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是虚数》零七多财

24、第二十四章

　　“我们去哪？”

　　四个人出了片场直接上了车，自从苏泊妍听说任钦总蹭白辞的车后，就调走了白辞之前的小车，换成了现在的商务，因为这件事，剧组的人还传过她们的苏总对任钦有意思，因为任钦都给白辞换车了，但其实她们心里都知道，白辞早就够格了，只是懒得换而已。

　　任钦滑动手机，给了一个眼神，轻笑道：“白老师都不知道去哪里，就敢跟我走？”

　　语气懒懒的，有点调侃的意味，外面的夕阳光线被过滤的剩不了多少，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车顶上的灯亮，还是任钦打字的手更亮。

　　白辞沉默了，她只是想和这人多待一会，看看还能得到什么启发，这一天下来没有双人戏份，没有什么收获。

　　搭在腿上的手指不受控制跳动，白辞盯着它，想让它停下来。

　　好吧，也不算没收获，任钦身材确实好，白辞总觉得自己像变态，毕竟任老师是弯的，自己这样像个偷窥狂。

　　朗悦坐后面还惦记着那句“白老师是弯的”。坐立难安，一会扣扣这，一会看看那，最后死马当活马医，问陶萌萌：“那个……”

　　“嗯？怎么了朗姐？”

　　“任钦是……”朗悦伸出手指，朝下弯曲，咬唇疑问。

　　陶萌萌看着那根手指眨眨眼，装作不知道什么意思，回道：“怎么了，你说呀。”

　　封总秘籍第八条“艺人隐私，神圣不可侵犯。”

　　她虽然没什么头脑，大大咧咧的，和朗悦也还算聊得上几句，但她鬼精着呢，这么多天过去，也掌握了点技巧，有些东西，知道也要不知道。

　　知道，是自己心里有数，准备随时应对。

　　不知道，是对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回以不知道。

　　跟谁讨饭吃，就要忠诚于谁。

　　朗悦知道对方不想回，没有过多追问，都是干这种工作的，自己做了这么多年，还让一个小屁孩给上课了。

　　怎么就觉得两人的关系能让她对自己说实话呢？看来陶萌萌一点都不萌。

　　任钦表面上在看手机，实际一直在观察身边的人，刚刚的手指一直动，这功夫不动了。

　　“白老师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任钦扣下手机，少有正式的问道。

　　“不去！”

　　朗悦在后面蹦出一句话。

　　“我去！”

　　任钦吓了一跳，真是屁股都离开座位了，手一滑，手机飞出去转两圈，任钦手忙脚乱折腾好几回，才勉强以一个非常复杂的手势夹住了，没让掉地上。

　　“呼，还好还好。”拍拍胸脯。

　　心里默念，摸摸毛，吓不着，阿弥陀佛。

　　任钦调整好，做一个深呼吸，才微笑起来转头看朗悦，实际后槽牙都咬碎了，磨得咯吱咯吱响。

　　一阵鼻音，任钦顺着声音看过去，白辞耷拉着眼皮，嘴角上扬，要笑不笑似的，像天端的白云上的神女，抽动枝条，蘸一点仙泉圣水，播撒人间，眷顾到了任钦，开出一朵朵花骨朵。

　　任钦直到白辞收回笑容抬头看她才后知后觉回看朗悦，朗悦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懊恼地扶住脑门。

　　“唉……”

　　算了算了，吓到了就吓到了，换白辞笑一笑，值了！

　　“可以，去哪里？”白辞在任钦的叹息中回应。

　　朗悦神色复杂又无可奈何，白辞有白辞的想法，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艺人不是什么善茬，野心和智慧她都有，不需要自己多嘴，还记得那时候她看经纪人给她的视频，里面是大学时期的白辞，在面对老牌经纪人的盘问时丝毫不慌张，从容应对。

