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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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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下一场!”
桥北靳家,一处家属楼,小区里井然有序,秋老虎咆哮带来的闷热都将人们赶回了家里。
靳迁穿着短衣短裤,出门前洗的头发没有吹,湿漉漉的散在后背上,她没有车,但是有辆山地自行车,轱辘差不多只有两根手指宽,市里的房子是她父亲生前偷偷买来的,在她成年的时候改到了她名下,她毕业前去看过一次,里面的甲醛味还没散干净,毕业后通通风,刷个墙就住进去了,连家具都不全。
而母亲甚至都没去过。
这的老房子是母亲家里给的,老一辈参军的时候还分房子,到了她爸爸那时候就没有了,姥姥是戴星的,当初也是看上靳迁她爸是个警察,才同意了婚事,从现在家属院长大,邻居都是半个家人。
靳迁掏出钥匙开门,里面没什么热闹气氛,她爸在她高考那年牺牲了,就是在过完房子之后,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靳迁甚至想她爸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回不来,才急着把房子给她。
那一年她不顾母亲反对,毅然决然报考了公安大学,和母亲冷战了四年,去年,也就是毕业那年,母亲查出了胃癌早期,母女俩破冰,母亲在父亲去世时都不曾流泪,却哭着求她不要步入她爸的后尘,母亲就只剩她一个亲人了,她又何尝不是呢?
屋子里亮堂堂,一尘不染,靳迁听到了厨房的响动,靳兰英在做中午饭,简单的一菜一汤,自从手术后,她就谨遵医嘱,饮食规律。
也是那时候靳迁才知道,母亲这四年来每天只吃一顿饭,她答应了母亲毕业后不会从事相关工作,母亲答应她多活几年,不让她孤单一个人。
“妈,我回来了。”
靳迁出生时,靳迁的姥姥就要求跟靳家姓,而她爸也没有过多反对,可能只有姥姥那样的人才明白父亲的命从来都是漂浮不定的,或许在某一次行动中就定了,但总归是有一些东西逃出去,来报复,靳迁的姥姥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每个人都想到了给她最妥善的后路,出生就安全的姓氏,成年就有的房子,毕业就没有的工作。
靳兰英拿着铲子出来,见到靳迁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疼坏了,紧忙问道:“怎么了这是?咋弄成这个鬼样子?”
“没事妈,这两天有点思路,写了点东西,熬夜了。”
靳迁接过铲子,进了厨房,如果她不写文,那大概还有厨子的路可以走,她做饭一绝。
“卡。”孟季生皱眉,“靳迁拿铲子的姿势不对,再来一遍。”
“卡!再来!”
白辞在场外看着任钦的手,其实做饭的姿势没有个固定,怎么舒服怎么来,但她突然想到,任钦确实和她说过自己不会做饭,只会做那么几道。
味道很好,不像是进组前临阵磨枪学的,所以真的是碰巧?碰巧她会做的,都是白辞爱吃的。
场内孟季生“过”“下一镜”的声音虚幻,白辞心里有些慌,生理性的慌,她自己甚至不知道因为什么,感觉触碰到了什么幻境。
饭桌上,靳迁说了前几天去爬山的事情,被靳母训斥了一顿,自己爬山太危险,要提前报备,靳迁软软地答应了,一口一口吃白米饭,半天也不夹一口菜。
饰演靳迁妈妈的演员是圈里出镜率很高的的老辈分了,齐肩的头发有点花白,发梢还有些分叉,皱起眉头有母亲的慈祥与心疼。
知女莫如母,母亲做久了,难免做出来的菜都是孩子爱吃的,今天靳迁没怎么动,那就是有心事。
靳兰英放下碗筷,靳迁心头一跳,跟着放下。
“怎么了?迁迁有心事?”
靳兰英很少叫靳迁的小名,一般这样叠叫就是示弱,让靳迁放松警惕,无论什么时候,母亲都在,无论什么事,母亲都在听。
靳迁低下头,欲言又止,家里挂在墙上的摆钟滴答滴答作响,外面有小猫的叫声,还有几只狗在打闹。
“高中的王主任找我,让我回去演讲……”靳迁抬起头,说完又低下。
她之前不是这样的孩子,成长在知识分子家中,在退休姥姥的熏陶下,她很少流泪,磕了碰了也都是一笑而过,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呲牙咧嘴地吹掉伤口里的灰尘。
只是母亲的脆弱,仿佛也加在了她的身上。
“卡,再来一次,靳迁抬头又低头的情绪不对。”
“卡,妈妈的语气太生硬了,软一点。”
“卡,补妆。”
“卡,留一条。”
靳母叹气声很沉重,却有着释怀:“去吧,给小孩子们讲一讲,让他们好好学习,挺好的。”
“谢谢妈。”笑容有点牵强,但还是说了谢谢。
母女俩既和平又安静地吃了一顿饭,就像是拼桌了好多次的同一个陌生人,有点熟悉,所以面带微笑,但总归不认识,所以没什么话题。
“过!”
