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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不一样 ...

  •   22
      饶是把烦恼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晓园还是念念不忘那回。如果任紫荣和胡筠言已经水到渠成了,为什么······晓园着实想不通。

      是那一天,班会课后老师组织换座位,有一半已经走人了,剩下的乱成半锅粥。

      应该是从垃圾桶里逃出来个东西,四周乱蹿着。

      幸好晓园站在唯一的高地——讲台上,但还是要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动。

      大家都逃开了,有几个甚至跑出了教室,像张志尚,他手扪在玻璃窗框上观察里头的一举一动。

      茨茵搬着课桌处在正中央,看那混乱的形势,也忙找了个椅子踩上去。被那一阵阵尖叫声吓得发颤的同时,她不得不下来,一连问了的好几个人都问不明白那是个什么生物。

      她试循着他们的视线寻找答案,就连他们的视线也是错乱的,一段一段的满教室飘。

      好不容易她追踪到了目标,对着那攒成一团的同学,请他们让开。他们哪听得见,只顾着眼睛乱转。

      傅茨茵只得绕远路来到讲台,被晓园一把拉住了。

      茨茵一边让她不要担心,一边从闲置的课桌里抽出来一根覆满粉尘的横木,从椅子卸下来的。

      她重新回到正中的位置,那里稍微宽敞一些,有充分的空间可以施展。

      讲台前那群人的位置错了一轮,胡筠言转到了最前线,躲在一个女生身后探望着,始终不敢向前走一步。

      茨茵第一次没掷着,觉得有失颜面,逮住离得最近的女生问:“刚才打到了没有?”

      那女生像要哭出来了,慌忙摆手道:“我不知道呀,我没看见。”

      茨茵犹疑了一下,迅速捡起方才那条木头,问李同善可看清往哪里去了。他正拿着笤帚和灰撮亦步亦趋地,联合堵在前门的何数、周网辉围攻。

      李同善持着笤帚指着某处,摇头说:“我也不是很确定。”

      至少现在离她不是很近,傅茨茵舒了口气,又被那一惊一乍吵得委实受不了,于是赶紧沉下心定睛寻索,很快又确定了方向。

      李同善也叫道:“在墙边了,沿着墙脚快要爬到前门了。”张志尚立即把窗户划到眼前。

      只听嗒嗒两声,木条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在了地面。那东西被掷晕了,霎时没了动静。聚着那群人脖子伸得老长,依旧不敢动弹。

      经李同善、周网辉和何数讨论,一致认为那东西是晕了。

      傅茨茵拍落了手中的灰尘,交代李同善将墙根底下的木头一齐处理了。

      唯有闵晓园肘在讲台上鼓掌,由衷夸赞道:“傅茨茵好厉害。”

      茨茵冲她笑笑,重新去移搬桌椅。可是周网辉还杵在那儿,琢磨着要拿它怎么办。

      茨茵问旁边扎堆儿的同学:“谁有塑料袋,借一个来装进去。”

      欧云晴举手回应,取了个袋子又钻人堆里去了。

      茨茵装了一袋空气,立在地上,让李同善倒进去,指示周网辉扎上口袋,叮嘱不要打死结。

      同学们看它完完全全地落网,一哄而散了。

      张志尚在玻璃窗外等不来胡筠言,进来教室见他倚着门框若有所思些什么,叫了他好几声才肯走。

      很难得看到他这副样子,而胡筠言并没有告诉他什么。

      张志尚并不当然地想到傅茨茵,不过他们偶尔还是会遇见她,在从前的那个地方。

      最近一次他们碰见了,两人都视若无睹。他们走在道路中间,她就紧贴着邻近的墙面走。张志尚不禁幸灾乐祸地哟呵两声,胡筠言也没理论,和傅茨茵一样因为目空一切太久望向地面舒缓眼睛。

      自从那次被训导之后,他们再也没说过话,尽管之前也铺陈了很大一片空白。他试过的。

      到底他有没有说“对不起”,也不能记得十分清晰了。如果没有说,那罪过可是要更深一层,如果她听见了而置若罔闻,他再去道歉也无济于事,他知道她不会原谅他的,同他说一句话完全等同于浪费时间,反过来说,听她对他说上一句话是平凡的奢侈。

      他们统共也没说过多少话。他已经和两年前不一样了,假如从前他认识的她是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如果将现在作为新的开始也未为不可。