　　没有案底，没谈过恋爱，没有负面新闻，无父无母，每一条都是经纪人或是助理渴望的好孩子典范。

　　但白辞补上了最后一句，彻底从典范成了“坏孩子”。

　　什么话来着？朗悦努力在想，终于一字不差想出来了。

　　——我可能随时不干，我可以付违约金，同意的话，我就签

　　白辞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学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可以付违约金这样的话，她知道是多少吗？她能在自己不想干之前挣够违约金吗？

　　朗悦轻笑，想到了白辞第一次把饭店资料交给她时，上面的注册时间甚至比签约时间还要早，那时朗悦才知道，白辞真的可以，白辞，她真的可以，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自卑。

　　所以，白辞跟任钦走，就算是没有目的，真的和任钦有点什么，那也没人拦得住，大不了退圈息影，管理几家饭店，过得一样自由滋润，只是，真的有人能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放弃这繁华的一生吗？

　　想到这，朗悦认命，摇摇头，拿出平板，开始盘点这个月各家饭店呈上来的数据，汇总，制作曲线，该奖奖，该罚罚。

　　“去……一个充满爱的地方。”

　　直到白辞站在这个画满涂鸦的仓库前，她都想不出，这能是什么充满爱的地方。

　　朗悦在车前环视，确保这里监控系统很完善，还算连接街道，有人路过，也有小贩叫卖，才放心把白辞扔在这里。

　　“有事打电话，第一时间。”朗悦认真说道。

　　“嗯，知道了。”

　　“晚上要我来接吗？”

　　白辞听见问题后没回答，转头看任钦，陶萌萌心里的小人暗暗跺脚，啊啊啊啊，任姐是管事的！

　　“不用了朗姐，麻烦你送萌萌回家，我和白老师自己回去就好。”

　　朗悦征求白辞的意见，见对方默认，心里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折了艺人，换了个新兵蛋子，陶萌萌这个新兵蛋子先一步上车。

　　啧，还是没眼力见的新兵蛋子，关键还不是自己公司的，就一个优点，防范意识强……

　　车尾灯闪烁，白辞收回视线，问道：“所以这是哪里？”

　　任钦一边向五颜六色的卷帘门走，一边反问：“白老师很喜欢狗狗吗？”

　　卷帘门被敲响，白辞的回答淹没在爆发的犬吠中，闷沉的，尖锐的，稚嫩的，老态龙钟的。

　　任钦收回手，以眼神再次询问白辞：没听清，再说一次。

　　“喜欢。”眼里的一汪泉水微微荡漾。

　　“来了来了！”

　　是欢快的女声，特别欢快，不是她们这种演员浮于表面的表情，她的笑才是目的，笑带来的表情呈现是结果，而不是目的。

　　白辞在犬吠中突然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任钦的眼睛，什么也没说，但任钦就是看懂了，白辞慌了，不是害怕，是好奇。

　　任钦在镜头前的时间还少，她的笑还只是笑，为开心而笑，施施然递出手，白辞看着指甲修得圆滑的手，听着由远及近的女孩声音，握上去。

　　卷帘门向上卷动的机械声响起，白辞盯着刚有一丝缝隙的底端，先出来的是一双黑色军板儿，上面有些新鲜的泥土，脚上没穿袜子，黑色的鞋衬出小腿更加白皙，有一两颗泥点子粘在上面，直到膝盖露出来，黑色大短裤才出现，松松垮垮的。

　　白辞还以为要等很久才能看到是什么样的人穿成这样，没想到一个绑着丸子头的脑袋闯进视线。

　　宋财侧弯下腰笑眯眯的眼睛只能看出来翘翘的睫毛，鬓角落下两绺头发，嘴唇不是薄款的，是软糯糯的饱满，此刻咧着大嘴，倒是薄了一点。

　　卷帘门戛然而止，宋财直起腰，佯装乏累捶捶腰，笑着打招呼：“来啦，发个消息嘛，敲这个铁皮，都给它们惊到了。”

　　“切，没良心，姐姐我来送饭，还不得听听它们迎接我？”任钦瞪一眼，“石头扔河里还能听个响呢。”