孟季生摘下鸭舌帽,想到自己昨天没洗头,又悄悄把长发盘起来戴上了。
“主演!过来。”孟季生朝着片场喊了一嗓子。
任钦下戏,白辞也从角落里出来,越靠近任钦,那种心慌就越厉害,白辞手心出了冷汗,怎么都擦不干净。
“你没回去?”孟季生惊讶地看着白辞。
今天排的都是单人通告,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任钦陪她可以理解,毕竟任钦跟她说真的喜欢白辞,但没想到白辞也在等。
“嗯,等任老师下戏。”
这话说的,一旁的郭若脸上写满了“磕到了”的表情。
任钦也没想到白辞这么直接,止不住地想笑,被孟季生眼睛一斜,硬是给憋回去了。
“没走正好,一起听,今天就拍到这,你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去五中拍,别起晚了,不然自己打车过去。”
任钦没有点头,悄悄问道:“我们可以现在就走吗?”
孟季生刚要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孟导放心!肯定不会被拍到!”任钦立正,三只并拢竖在耳朵旁。
白辞在一旁听着,瞥一眼那三根手指后面的耳朵,高于眉,小巧可爱,平时被黑长直挡住,看起来非常御姐,现在头发微湿,勾在耳朵后面不会散下来,耳朵暴露无遗。
“白辞呢?你也有事?”
白辞转过来,认真道:“我跟任老师走。”
“好好好,你俩好了是吧?”
“没有。”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道。
“滚吧滚吧,别碍眼,”孟季生大手一挥,“穿严实点,别被拍。”
被拍其实也无伤大雅,昨晚官宣后,少不了有狗仔来“探班”,但凡两个人今天出了这个棚子,再打开手机就能看见推条,孟季生这么说也只是这么一说,肯定是拦不住两人上热搜,就当是免费打广告了。
“好嘞!”
“知道了。”
两人一齐转身去卸妆,到了化妆间门前,两个助理都伸手去开门,脑袋撞到一起,嘶哈的又缩回来。
“我换好了,在里面等你?或者在这等你。”
白辞说完这句话后任钦才发现,白辞早就换好自己的衣服了,天生丽质的脸上有着很好的留白,是天生吃电影饭的。
任钦有点小心思:“进去等吧。”
化妆间的老师关了玩着开心消消乐的手机,见到任钦打了招呼,任钦在片场人缘好的不得了,小姑娘很会拿捏人的小心思,总是给你送块糖,夸你一句好看,连化妆师都忍不住用尽浑身解数来报答她。
不了解她的人会以为她是软萌的金丝熊,轻声轻语,见到你,就止不住吐出贮存在嘴里过冬的粮食,想让你也开心。但没人知道,弱小的外壳下藏着魅人的狐狸,但她不吸人寿命,是转世来报恩的,这一生只会给一个人留下印记,祝她好梦。
白辞就差一点,没有人谄媚她,但也没有人会讨厌她,因为真正优秀的人是不会被讨厌的,只会得到敬畏,像珠穆朗玛峰山头开出的一朵反自然规律的冷艳花朵,她不畏严寒,因为她本身就是严寒。你看着她,会不自觉地想要敬畏生命的力量,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她能向阳生长却永不融化,但你若靠近触摸她,她又会消失不见,你不禁恍然大悟,原来是幻觉,实则不然,是她逃开了。
化妆师细致地给任钦卸妆,哪怕脸上没有多少粉霜,但职业病鞭挞她,告诫她,不能在如此伟大的脸上留下一点淤泥。
白辞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拿起玻璃桌上放置的杂志,是新一刊的《Marie Clarie》,也是她五大刊的第四刊,看着封面上的自己,她淡淡然,卸完妆的任钦转过身向屏风后走去,腕线过裆,腰细腿长,白辞突然就觉得或许任钦集齐五大刊所用的时间会比她更短。
屏风有些透光,有影子但看不清,让人忍不住窥探到里面的风景,足够吸引人,至少有一点吸引到白辞。
屏风后面的人开启了零点五倍速极致温柔版更衣,长发被化妆师吹干,此刻被人从衣领中捧出来,扬起来,牵着白辞的目光看过去,手里的杂志一角被她捏得皱巴巴,用力的指甲都成功了白色。
任钦走出来,单手撩开头发,耳朵又被挡住了,朝着白辞抛个媚眼。
白辞心头一跳,低下睫毛,状若无事地说:“任老师脊柱侧弯,不要跷二郎腿了。”
任钦一愣,低头看看自己洁白如去的腿,又抬头发出疑问,翘二郎腿的……好像是某个看杂志的人吧。
白辞盯着杂志的瞳孔渐渐失焦,像开启了自动翻页的机器般翻动着杂志,脑海涌入的都是刚刚屏风后柳条摆动的腰肢,哪有什么脊柱侧弯,直的不能再直了,恐怕她整个人也就脊柱是直的了。
“你不也在翘吗?”
“我不怕弯,我的直可以抵消。”白辞站起身,睃一眼任钦,“开个玩笑,走吧。”
任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白辞这是在玩幽默吗?怎么这样的人开玩笑都冷冰冰的……
“那白老师是弯的?”既然直的是在开玩笑,那不就是弯的吗?
门打开的时候,朗悦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深深吸了口凉气,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家艺人是弯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