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劣心》謉苒

25、025

　　[腻了，志被打得很惨，我有点解气，但是我不想被那样打，校长扶着我的肩膀说不可能这样对我，因为我的身体比他要有用很多。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玥，玥要好看很多。]

　　[成绩一直在降，今天是几号来着？反正是周五吧，我可以用大浴缸，天气？天气还好，进入秋天了，没有之前那么热了，玥又打来电话，不想接。]

　　[他们总说很需要我，但都是假的，我比谁都清楚，我这么一个没用的人，不奉献出什么是换不到东西的。]

　　[遗书，当遗书吧，天气雨，圣经没有帮助我的办法，学习也好，校长也好，玥也好，谁也救不了我。但是今天的计划被那个人截断了，他长得很像玥，我没办法在玥面前寻死。]

　　[是校长的亲戚啊，那他知道校长的事吗？来我们学校实习？真有趣，又是亲戚又有钱，下一步肯定是当新校长呗，成年人的世界都是这样，我不想长大了。]

　　[写不出来。]

　　[写不出来。]

　　[20××年12月25日，天气晴。和玥一起过圣诞节，她拉着我的手说做一辈子好朋友。这种天真的约定是谁提出来的？她和我在山顶用舌头接雪，说尝起来没有味道，我不敢回她，因为明明是苦的，玥如果被反驳了的话就会很较真，还可能会哭，我不想看她哭，应付不了。]

　　[志不想接待客人，被打了，但他总是被打，就那么想来这个学校当老师吗？我不理解他，他教学水平不够，情商也低，如果他当老师，学生肯定都很讨厌他，但这好像是他这辈子唯一追求，要当个体面人，还说我这种年轻小孩不可能会懂，他也没说错，体面什么的，我觉得人只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已经被远远抛开了，老师说上高中后男生比女生发育更好，就很容易追上来，尤其是理科这方面，不知道说什么玩意呢，不就是染色体的区别，成绩超过我的也不止有男生啊，不过班里男的似乎挺高兴的，老师很高兴能鼓舞起气氛，他都没看见第一排那个女孩子哭了，在这种班级里，感觉好烦躁。]

　　[我——想——s……算了。]

　　[20××年4月8日，天气晴。想成为什么大人？不知道，有什么想上的学校？不知道，长大后要做什么？不知道，选这种作文题目的老师不会以为自己很有趣吧？]

　　[20××年4月10日，天气晴。好痛苦，但不知道在痛苦什么，我把圣经都翻烂了，耶和华会宽恕我的一切，我的耶和华又在哪里？骗小孩的东西。烦躁，烦躁，烦躁。校长今天问我，有没有做好措施，他笑得好阴森，像大反派，恐吓我说之前的女孩子的遭遇，血块从下面流出，姨妈不也是这样吗？]

　　[好久了才写日记……几天没写就写不出来了，好想哭，但不知道为什么要哭，这个世界尽是我不懂的事。]

　　[放假找玥，但她出去旅游了，也是，中考完了应该多去玩一玩，反正她那么有钱。]

　　[她两个月都不回来吗？]

　　[开学考降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耳朵感觉边一直感觉有轰鸣声，吵得我头疼，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大概是哭了，同学们都来安慰我，但是更吵了。]

　　[手一直在抖，写不了字……]

　　[天气雨。状态好了一些，想写一下我的名字来历，我的爸爸姓傅，妈妈姓余，所以我叫傅余，他们是丢下我去产检的时候出了车祸，据说肚子里有个弟弟……但是我不想要弟弟，听到消息居然有点报复的快感，我真是坏的无药可救了。]

　　[写了很多遗书，选了字最好的那一封，现在总是写着写着就手抖，真不舒服。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爸妈是二婚，我和妈妈从一个很恐怖的地方逃出来，但是逃出来后我妈妈也疯了，一直想带我做变性手术，不过她没什么门路，没有哪家正规医院敢给未成年人做这种手术，后来遇见新爸爸就没有那么执着了，怀上的时候肚皮尖尖的，一看就是个男胎。我其实不叫傅余，原名叫泰多余，当年我的爸爸很满意这个名字呢。可是我未出世的弟弟叫傅有宝，听起来真土。]

　　[我真是个没用的人，谁也保护不好，谁也不需要我，因为我缺了那么二两肉……玥会让我想起我的妹妹，她那么小，柔软的额头却钉上手腕粗的钢针，哭声凄厉，她长大后应该会像玥，总觉得她们有点像，会不会是我把玥当妹妹导致的错觉呢？]

