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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遗书 ...

  •   过于幸福的时候,人会缺失警戒心。

      “听说法律上男人侵犯男人不算强女干,是猥亵……还好,我是男孩子不会怀孕……”

      安逸几乎忘了他是怎么度过这两天,每天如同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他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昏昏沉沉陷入五光十色的梦。他时常看见温琦在哭,而自己则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处看着温琦哭。

      偶尔温琦会变成《少年奇幻漂流记》的主角,一个人静静漂浮在海上,顺着波涛海浪漂浮而去。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乘着小船登上了一座孤岛。

      温琦越靠近孤岛,安逸作为旁观者被蛛网缠绕窒息的痛苦就越明显。他试图大声呼喊着温琦的名字,喊到喉咙嘶哑失声。他想让温琦不要登上那座岛,可温琦听不见。

      安逸被巨浪拍打,转眼间摔在岸边。巨大的热带雨林树叶遮挡住温琦的脸,掩在半明半暗中的眉骨失去人的活气。两人对视,而温琦的眼睛李没有焦点,目光涣散。在安逸爬起来向他走去时,那双眼睛陡然变得怨毒。

      “为什么不是你?”

      诡异的惊悚瞬间穿透安逸的身体,世界光速倒转,一阵眩晕感过后,安逸低头看见自己变成了温琦。安逸吓得回头看,想要寻找自己的身影,只见孤岛上只剩自己一个人。他慌乱地往丛林里跑,直到摔在地上。

      孤岛丛林茂密,到处是热带地区鲜艳张扬的花朵。脚下的草丛像体毛一般乌黑弯曲。热风吹过,树上垂吊着无数男人□□从花瓣里钻了出来。

      一声刺耳痛苦地尖叫从安逸嘴里吐出来。他手脚发抖着重新爬起来,双脚一点点陷在泥坑里,奔跑逐渐变得吃力。他不断地喊着救命,周围却没有一个活物。

      一头略长的头发在阳光下变得干枯,脸色溃败,浑身上下的皮肤逐渐变得透明,露出青绿的血管。“安逸”继续奔跑着,身体却逐渐变得吃力,低头一看,骇人的一幕出现在眼前。宽大的校服底下身子瘦削,肚子却恐怖得隆起,像怀了几个月的身孕。

      安逸崩溃地喊叫,低头就看到浅水洼里的“温琦”用一张废墟般的脸孔注视着自己,他忽而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这种眼神。

      那段时间,不管在学校还是家里,温琦一直都打不起精神,常常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若是有人叫他,他才会慢慢回过神露出自己的酒窝。

      安逸知道他生病了,只能多花时间陪他,可温琦总是面无表情,睡不着觉,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有安逸把他抱在怀里,他才会有点情绪变化。

      安逸没有办法改变事情的发展,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一切,而温琦只是麻木地置身于一种平静的绝望中,和岛屿一起下沉。

      老旧的空调亮着灯,发出嗡嗡的运作声,冷气慢慢往外吹着。安逸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大口地喘着粗气,梦而已。他迅速地平复下心情,安慰自己。室内漆黑一片,温琦的遗书被他攥在手里,濡湿一片。

      黑暗中,安逸隐约察觉到椅子上有人,黑影坐在对面角落里,十分瘦小。规律的水滴声回响在狭小的室内,在他的脚下积蓄成一个小水滩。黑影逐渐变高变大,如同鬼魅般直直压了过来,安逸咽了咽口水,阴森的寒意侵袭过全身的皮肤。

      直到黑影停在安逸面前,安逸用力瞪大了双眼,试图在黑暗中看清那张苍白的人脸。

      眉毛,眼睛,鼻子……鼻腔突然传来一股酸意,安逸说不出话。

      “安逸,抱抱我吧。”

      人声机械毫无顿挫,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安逸忐忑不安却忍不住伸手去抱紧黑影。贴住黑影的脸颊和掌心湿漉漉的,他明白是白岩河的河水。河底的淤泥粘在黑影的头发和衣服上,安逸就着月光轻轻地抹上对方的眼角,用手掌擦拭淤泥与水珠。只是任凭他再怎么努力,温琦身上的水珠也落个不停。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为什么不告诉我。”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了下来,大颗大颗就像温琦身上的水珠。安逸眼里充满了痛苦和委屈,懊悔与愧疚像在黑暗里爬行的虫子,不断啃噬他的良心,给予他钻心蚀骨的疼痛。

      温琦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死亡意味着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白岩河带走温琦所有的情绪与活力。

