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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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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钊的手心出汗、后背有些发凉,许久才说:“是,父亲。”
周瑞倒是环顾一下这屋内的陈设,感慨万千地说:“我们周家的这间老屋,一开始,周家的祖宗也就只有这一间老屋。不过是遮风避雨,几代周家人的努力过去,现在我们周家也是名门望族了。可是谁知道咱们的苦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当初选人选错了对象······不,这与当初的选择没有关系,即便是选了那大郎,我们周家的女儿必要诞下血脉,那到了今日,还是要皇位相争,我们还是要站队还是要选择还是要去斗!要么就是我们赢了,周家再上一层楼,要么就是我们输了,他们也不会给我们苟延残喘的机会。我们还不如斗!”
周钊辞别父亲,心情已经平静许多,既然现实无法改变,那就只有去硬着头皮走下去。
到了王府的时候,忠亲王倒是很关切:“你倒是怎么了?本王回来还对着王妃说了,王妃还打算派人回岳丈家看看你去。”
周钊自然不会说对忠亲王的不满:“王爷关怀了。朝会那会儿子突然地有些头痛,这才急着回府。寻了郎中来针灸以后,已然好多了。”
忠亲王点点头,转而邀功般说:“今日早朝,本王就是要问问那皇上究竟要不要去公主府主持大婚,看他那样子,倒是叫本王心上畅快得很!”
周钊这才说:“王爷所求就只在这里吗?”
忠亲王一瞪眼睛:“这是何意?”
“王爷的胸中是天下,既然如此,何必在意这些小事?”
忠亲王却一摆手:“此言差矣。正是为天下,才要叫他去公主府。不然如何成事?”
周钊坐下来,一字一句地说:“若是那一日,皇上出宫自是最好,刺客动手,自然这脏水到不了王爷的身上;可若是皇上不出宫,刺客进宫,也必得要取了他的命。”
忠亲王没说话。
周钊继续说:“王爷与皇上势同水火,皇上如今羽翼渐丰,皇位越坐越稳,若是对王爷不满,那王爷可就不测了。我们还是先下手为强,只要除掉他,这大齐江山只有王爷这一位血脉继承,岂不好?”
忠亲王合上眼:“皇兄,本王的好哥哥,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当初为什么要把皇位传给你那病秧子一样的儿子。天下是你我打下来的,你做皇上,本王绝无二话,可是那么一个不曾上过战场的病秧子做了皇上,本王不服!大齐皇室还是强者来延续吧!”
周钊便和忠亲王把头靠在一起嘀咕了许久······
还是月黑风高的时候,两匹骏马飞驰回来,两个黑衣人一闪而逝,叫一个值夜的小太监直揉眼睛:“哎呀,刚才什么东西一晃过去了。”提着灯笼看了半天还是只有树影婆娑,这才又回到宫门口靠着墙角继续打盹儿。
两道身影回到宫里,公主寝殿里一道烛火摇摆着,里头有女子咳嗽的声音,春雪的声音传来:“公主早些歇息吧,这些日子嗓子不适还是少说话的好,也好的快些。”
然后没一会儿,那摇摆着的唯一烛火也灭了。
殿里的春雪理一理空床铺,拿出自己的被子在地上的脚踏上坐下来,正要闭上眼打盹儿,就听见“吱呀”地声音,春雪警觉地起身,顺手抄起了一旁的烛台。
两道身影站在面前,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春雪!”
春雪这才放下烛台,激动地跪下低声说:“公主你终于回来了!快要担心死我们了!”
顾昭解下黑斗篷,坐在贵妃榻上:“好在一切顺利。”
春雪又赶忙点亮烛火:“公主,小厨房一直炖着燕窝,奴婢去给您拿来。”
顾昭故意逗她:“我倒不知道春雪你什么时候也会了这推演之术,竟然算出了归期?”
春雪高兴得脸上有泪痕,这会儿烛火亮起,她不好意思地背身说:“我们几个估摸着公主就是这几日要回来,这两天每天夜里都备着热水、炖着燕窝,就是想让公主一回来就能沐浴,好好解解乏呢。”
顾昭笑了:“不错,的确是要好好沐浴一番。”
整个人泡在水中,春雪往桶里撒着玫瑰花瓣,顾昭只觉得这些日子的疲惫全都消失了;夏露捧着琉璃盏:“公主先吃这一盏,夜已深了,不便再多用,等到明日,就给公主做好吃的,公主想吃什么?”
