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地的毒蛇》云起一天山

30、燕博仁的初恋

　　祁纤尘还活着的消息很快传遍南海，也有媒体表示要采访，祁纤尘很好脾气的像是熊猫一样被记者们围了几天，就再没露面了。

　　许云廷又来给温回舟送粥，他来得不算频繁但已经被员工们记住了样貌，一路畅通无阻上了电梯，出电梯时助理走过来。

　　“许先生。温总在开会，您先在办公室里等一等，我去给您倒水。”

　　许云廷“嗯”了一声，走进办公室，把粥放置一边。助理很快端着水进来，许云廷将人打发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祁纤尘没死的消息他自然是知道的，对于这个温回舟以前喜欢过的人，许云廷一直心有芥蒂，虽然祁纤尘并没有招惹过自己，但许云廷就是看不惯他。

　　不仅如此，许云廷的担忧也更加浓烈。他能感觉到温回舟对自己的态度不温不火，这五年来他们的相处不像是爱人，温回舟确实一如既往的照顾自己体贴自己，但许云廷不傻，分得清爱与不爱。

　　现在祁纤尘又回来了，许云廷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猜测，温回舟对祁纤尘到底还有没有感情。

　　只是多想无益，许云廷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温回舟的桌上帮他整理文件。

　　“啪嗒。”
　　一本厚厚的书掉落。

　　许云廷俯身去捡，书籍分开停在一页，夹了一张小小的照片。

　　“……”许云廷好奇是什么，将照片拿出来，下一秒神情愣住。

　　那是一张单人毕业照，被保护的完好无损，甚至没有泛黄，但照片里的人不是温回舟自己，而是祁纤尘。

　　“温总。”

　　许云廷听到了声音，起身把书放在桌上。

　　“小云？”温回舟并不意外，很快猜到许云廷又是来送吃的，“不是说了不用专门跑一趟吗，怎么还是来了？”

　　本来以为许云廷会撒娇走过来，但对面的人迟迟不动，神色怔怔。

　　“小云？”温回舟察觉不对，走过去：“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温回舟。”许云廷抬眼。这还是他第一次叫温回舟全名。

　　温回舟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到许云廷情绪不对，一垂眼，看到了许云廷紧紧捏在指尖的照片。

　　“你翻我东西了？”温回舟蹙眉。

　　许云廷苦笑，把照片规规整整放回去，轻声道：“书掉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许云廷自嘲地想。原本就担心温回舟会不会对祁纤尘余情未了，转眼就证据确凿。一本常用的书里夹着一张别人的照片，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你……”温回舟自知理亏，语气软下来：“小云，别多想，这照片我也不知道在这里，平时也没看过。”

　　许云廷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

　　换作以前，许云廷并不难哄，甚至是不用哄。所以面对此时的许云廷，温回舟既无奈又不知所措，却实在有些没耐心。

　　本来最近公司事务就很多。

　　“我没有必要骗你不是吗？”温回舟拿出照片扔进垃圾桶，“况且我和祁纤尘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我们都没在一起过。”

　　“但你放不下他。”许云廷一语中的，情绪就像是积攒许久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般：“你是在他死后才愿意接受我的，这么多年你碰过我几次？你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我，甚至比在一起前还要冷淡，温回舟，其实你很后悔吧？祁纤尘没死，现在我对你来说，是不是就像个累赘？！”

　　“许云廷。”温回舟厉声呵斥：“一张照片而已，我已经解释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照片在书里，可能只是以前不小心弄进去的，我和祁纤尘是朋友，有一张照片不过分吧？”

　　“不过分，但你有我的照片吗？”许云廷不禁红了眼眶，“你有把我的照片夹在书里珍藏过吗？祁纤尘是你的朋友就可以有这样的待遇，那我作为你的男朋友为什么不可以？！”

　　“云廷，你这是无理取闹。”温回舟很快冷静下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好了，这事是我的问题，以后不会了，行不行？”

　　“我没有无理取闹。”但许云廷显然不想就这么算了，他不想一直退让，因为他知道这样迟早会离温回舟越来越远，即便说清楚可能也还是一样的结果，但至少他许云廷没有应付。

　　“温回舟，虽然喜欢你的人是我，虽然是我心甘情愿，但你也答应了不是吗？既然你同意了交往，那难道不该履行男朋友的职责吗？我是愿意为了你退让，但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回避。

