血色,乌青的眼袋坠在眼下,强打起的精神也难掩他深深的憔悴与颓靡。
少年似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将酝酿好的话一股脑地说出了口。
“但是,哥哥你千万不要想不开!什么困难都能跨过去!千万、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选择轻生!生命真的很宝贵,哥哥你还这么年轻,肯定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哪怕、哪怕为了明天的日出,就再坚持一下吧!”
少年说完后,双手握拳眼神坚定地看向他。而听完这番肺腑之言的何乐安却茫然不解,他怔愣着回看他,喉咙缓缓发出声‘啊?’。
少年见他这般反应,苍白的脸上蓦地染上些许血色,攥拳的两只手在不经意间握在一处摩挲。他仍旧看着他,只是那双干涸的眼睛却不似方才那般笃定。
‘哥哥你刚才那样站在路中央,不、不是想轻生吗……?’
街上的雨愈发大了,哗哗的暴雨声淹没了少年的声音,灰白的厚幕将两人与世界完全隔断。垂着雨帘的屋檐下,何乐安恍然大悟,扬起一抹笑轻轻摇头,随即简单解释了下方才的情况。
‘对、对不起!我、我以为哥哥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你说了这么晦气的话!’
少年连连道歉,甚至一度想向何乐安鞠躬以表歉意,但这个行为终是被后者拦了下来。看着眼前因羞愧面红耳赤的少年,何乐安顿觉他有了些许生气,不似方才那般苍白得摇摇欲碎。只是,他那比竹竿还要干枯的身体在剧烈的动作下却显得愈发脆弱易折了。
待少年情绪平稳,他才提出了借用手机的想法,而为避免对方将自己认作是意图不轨的坏人,在提出想法后,他又详细阐述了自己的遭遇,并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拿着手机就跑。不过,当这一套说辞下来,他倏然感到自己的话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于是,他试图更进一步的解释自己为何会这般阐述的缘由。
但还没等他将自己越描越黑,少年就抢先一步将手机递给了他。何乐安就这样在少年意味不明的期待下拨通了爱人的电话,且在他的帮助下,向对方大致描述出自己所处在连翘街的哪个位置。
挂断电话的何乐安长舒一口气,将手机递还给少年,并正式道了谢。
‘太好了,你果然没骗我!’拿回手机的少年激动地扬起头,那双乌黑的眸子因喜悦而焕发光亮。
何乐安朝他笑笑。他理解他的反应,对陌生人谨慎总是好的。毕竟在这个时代有着太多不怀好意的人,善良总会在恶意的洪流中被辜负,收敛善意是如今世道的生存法则。
‘能叫家人来接,那你一定不是想轻生的人。’少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笑容明媚似朝阳。
何乐安闻言,眸光微烁,笑意罕见地抵达了眼底——真是个单纯的傻孩子。他看着少年这样想,目光也在不经意间与他交汇在一处——即使神色雀跃,少年的眸光却仍旧黯淡。
何乐安感觉这目光中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感,但一时之间他也想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然而,就在他不解之际,远处的海面忽然打落一道惊雷,刺眼的白光下,他在少年的眼里窥见了一种混合着绝望的浓烈的羡慕……
彼时,暴雨仍然肆无忌惮地洗礼着污秽的世界。而何乐安也在与少年的交谈中,得知到对方是从外地来此看海的高三学生。
少年说自己想在无人的海边看日落和日出,那是他一生的梦想。何乐安打趣说那很容易实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走遍每一处海滩从早看到晚。但少年却笑着摇头,意味深长的说——这是需要莫大勇气才能实现的梦想。何乐安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想继续询问下去的时候,少年却抢先问了他一个问题。
‘哥哥,你知道哪里有白色的沙滩吗?我想去那里看日落和日出。’
玉兰市区内的海岸早已没了白沙滩,为支援景点建设,那些白沙都被运到玉兰市的月亮岛上了。他这般告知了少年。
他捕捉到少年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但很快他就收拾好了情绪,低头喃喃地说‘普通沙滩也可以’。话罢,他又再次扬起笑脸,与何乐安愉快地聊起天。
少年是个很健谈的人,他们一起聊了很久,直到少年打的车从虚幻的街道尽头驶来时,两人的交谈才堪堪落幕。临走前,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散的纸币递给何乐安,他说他很抱歉,不能陪他等他的爱人了,如果一会儿他没有等到人,可以用这些钱打车回家。
何乐安他本是不想收的,但架不住少年强硬的态度,他索性感谢着收下他好意的三百多块钱,并热情地提出让少年加上自己的联系方式,以便日后他可以把他的好意还给他,但少年却说自己以后不会再用这部手机了,他也不必把这些钱还给自己。
何乐安知道那是委婉的拒绝,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从画本上撕下干燥的一角,用随身携带的油性炭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与联系方式后,不顾少年的推脱,强行将纸片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当刺眼的车灯冲破雨幕的桎梏,嘹亮的喇叭声于两人之间炸响,少年向他道别后,撑起伞跑向驻停的出租车,车门打开的一瞬,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动作,转身跑回到屋檐下。他将雨伞递给何乐安,说这他应该用得上,而后红着脸垂下头,略显难为情的请求他,如若方便的话,希望他可以替自己把雨伞还给迎春街姊妹面馆的阿婆。