      凡双方都在的场合,她如果说话他就沉默着,他说话她也好似没听见。

      不惹人注意时,互相偷偷地看对方,怆然而安心。

      思念并不存在,思念的空间被复习、考试充斥着。

      人至少还是在那里的,哪儿也不去,暂时见不着半天、一天,接下来星期每天都能看见。这样的时光不能被辜负。

      23
      这一天的傍晚,还不算晚,夕阳带走了余晖,留下灰白的一片天,教人留恋、感伤,感伤逝去,执迷与顿悟时有发生。

      教室还没来几个人,只听见笔尖触纸的沙沙声和脆弱的翻书声。

      任紫荣卷了资料书经过胡筠言身边被叫住了,问她干什么去。

      紫荣朝着前方努嘴,道:“问题目。”

      “我看看。”胡筠言要去接书,紫荣却把手往后一掣。

      “就凭你那智商,别是题目都看不懂,笑死人。”

      她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柔化了。他这样同以前一般挑起话头,可算是冰释前嫌?于是她把书搁在桌上,点出要问的题目。

      茨茵眼前的一行字,像用放大镜扫过似的,一颗一颗地滚大了,又缩小了,她的心也像粘在齿轮上,一点一点地拨动。

      “我说得怎么样?”

      “你说的话只有你自己听得懂。”紫荣丢下他,走到傅茨茵这里。

      傅茨茵虽然知道她因何而来,但又不想人(尤其她自己)觉得她听到了他们方才的对话。装作愕然,明着表示她什么也不知道吧,又显得较真过了头。

      她问:“怎么了?”

      紫荣笑道:“欧云晴没来呢。她说你们常讨论题目,找你问也是一样的,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嘛。”

      茨茵笑笑,换了一种方法讲解,紫荣请她将过程写下来,不要省略,又对其中两个步骤细细问一番,一敲脑袋什么都明白了,忙不迭地倒了谢,冲后头的胡筠言挑一挑眉。

      两人只作没看见。

      茨茵说不用,手中握着笔待要续写,耳边却还回旋着紫荣清脆婉转的声音,心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种感觉指引她摒弃所有的杂念,安心虔诚地努力度过为数不多的高中的日子。

      晓园是陪伴最久的人,她们所在小组的值日时光,就像拿筷子敲着几个装水的玻璃杯,飞出的音乐轻快悦耳,即使胡敲乱打也是抑扬顿挫的,无可替代。

      李同善的口才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不用晓园嘲讽,他不着意的一句就能令周网辉噎得说不出话来,而且常常和何数双重夹击,乐得晓园在旁拍手称好。

      和王绚纯呢,只有在体育课的闲暇说会子话,高三的课上转几圈即转入自由活动时间,贺翊新有时也参进来,更多是王绚纯的主场。

      她指着贺翊新,委屈巴巴地道出近期被老师冤枉的事:“我好不容易能那么认真地一边听课一边看着题目不走神,就因为睫毛朝下长的,被老师断定我是睡着了,课后还特意找他,让他私下里传达意见给我,说上课睡着了让我多注意,你说我冤不冤?”

      茨茵说:“你低个头我看看。”

      王绚纯依言垂下脑袋。

      茨茵说:“谁叫你眼睛长得好,真的很像睡着了。”

      贺翊新真心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

      王绚纯撇一眼贺翊新,想揶揄两句,又想不出该说他什么才好。

      “那你找老师澄清了没有?”茨茵又问。

      “她千叮咛万嘱咐地,我不敢不去。”

      “怎么说的?”

      贺翊新笑着道:“我当然没按她的原话说,不然成什么了。就说我已经问清楚王绚纯本人,是老师误会了她,她听了就没做声。”

      说话间,绚纯察觉到有几个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了。为首那个女生是茨茵班上的,也认识贺翊新。

      “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女生说,有些不甘心的意思。

      “我刚才问他他就没听见,别理他了。”一个男生接道。

      人言渺茫,再也听不着,王绚纯回过神来,傅茨茵的声音异常清晰:“我很有点想知道,如果你照她的话说了,你们老师会有什么反应?”

      “能怎么样,除了翻白眼还有什么?”气得王绚纯打了他一下。

      “澄清到最后就是这个下场。”贺翊新颇为无奈,以此为借口走开,不和她俩玩了。

      王绚纯暂时没有别的话可说的,目送他远去了,转过身面对着傅茨茵,陡然间觉得她神情极为凝重。

      傅茨茵本人也意识到了,很快露出些笑意,道:“你这个人古怪得很,净碰上这些,以前是不听课惹出的,怎么现在认真复习了还有?”