　　“每一次，我想和你亲热，我想和你约会，我想可以随时联系到你，你都不愿意，你总是拒绝，你把我推的很远就好像压根不在乎我会不会哪一天离开，但我并不是没有被伤害，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纵然是我一心上赶着纠缠你，也不该被这样对待。”

　　断断续续说完这些，许云廷已经泣不成声，他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幸运，所以仗着所有人的宠爱骄纵蛮横，唯独在温回舟面前小心翼翼。

　　他渴望温回舟能有朝一日回馈自己的感情，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等，等到温回舟愿意回头看他那天，但许云廷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坚持不住的。

　　“小云……”温回舟不忍心，抽了纸巾上前抱住许云廷。

　　但许云廷没几秒就挣开，“回舟哥。”

　　顿了几秒，许云廷平复完，直言正色：“我们还是分开吧。”

　　温回舟愣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不厚道，但确实不认为许云廷会舍得离开自己，毕竟许云廷对自己的感情，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但许云廷接下来的话很快反驳了他。

　　“你说的没错，有的事情不该强求，你一直把我当弟弟，我也该重新把你当作哥哥。回舟哥，这几年是我不懂事，所以现在，我们还是算了吧。”

　　说完这些，许云廷泪意再次涌上，他还是担心失态，仓皇说了句“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开。

　　独留温回舟愣在原处。

　　*

　　自从祁纤尘回来，温呈宣能待在家里就尽量不去公司，每天像是担心祁纤尘跑了一样。要知道五年来温呈宣每天忙于工作几乎睡在公司。

　　而两个人的位置调换回来，祁纤尘变成了最悠闲的那一个，从温呈宣这里了解完祁方藤的下落后，就在家里宅了快一礼拜。

　　温呈宣乐意养着祁纤尘，但这几天祁纤尘又开始忙了。

　　见祁纤尘在换衣服，温呈宣语气毫不掩饰的不满：“你又要去哪？”

　　“哦，去见燕博仁。”祁纤尘从衣柜里挑出裤子，腰没弯下又被人抱住。

　　“见他干什么？”温呈宣眉心蹙了蹙，“他约的你？”

　　祁纤尘被抱着不好穿裤子，两条腿光溜溜的露着，颇为无奈：“是啊，先放开我。”

　　温呈宣把祁纤尘放在试衣间中央的沙发上，拿了祁纤尘手中的裤子跪下身给他穿上。

　　“他找你干什么？”温呈宣问了，也不等祁纤尘回答，“他一定是对你图谋不轨，五年前他看你的眼神就不清白。”

　　“我知道。”祁纤尘被温呈宣盯得发毛，赶紧站起来提上裤子。

　　温呈宣环起双手，“你知道还去见他。”

　　“有些事总得说清楚。”祁纤尘眼神有一瞬闪过一丝无名的情绪，很快恢复如常：“行，那我出去了。”

　　没走几步又被温呈宣捞回来亲了一口，“别让他碰你。”

　　祁纤尘失笑，“知道了。”

　　*

　　燕博仁推门进去，老板见是他便热情打了招呼，“来了。”

　　“嗯。”燕博仁笑笑，走了几步就蹲下，冲着远处舔毛的三花招招手：“可可，过来。”

　　“喵～”三花很听话，踩着猫步优雅地走过来，蹭着燕博仁的手撒娇。

　　老板擦着杯子，“每次来就为了撸我的猫，干脆自己买一只呗。”

　　“我没时间。”燕博仁抱着猫坐到一旁的橘色弧形沙发上。

　　“那不然谈个女朋友，让你女朋友帮你养？”老板开着玩笑，摘下围裙进了后厨。

　　女朋友吗？燕博仁笑意淡下，他是有个曾经很爱的女朋友，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

　　燕博仁是在高中时与他的初恋相知相爱的。

　　他和她是同班同学，但对方在班里的存在感并不高，燕博仁又是个高岭之花的存在，压根不会注意到一个普通至极的姑娘。

　　当然，万事都有个例外。

　　南海市的雪天很罕见，燕博仁高二那年，他从学校出来，被迎面的女孩撞上，那是他们的第一次交谈。

　　女孩一脸慌张惊恐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被撞上了，她愣了几秒才赶紧退开，十分诚挚的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燕博仁倒是冷静，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且体贴的问了句：“你没事吧？”