顾昭想一想:“八宝鸭、甜酥酪、珍珠鱼。”
夏露一边认真记下一边点头。
顾昭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宫女,只觉得心里很温暖。虽然宫女、太监伺候人是分内之事,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几人却不单单是一个下人。而她们对公主的心思,也不仅仅是侍奉好主子那样简单。
她不敢想,若是忠亲王胜了,会如何对待自己和明儿。更不敢想的是,这些跟在自己身边的、全天下人都知道是自己亲信的春雪她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一次,不仅是为了父皇留下来的江山,不仅是为了顾明,为着那许多的人,自己也必须要赢!万无一失地赢!
置身在这热水中,温暖的包裹仿佛融化了父皇去世以后自己穿上的坚硬外壳。
顾昭垂下眼眸,也无比希望在此时能有个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可以让自己依靠。
长辈已去,姜夫子更是神游四方。她在这些日子里不止一次地想要书信唤回姜夫子,却都生生忍住了。
姜夫子是修道之人,精通推演。想来上一次他的来,都是为了这一劫做的准备。他已经派人教了明儿武艺,不能再教他平白地陷入这些因果,误了修道。
燕窝入腹,却还是空空,顾昭分不清这空是来自于腹内还是心里的,她睁开眼,想要说自己要再用些,可是自己向来都不在夜里放纵吃食,猛然提出只怕她们也没有准备,反而闹得不得安生。
顾昭没说话,春雪却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公主,有些好的果脯,可要尝一颗?”
顾昭点头,只见春雪打开一个油纸包,从里头取了一颗,顾昭张开嘴含进去。
倒是一种不寻常的酸甜味儿。
夏露在一旁笑着说:“这还是咱们未来驸马爷的那个小仆从送的呢。咱们宫里做这些吃食最要紧的是规矩仪制,有个什么创新法儿也不行,这些民间的没那么多规矩,哪样卖得快就钻研哪样儿,这样的零嘴倒是比宫里还可口呢!”
居然是他的人?顾昭想起了那个和自己谈判条件的谢家三少爷,心里竟然奇异地有一丝安全感。
春雪又说:“这谢家三少爷看着是个冷冰冰的人,他的仆从倒是个话最多的。公主您走以后,我们都按着您的吩咐说您是病了,那些朝臣世族大抵也就是派人送来礼物、信件问好也就罢了。那谢家三少爷的仆从倒是挺特别的,隔三差五,不是寻摸些新颖的吃食就是寻摸些好玩儿的,都送进宫里来,还不忘写封信夸耀一下他家主子当了将军有多威风!”
夏露在一旁抢着说:“那信里还有不少错别字呢!”
冬霜也呵呵地笑了。
顾昭方才还觉得孤苦无依、疲惫至极的心突然就被逗笑了:“还有这事?”
夏露便闹着要春雪读信,殿里满是女孩子们小鸟一样的欢笑声。
听过几封,顾昭也不得不笑了:这阿布每一封信都把他家主子夸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就连他家主子骑着马路过市井有小娘子丢荷包,他家主子既没接、连个眼神也没给,气得小娘子大哭的事也写在里头了。
宫里人人都被规矩压着,谨言慎行,这样的阿布新鲜有趣难怪招的夏露几个大笑不止。
可是这阿布又全然是一派坦然的赤子模样,绝无献媚讨好,赤诚得有些孩子气。
由着这阿布,顾昭又忍不住想这谢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听说这阿布也是跟在身边多年,那谢辉是个有城府的人,怎么会由着这样一个单纯的仆从一直跟在身边?却纵着护着?
夏露一高兴话便多起来:“说起来,我总觉得这谢家三少爷和公主有些像呢!”
春雪打趣:“哪里像?那谢家三少爷身边有个阿布,公主身边有个你?”
顾昭也笑了:这世事艰难,有时候不得不重重伪装,可是自己打心眼里,喜爱夏露这样天真率直的人,当初进宫的时候,才一定要带着她。
想到这儿,顾昭心里一动:那他呢?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吗?
春雪试试水温:“公主可要再加些热水?”
顾昭的思绪被打断,这才觉出被热水浸泡过的身体已经绵软无力,便由着几人搀扶起身。
马背上颠簸了数日,全靠一股子劲儿支撑着,现在人一接触到松软的床铺,几乎就瞬间熟睡了过去,自然也就顾不上那会儿子感性之下对那谢家三少爷的好奇和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