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劣心》謉苒

24、024

　　周考的成绩一下来，江淮的退步先不表，谢织从第一名掉到了三十多名更让大家震惊。

　　“天天刷题但是退步了很多啊。”

　　“上次说灵光一闪吧。”

　　诸如此类的传言愈演愈烈，谢织被马雅君叫进了办公室。

　　“是因为你们班主任的事导致的吗？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尝试给我说，我多少也比你们大，说不定可以提供一点帮助。”

　　“没事的老师，上次确实是发挥超常了，不过是回归到真实水平了而已。”

　　“张老师的事是不是对你有什么影响呢？”

　　“没有的，老师。”

　　谈话并不那么顺利，马雅君能感觉到这孩子心里在积压着什么东西，但她无能为力。

　　她的话被游刃有余的挡了回来，最后她叹了口气说：“那你能帮我叫江淮过来下吗？”

　　谢织的动作似乎有片刻迟疑，但也许是她的错觉，半大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但他没来得及叫江淮，因为刚转头就发现那人在办公室门口探出了半个身子，听见自己名字很自然就走了进来。

　　可能是办公室太小，谢织有些不自在，他起身想走，江淮正好站在他身后，将出去的路堵住了，他有些进退两难，也不那么想开口叫人。

　　马雅君招了招手，江淮移了个位，刻意留出了出去的路，谢织眼都没抬，径直走过去。

　　小没良心。

　　江淮垂着头听马雅君的教导，这位女老师和张志完全不同，说是针对成绩就只针对成绩，说得江淮心有愧疚，态度十分诚恳，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怎么样？”周礼宏戳了戳江淮，“马老师还可以吧。”

　　“是挺不错。”

　　“看你好像心情不好，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可以，我想吃火锅。”

　　“有病吧江哥，谁大中午课间吃火锅啊！节假日再说吧。”

　　江淮点头，也不抗拒。

　　周礼宏叹气：“你这样像失恋后丢了魂似的……”

　　“瞎比喻什么。”江淮失笑，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点开一看，片刻道，“我中午有事，抱歉了胖子！”

　　“啥事啊？你约了人？女朋友？”

　　江淮露出个神秘的笑：“李盼玥——”

　　周礼宏眼睛瞬间瞪大，眼圈一下子变红：“江哥咋这样？啥时候勾搭上我女神……”

　　“……的准男友。”

　　待江淮慢吞吞说完一看，周礼宏的表情滑稽得不行，他捏了捏周礼宏的肉脸：“我之所以知道李盼玥有准男友就是因为我认识他啊哈哈哈，中午找他有点事，放心吧，不会打扰你女神的。”

　　“服了。”周礼宏白了他一眼，“我刚刚在女神和兄弟之间剧烈的挣扎你知道不？你就差一点！差一点！就可能失去你唯一的好兄弟！有点数吧江哥，离了我谁把你当傻子宠。”

　　江淮悻悻一笑，两人又打闹一番。

　　路过的人像幽灵一样轻飘飘走过去，丢下一句：“你们关系可真好啊。”

　　江淮看过去，余光只捕捉到一截细瘦苍白的手腕。

　　-

　　“女朋友？”碎发飘扬，此男在发型上做了很大不会被人察觉到的努力，校服外套大敞着，但戴了副儒雅的金边眼镜，中和了那种不正经感，“你是说李盼玥？我去，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你都记得？”

　　“少废话，总之你认识她吧。”

　　“对哦！我初中就和她一个学校的，她人特别好，我们住一个小区，我妈可喜欢她了，她又漂亮，声音也好听，成绩又好，乖乖巧巧的……”奎入尚讲起李盼玥来滔滔不绝，但没说完便被江淮打断。

　　“stop！你这小子，你不是李盼玥的准男友吧？”

　　“哇，恭喜江淮同志，终于意识到四年前奎入尚兄弟的谎言！”奎入尚朝他比了个耶，“怎么发现的？”

　　还怎么发现的，这人对李盼玥的形容全是外在的，分明只是了解个表面而已，江淮揉了揉眉头：“行，我还有点事……”

　　“等等等等！”肩膀被奎入尚一把抓住，“但我和她一个小区的事是真的啊！”

　　“哇，好难得，但你小区不和我小区一样吗？这么说我和李盼玥也是同一个小区的关系呢。”见奎入尚还要开口，江淮一个眼刀甩过去，“初中不用提，我们就是初中同学，李盼玥当年就挺出名，你知道的也不比我多就是了。”

　　“不不不！我还有别的！我说你，这么久没见，陪我一会儿不行啊？”

　　“我现在超级——忙，所以有话快说。”超级两字很加上了重音。

　　奎入尚左顾右盼一圈发现没人注意这里，便贴着江淮，低下嗓音：“李盼玥喜欢女的！”

　　“不可能吧？”这确实是个很冲击性的消息，但李盼玥怎么说呢，从小到大几乎都是一个完美的女孩，说她是同性恋什么的更像是嫉妒者的传言。

　　“真的！我不是初中毕业打算跟她表白吗？然后我看到她在亲一个女生的照片。当时我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也不能说明就是……”

　　“不不不，你不懂，姐妹和恋人那种氛围是不一样的，据我久经情场的眼光来看，那绝对不是单纯的亲吻。”

　　江淮只觉得头更痛了：“我倒也不想知道别人的八卦，何况是没有实证的事，感觉这种东西可不能当证据啊，再说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止住话头：“那个女孩你认识吗？她亲吻的那个？”