      “无所谓啦,拿来当笑话说给你听的,看你刚才的脸色,像饭糊了似的。”她顿了顿道,“这次不一样了,我会坚持下去的。”

      24
      第三学年,王绚纯决定迎赶上来,一时半会当然不能和班上那些尖子较量成绩,否则被削低气量的是她。

      正因如此,她总是于部分小事上敏感计较,就如最近着意的听写,十次有四次不能满分,四次里又有三次因为课代表轻重音不对,或是念的中文意思被闹声盖住了没听清······信手拈来无不是借口,怎么都怀疑不到自身的能力。

      那没拿满分的四分之一是章老师念的,她有一个字母拼错了。

      听写满分的同学会被当众念名字,虽然没有儿时画小红花贴星星的荣耀。

      出于一种热忱的错觉,王绚纯认为书思读到她名字的时候有点不一样的地方,而且希望别的同学看出来。

      如果没念到她的名字,王绚纯就感到怅然若失的,认为辜负了书思的期望。可是书思没对他们失望过,从来不见她训斥哪个同学,往往是夸赞鼓舞居多,全班连带着夸,对课代表稍微特别一点地感谢。即便这样,王绚纯还是不免有三分醋意。

      她这么好,这么好,可一开始王绚纯并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得上抱有敌意。

      书思是学校临时委派教她们的。前一个老师勤恳教学,学生管得很松散,班级成绩一直挂倒数第一,同老师授课的另一个班倒数第二。

      暑假补课没预兆,一开学展眼变了人,王绚纯还在梦里一般。后来听得说是那倒数第二班主任举报的,心里宛如窝了一盆火,还把这火气延烧到书思身上。

      于王绚纯而言,这不仅仅是换任课老师而已,她原来拟定自学的计划说不定会全盘推翻。

      书思不仅一次在课上说,只要认真听课,按照她所说的复习,一定会取得进步。用的和小孩子说话的口气,可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不乐意装小孩。

      书思的声音像只蚂蚁爬进她的耳朵,碰来碰去的,哪哪都是没经受过的突兀的感觉。

      她人打扮得超出同龄人的年青,蓬勃的精气神像初升的太阳,正因如此,书思在同学丛中的号召力没有老师能与之比拟。相形之下,王绚纯自觉矮了几寸,老了十年。

      可王绚纯偏偏要跟书思作对,当然是暗地里的,否则岂不成了“公敌”?

      书思捧着书在上面讲着,她就在讲台底下一丝不乱地按计划行事。然而一旦提及“注意听讲”,她便觉得有阴嗖嗖的风吹过,心中忐忑不宁的。

      有几回书思像是看出来她的走神,故意在她身边逗留五六分钟之久。纠结了会,她破釜沉舟地决意牺牲这点时间,逐字逐句地听讲解,随笔记录,书思方才挪步到别的地方。

      她走开之后,王绚纯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手软塌塌写着课堂之外的东西,心还停留在课堂上。

      她不能再在课上干别的事了。她知道前两年的基础不牢固,如今和基础相差无几的同学在一起跑线上,很难胜人一筹······她坚持复习的动力急需成绩的加持。

      她不能而且不愿意辜负了书思,应付完英语课堂,课后她又一个劲顾着自个儿的计划。

      她认为做足了面子工程。

      有一天书思下来讲台经过身边,她摆出一副优哉游哉的形态,把滚到桌缘的水笔拿回来,装模作样地翻翻叠了五六层的资料,想当然觉得书思应该已经出门了,眼中透出智慧的光。然而她嗅到了一缕极轻极淡的清甜的香味,继续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试卷和报纸。

      “王绚纯,你把刚才我讲的那张卷子的作文拿出来,我和你说一下。”

      绚纯有根神经狠狠抽动了一下,她从课桌里抽出来书思所说的试卷,吞吞吐吐地问:章老师,我这作文,没,没大问题吧?”

      “没问题,你不要着急,先听我说。”书思拿起她的作文详看一番,又放回桌面指给她瞧,夸她的英文连写体十分流利,词句高级,又说离满分还是有点差距。

      王绚纯的脸色瞬间变得恭敬而整肃,认真听书思解释阅卷老师的评分标准,她的字虽好但不符合。她还主动翻出印发的上届学生的满分作文,在书思眼皮子底下艰难选出了一种,表示尽量克服写字慢手抖的毛病。

      “那也要慢慢练着,练习多了就好了。”

      王绚纯答应了,听的时候并未觉得那是没有希望的事,而且领悟到,在这繁重枯燥的复习生涯里,书思是多么不可多得的存在。她重新去看待原来所逃避的、看不上眼的一些事,尽管她的成绩还是不上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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