说罢,他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双手捂着头快步跑上了出租车。
于四十五岁的出租车司机李海涛师傅而言,暴雨天出车不是件轻松的事情。这并不是因为雨天路滑等外在因素,而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李师傅经常会接到各式各样意图轻生的人。有时是工作失意穷途末路的中年人,有时是前途未卜不堪重负的青年人,有时则是学业繁重、背负重望或者情窦破碎的少年少女。
总而言之,只要他在阴雨天出车,就一定会碰到这类人。而秉持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理念,每每碰到这类人,李师傅都会或旁敲侧击或是直言不讳的劝慰,能劝一个是一个。就这样,在出租车司机的漫漫生涯中,他收获到了数不胜数的致谢锦旗,这无一例外都是那些放弃轻生念头的人及其家人所赠与的。
倘若你要问为什么一个出租车司机能开导这么多人,或许是因为精神绷紧摇摇欲碎的人,总愿在自认为生命的尽头,向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倾吐自认为毫无意义的一生吧。又或许,有些人本身就不想结束生命,或只是一时冲动,这些人所求的,只不过是希望能有人听完他们所说的话吧。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指责他人不珍惜生命,或是太过脆弱,因为于身处涨潮礁石之上的人而言,你我都只不过是沙滩上所谓理智清醒的看客罢了。生命本身坚强珍贵,只是在人生洪流的冲刷下逐渐变得脆弱易碎。
今日的李师傅接到了一位奇怪的乘客,他不似往昔之人或哭哭啼啼,或阴郁落寞。相反,这是个开朗的少年,他谦逊有礼,积极健谈。他说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他把这趟出行作为自己的成年礼物,他还说,自己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这代表着他成为了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少年叽叽喳喳的说了很多话,李师傅觉得他是个十分阳光开朗的少年游客,于是宽下心,热情的向他推荐起玉兰市的各类景点,并把自己所知的宝藏餐馆都介绍给了他。
中年人与少年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很长一段路。少年向他讲了一个故事,他说自己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关于玉兰市的传说,传言在阴雨天,玉兰市的海岸线会出现一片白色的沙滩,意欲轻生的人会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引到那里,在那片沙滩,神明会给他们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也就是所谓的‘向死而生’。
讲完故事后,他笑着问他说:‘叔叔,您听说过这个故事中的沙滩吗?’
李海涛表示没有,并打趣说如果有,那不论沙滩还是神仙也都被政府搬到月亮岛去了,现在的人可是能撼动神仙的哟。
‘我也觉得没有,死亡的尽头就是死亡,没有神明,也没有奇迹。您说对吗?叔叔。’
少年沉默霎那后,笑着抬起头。李海涛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少年那张苍白凹陷的脸,他仍然在笑,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在诉说着绝望。李师傅的轻生雷达突然响了,但就在他想旁敲侧击的询问一番时,一通医院的电话却打乱了他的思绪。
李海涛的女儿羊水破了,电话中,他的妻子声音焦急的让他赶紧来医院。挂下电话后,他看了下剩余漫长的行程,刚想向少年提出退款的请求,谁知后者却率先开了口。
‘叔叔,可以在这里放我下去吗?我想我到我要去的地方了。’
他停下车,向少年连连道谢,并表示要给他些赔偿。但少年却拒绝了,不但如此,他还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崭新的一百元钞票双手递向他。他说,这些是赔偿自己弄湿叔叔车的钱。李师傅推搡着没有接受少年的钱,后者没有失落,只是道谢着推开车门离开。
关门前,少年笑着祝福他的女儿能够平安生产。紧随砰的一声,少年奔跑着消失在了瓢泼大雨的朦胧世界里。
后视镜内,两张鲜艳的百元钞票安静地躺在后座中央。
在小说里善良很好,因为善有善报,但在现实生活中,还有待考量,先不说善有善报,起码别让自己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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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善良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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