　　奎入尚猛灌一杯水：“不认识啊，但我知道她已经去世了，李盼玥高一不是有一段时间一直没来学校嘛，我自告奋勇给她送笔记，打开门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女孩的遗像哦，看到我一直盯着遗像，李盼玥就直接告诉我那叫什么鱼。”

　　傅余？

　　江淮摸了摸下巴。

　　-

　　“傅余？你找我聊天居然是为了问女孩子？不过傅余她很早就去世了啊。”电话那头的人疑惑道，“你问她干什么？”

　　“上次听见老师们在讨论说她很可惜，就有些好奇，原来是去世了吗？唉，我听老师说她压力很大，性格有些阴郁，让我们不要把事憋在心里呢……”

　　“嗯？”电话那头的人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傅余不阴郁哦，她非常阳光开朗，一直是我们班的活跃分子呢，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可惜了可能是最后那次考试实在考差了点才会想不开，明明只有一次而已，现在也觉得那么美好的女孩子选择了那种路让人难过的很。”

　　阳光……开朗？

　　江淮想起宋全明的话，什么伤口，什么暴力遗书，还有圣经后被乱七八糟涂抹的痕迹。

　　怎么看都不是个阳光开朗的人吧？

　　“……啊？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会不会是她家庭原因呢？给她施压后导致了悲剧。”

　　“不可能的，她爸妈早去世了，整个家只有她一个人，她入学时是第一名，你知道不？她是靠第一名的成绩才免费入学的。”

　　“那她死前有什么异样吗？”

　　“你好固执啊——因为考试考差了后感觉她一直有点魂不守舍，但基本和平时一样，所以她跳楼的消息一出来，大家都很震惊呢，因为她和校长关系不错，说的是可以帮助读到大学哦，对于一个孤儿来说，这是最好的路了吧。”

　　对面打篮球意外认识的学长喋喋不休，话里话外充满了遗憾。

　　“这样啊，谢谢学长。那你们那届的校长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李校长？人很好啊，很和蔼的，他因为这事辞职的时候好多人都觉得很可惜，不过你们现在的校长据说是个大帅哥？哈哈哈哈也不错了。”

　　再问也只有人很好的评价，江淮苦笑着结束通话。

　　-

　　那么现在，所有的人脉都已用尽，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呢？

　　江淮点开手机，看着寥寥无几的列表，人如果用尽手段还得不到回报是非常愚蠢的一件事，至少江淮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地步。

　　他编辑好了信息发给孔衡，上次的聊天让这位警官显得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两人甚至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会不会帮这个忙呢？

　　不一会儿，手机收到信息，成年人只回了一句话：[你还是个小孩。]

　　十七岁，多么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年龄，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手机在掌心振动了两下。

　　[你可以看看这个。]

　　[【文件】]

　　下载点开放大照片，白纸上娟秀的字体密密麻麻占据视野。

　　[傅余的日记]

　　[20××年7月5日，天气晴。进入高中后和我想象中不一样，但同学和老师还不算讨厌，勉强能过。]

　　[20××年7月13日，天气晴。我是一个没用的人，我知道，期末考考了第三名，第十名的男同学很中二地指着我说迟早会打败我的，何必呢？我这样的人，打败了也没用什么意思不是吗？]

　　[20××年8月3日，天气晴。玥是富家女吧，真好啊，她看起来闪闪发光的，她好像是由校长带大的，她也没有父母吗？……我在想什么呢？她怎么看都不是个可怜的人吧。]

　　[20××年8月15日，天气……晴。辅导她很简单，她很聪明，学习能力不在我之下，应该是校长的善意吧，让暑假无父无母的我能得到点好处，但我不喜欢这孩子，她丢掉了我的糖。]

　　[20××年8月20日，天气晴。玥昨晚上哭着来找我说校长摔倒了，但是去看的时候发现没有这回事，她在我身后把我推了下去，不过不知道是身体强健还是地毯的原因，我没什么事，她看起来非常恐惧。]

　　[20××年8月27日，天气晴。我不讨厌她了，原来校长是那种人，玥应该吓坏了吧，虽然她哭着求我帮助她，但我又能做什么？我只是个没用的人啊。]

　　[20××年10月5号，天气晴。好累，你们这些人啊，笑容也是很累的东西啊。开学成绩比期末差，被谈话了，我很聪明但是学习上不能松懈，这种话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办公室里有个很让人在意的人，走的时候朝我看了一眼，长得有点像玥。]

　　[20××年10月10日，天气晴。玥又来找我了，她好像黏上我了，我烦她。]

　　[天气晴，日记不写时期算日记吗？后面看的时候会记得写的哪天吗？阴天不想写日记，雨天也不写，不喜欢9这个数字所以也不会写9月，玥说我散漫，她才是最散漫那个吧，都初三了还天天跑到这里来找我，今天发现了校长的秘密基地，他不在的时候就是我和玥的基地了。]

　　[20××年，天气晴，成绩下滑了很多，第一名送了圣经给我，朝上帝祈祷吗？上帝也不会懂函数吧？玥不来了，感觉又回到了以前。]

　　[天气阴。没有成绩就什么都没有了吗？我果然是个没用的人。]

　　[阴。什么时候下雨。]

　　[校长让我也加入了，认识了不喜欢的人，我做的比他好，他在背后骂我，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