      黑影变成雾气爬上的床淹没安逸的身体,安逸忽然睁开眼睛,黑影和水渍全部消失。

      门窗紧紧闭合,分不出白天和黑夜,安逸头疼欲裂挣扎着爬下床。推开窗户,树叶在凉风里呈现某种阴暗的波纹。

      安逸在椅子上不知道坐了多久,从天亮到天黑。

      他将遗书放进抽屉,带上帽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朝门外走去,再也没回过头。海城酝酿着一场风暴,风暴蕴藏着的能量将要撕裂一切。

      夜晚九点钟,安逸出现在了闻奕桉的家门口,他躲在十几米之外的树下,静静看着灯火通明的房间。他记得太清楚了,一双眼睛冒着精光像守着暗处伺机报复的豺狼。

      大门打开,郑成出现在了门扣,他背朝外,远远看去,男人温和有礼地对着房内的主人微笑。安逸脑海里生出了一连串的质问。披着人皮的畜牲,为什么在害死一条无辜的生命后还能够泰然自若地继续活着。

      他捡起地上的石头,死死盯着郑成,在看不见的阴影里慢慢向大门靠近。只是在看到门内忽然闪过的闻奕桉身影后,安逸快速移动的脚步刹车般停住。头顶的红外线摄像头随着人影的变动也在不断调整方向。

      过了会儿郑成才慢悠悠告别,安逸掌心被石头磨得生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郑成逃过一劫。

      石头落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安逸低着头停在闻奕桉家的大门前。他抬起手想敲门,手里装着闻奕桉衣服的密封袋被护在怀里。只是还没碰到大门安逸就怔了怔,右手无力地垂下,他明白,他像无能的胆小鬼。

      在转身之际,门突然被打开,安逸没来得及回头,手臂被人一拉,整个人被扯进了房间,手中的袋子落在地上。

      安逸被压在门上,闻奕桉迅速向他倾斜着身子靠拢过去,安逸伸手挡住,失魂落魄地问:“这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闻奕桉抬手,一个布满十六格子的监控平米横在安逸面前。“你在门口站的时间再长点,监控就会自动报警了。”

      闻奕桉上下扫视着安逸,外面飘着雨丝,水汽氤氲,安逸的脸湿乎乎的,他注意到了安逸的帽子,视线不由得一顿,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帽子。水珠凝在帽檐,闻奕桉伸手抹去。

      雨水浸透T恤贴在身上冷冷的,安逸慢慢抬起了脸,用猩红的眼睛瞪着,“郑成是杀人犯,你别和他在一起。”天知道他一个人花了将近两小时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他害死了温琦……那会儿他给温琦辅导功课…但是我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温琦那么难受,我什么都不知道……”

      安逸说话断断续续,声音是哽咽的,几乎没有什么逻辑性可言,眼珠着魔一般乱转,像得了癔症。闻奕桉抓住他的肩膀,让他看向自己。

      “你看着我,冷静一点。”闻奕桉残忍地打断安逸的幻想。他看向安逸的眼神幽深,嘴角是生气沉闷的幅度。“安逸,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要有证据。”

      安逸怔了片刻却突然爆发,一把挥开闻奕桉的手,“证据?我就是证据!遗书就是证据!郑成强女干猥亵导致温琦自杀!”他几乎崩溃,闻奕桉心脏张彤,却依然选择镇定自若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哦,我知道了,他是你的家教,你们怕惹祸上身是不是。”安逸声音拔高,看向闻奕桉的眼神满是不屑。

      过了很久,安逸冷静下来,声音变得沉稳,“闻奕桉,我劝你别和他来往了,免得惹祸上身。”

      闻奕桉深知少年的一腔鲁莽并不能做成什么事情,只会让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他心底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却不知道如何和安逸说。

      “你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离他远点。”安逸又说了一遍,眼里再没有仓惶,变得冷漠锋利,和他们初见面时没有任何区别。

      后来闻奕桉无数次后悔,他那天应该紧紧抱住安逸,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可他没有,只冷冰冰从程序正义的角度劝说安逸,没有拦下逐渐崩坏的事态,更让安逸走向无可挽回的境地。

      “安逸,你要做什么?”闻奕桉牵制住安逸往后退的姿势。

      “你不用管我做什么?从今以后我做什么也跟你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安逸说话语气刻薄又冷漠,他要彻底地划开自己与闻奕桉的关系。而闻奕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安逸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了。

      闻奕桉捏紧了拳头,他没有办法强制关住安逸,只能眼睁睁看着安逸,转身走向夜幕下的朦胧雨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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