　　“是是是，”宋财点头哈腰，停下后才发现落后任钦一个身位的人，“白辞？大明星！”

　　小姑娘在白色无袖上蹭蹭手，衣服洗的都看不出是纯正的白色了，有点睡衣的质感，没有了韧劲。

　　“你好你好！我叫宋财，旺财的财！”

　　白辞看了一眼，又悄悄瞥一眼牵着任钦的左手，默默伸出了空着的右手。

　　“你好。”白辞没多介绍，网上多的是。

　　“嘿！我不是明星？咋不跟我这样？”

　　这可不能怪宋财，她俩认识的时候任钦还没进圈呢，那时候宋财蹲在街头喂流浪狗，一只白色的，还没有小臂长，任钦在街头逛游，思考着封煦的话，整个人都阴沉沉的，看见那只小白狗就走了过去。

　　之后任钦发现宋财特别特别喜欢狗，已经陷入了无法自拔地步，因为每天想着那些沦落街头的流浪狗，甚至出现了一点心理疾病，和家里抵抗，非要退学开个救助站，她妈妈不忍心女儿大把大把掉头发，最终让了步，以二十二岁前回家从商为条件，放她自由。

　　她今年二十岁，救助站已经开了三年了。

　　“最近有个匿名捐款的爱心人士，”宋财领着两人进门，扭过头，非常惊讶的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万了！”

　　两百万，对于普通人是个不小的数字了，对于小康家庭也不是说捐就捐的。

　　任钦若有所思，问道：“查不到吗？”

　　一般人肯定查不到，但宋财要是想，下一秒对方信息就能发过来。

　　“我没查，人家匿名做好事，肯定有人家的道理，我做事就行了，两百万啊，够他们吃一阵子了。”

　　白辞默默听着宋财骄傲的语气，走过一条干净的红砖小路，低头躲过一条搭着湿衣服的绳子，白辞顺着绳子看过去，是系在木头桩上的，用钉子钉在木头里，很结实。

　　进了一间小房子，平房，屋子左边帘子拉得不严实，能看见里面是个双人床，碎花的三件套，干干净净阳光晒过的样子。看起来只有右边的卫生间是带门的，没什么家电，就生活必需的冰箱和煤气灶，能保证人不饿死。

　　宋财没多停留，也没有生活带给她窘迫，直奔后院。

　　打开铁皮蓝门，越来越兴奋的犬吠声，白辞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看见了这辈子最难忘的时刻，数不清的各种各类小狗，缺一条腿的，腰折了后腿动不了的，少了一只眼球的，它们眼里充满了纯粹和希望，努力爬向白辞，白辞几乎是一瞬间，松开了任钦，蹲下来，一起下来的，还有眼里的泪水。

　　努力克制呜咽，没有颤抖，很平静地哭泣，稳稳接住了一蹦一跳过来的田园犬，轻柔地抚摸，小狗很信任地翻过来，把肚皮漏出来，白辞感觉自己都呼吸不上来了，抬起头看着能自由散步的小狗，它们多少都有缺陷，无疑都是人类造成的，而此刻，它们却还能再次将自己的脆弱暴露给第一次见面的人类。

　　任钦也跟着蹲下来，小声说：“它叫大甲，甲乙丙丁的甲，随意吧，狗狗太多了，只能这么记了。”

　　白辞听着任钦的声音，柔柔的，“你经常来这里吗？”

　　能直接说出名字，是很熟悉才对。

　　“没进圈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来，后来就很少了，我给这里捐款，很多狗狗都认识我。”

　　任钦也跟着摸一摸大甲。

　　“里面还有些健康的，不过它们很强壮，不能和大甲它们撒欢哦。”任钦也有了很重的鼻音，努力笑出来。

　　白辞抬头，看见了拖着后腿的小黑狗努力爬过来，突然就忍不住了，眼泪成串掉下来。

　　“我捐三百万。”白辞站起来，对着宋财说。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