　　[和玥见面时被志碰上了，他很嫌弃地说我，还说体验男人的滋味就会好了，这个人仿佛没有心一样，我要把四颗长钢钉钉在他四肢，剁掉他的二两肉，剖开他的胸口，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心脏。]

　　[20××年9月1号，天气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拜拜，世界。]

　　“所以……”字迹到后面愈发潦草，像喝到最后的碳酸饮料失去了气泡，腻得人胸闷气短。

　　孔衡发来消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傅余和李为生似乎在做什么，张志也牵扯其中，而且死状基本和日记一样，这给了我们很大线索，你不用再深入其中了。]

　　江淮捏紧了手指：[你们有怀疑的人了吗？]

　　过来许久，对面也没有任何消息。

　　凶手看过傅余的日记，还知道他们做的事，范围很窄，就像谢织一直强调的那样，那栋教学楼里那张床和浴室都太大了，世上有些富人有不好的癖好，李为生拉到生源的办法绝对不会太干净。

　　她一定很恨吧，恨血缘脉络，恨求而不得，恨重男轻女的世界。

　　“江哥！你在这啊？”周礼宏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插入发散的思维里，身后远远跟着个黑发阴郁的少年，“谢织说有事找你哦。”

　　“不是我，是老师找你，我只是负责传话。”谢织扭过头，打算避开江淮的视线。

　　可当江淮抬起头，两人一时顿住。

　　“江哥……？”

　　“你？”

　　江淮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豆大的泪珠轻飘飘从眼角滚落出来，带着温热砸在手背上。

　　“我知道了……”他苦笑起来，“傅余是向阳街的人吗？”

　　“什么什么？江哥你怎么了？”周礼宏皱起眉。

　　待他思考了半天江哥为什么突然哭了这件事和傅余是谁，为什么又出现了向阳街这些问题，身后的少年眼神微动：“如果她原来叫多余的话……”

　　沉重的天终于压了下来，像那日天台清棱棱声音交织的五线谱，处处空荡荡大楼耸立，封闭黑色房间里是五光十色的家庭。

　　天台上的谢织用毫无起伏的声音一字一句说着可怕的话：“那家人想要儿子，对儿子的执念让他们失了理智，他们本来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大女儿比我大点，又乖又听话，但是女人身体在第二次生产时落了毛病，说是不好怀上。

　　“于是男人把刚出生的小女儿分尸后封在缸里，还往头顶打入了一根钢针，说这样会让女孩子灵魂感到害怕，下一胎就会是男孩，

　　“最后女人也没有怀孕，男人被抓了起来，女人和大女儿逃跑了。

　　“但据说女人到了其他地方后借贷给女儿做了变性手术，还不上贷款后一走了之，不知道变性后的女儿现在在做什么。”

　　……

　　她好不容易从向阳街那种地方爬了出来，又进了新的魔窟，然后在两年前，从树明多出来的废弃大楼上，一跃而下。

　　“你早就知道了吗？”喉咙里苦涩蔓延。

　　谢织沉默，半晌摇头：“和孔衡交流时知道的。”

　　“那凶手你也猜到了？”

　　“一点点。”

　　他浑身都失了力：“谢织，为什么啊。”

　　谢织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因果循环而已。”

　　周礼宏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想来与他无关，有些事情不知道更好，可惜他江哥不会懂这个道理。

　　-

　　树明发生了两件事，一是下周直接期末考，二是李盼玥休学了。

　　前任校长似乎和张志的死有关系，案子在不清不楚间结了案，据说李盼玥休学也是因为这件事，废弃教学楼也终于决定拆除，宋全明说这个寒假就动手。

　　“警方没有直接爆出凶手啊……”

　　“因为凶手是未成年人嘛。”谢织咬了一口煎蛋，满足地闭上眼。

　　“但我不明白……李为生的事就那么不明不白结束了？”

　　“牵扯了太多人了啊，都是大人物，而且知道实情的关系人就那么几个，不是死了就是被抓了，剩下的既得利者肯定不会说什么了。”

　　“但是你说她一个女孩子，哪有那个力气制服一个成年男人？”

　　闻言谢织抬起头：“你太小看女孩子了吧。”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那是钢钉不是吗？要打进人骨头里应该没那么容易吧。而且他们为什么会深夜见面？她又是怎么看见那日记的呢？”

　　这个人的直觉真的是很麻烦的存在，谢织喝了口牛奶，看着沉思的江淮。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