　　女孩却以为是怪罪，头埋得更低，像是燕博仁会吃了自己一样，隐约已经可以看出颤抖哭泣的模样。

　　燕博仁不解，但也无奈，上前把女孩扶正，“哭什么？”

　　“……我真的不是不故意的。”女孩连忙摇着头，犹如一只受了惊的仓鼠。

　　“我没有怪你。”燕博仁对女孩过于惊恐的样子感到疑惑，但他一向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将地上的围巾捡起来递给女孩，便先一步离开了。

　　那次，燕博仁记住了她的样子。

　　第二次单独见面，就是开春后了。燕博仁和他的几个朋友去美术馆，回来时路过了公园，燕博仁发呆之际，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又是她——女孩蹲在公园椅边，手里拿着一只猫条喂流浪猫。

　　燕博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再回神时，已经别了朋友走到女孩面前。

　　女孩被黑影挡住，抬头后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笑容明媚热烈，整个人都仿佛被一束光笼罩住，语气雀跃地打招呼：“你好啊，燕博仁。”

　　那时的燕博仁也回她，“你好。”
　　谭有意。

　　之后的周末燕博仁都会去那个公园，每一次都能看见谭有意在那个公园里喂流浪猫。

　　或许是本身对美好事物的憧憬，燕博仁对谭有意的关注越来越高，甚至是上课谭有意被点名回答问题，他都会更聚精会神一些，想听听她的声音。

　　直到高三上学期结束，又是一个雪天。

　　燕博仁终于鼓起勇气约谭有意出来，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又去公园看了猫。

　　谭有意当时抱着猫，语气平和着第一次吐露心声：“燕博仁，你知道吗？其实那天撞到你，我特别害怕，我以为你会和其他富二代一样，趾高气昂的指责我。不过后来发现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很好的人。”

　　燕博仁那时候只陷在谭有意的后半句话里，他尝到了幸福的甜头，一时也松懈了平时的一本正经，他和谭有意聊了很多，聊学习上的压力，聊今天的天气，聊各自的爱好。

　　他还记得，当时谭有意抱着三花，说我最喜欢撸猫了。

　　路灯已经有些昏暗，但谭有意的杏眼里星光点点。燕博仁很难忘记。

　　顺其自然的，燕博仁对谭有意表了白。

　　他们在一起了。
　　但两个月后，谭有意自杀了。

　　——

　　燕博仁浅笑着继续摸着猫，自顾自道：“再看吧。”

　　祁纤尘没多久就到了，燕博仁约的地点是一家甜品店，不过陈设更多是接待客人的沙发桌椅，这时候没什么人。

　　燕博仁听到声音，放下猫就走上前要给祁纤尘一个拥抱，被祁纤尘避开了。

　　“不抱一下庆祝庆祝？”燕博仁挑眉。

　　祁纤尘绕过三花，“庆祝什么？”

　　燕博仁顺着话：“庆祝你死里逃生。”

　　“那燕总还是说晚了，这都过去五年了。”祁纤尘客套笑着。

　　燕博仁点点头，抱起猫放腿上摸着，看起来格外轻松：“那是想和我谈正事了？”

　　祁纤尘：“来这种地方，想来不会是什么正事。”

　　闻言，燕博仁笑了几声，“行吧，不过我也不打算绕弯子。纤尘，你很聪明，我相信你也一定能察觉出来，我靠近你的目的。”

　　祁纤尘转着手里的水杯，面上漫不经心，笑声从鼻腔里发出来，像是不屑，又像是无意为之，声音慵懒着问：“那燕总，不能是喜欢我吧？”

　　“喵～”三花跳下来，去蹭祁纤尘的腿，但祁纤尘对三花的示好只当没看见。

　　“你可以抱抱它。”燕博仁提议。

　　在说这句话时，燕博仁眼里居然带着常人不知为何的期待，不过，祁纤尘是很清楚他期待什么的。

　　但这样的期待只能落空了。想到这，祁纤尘带着点恶趣味笑起来，毫无歉意的道歉：“恐怕不行，我对猫毛过敏。”

　　一瞬间，燕博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