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祖宗》锐枝上上

6、磕一个。

　　“隋无寒，麻烦你让开。”檀迦境温和地说。

　　隋无寒抵在阳台门口，说：

　　“可以啊，说点好听的，难得和初恋情人见面，你说是不是。”

　　“隋无寒，谢谢你见义勇为，你人真是不错，麻烦你让开。”

　　他丝毫未动，她用胳膊推他，依旧丝毫未动。

　　两个人僵持了几分钟，檀迦境力气抵不过他，直到警察来了，隋无寒才打开阳台门。

　　保安刚躲进楼道口便被电梯里出来的三个警察逮个正着，另一个望风的同伙也一起被抓走。

　　保安同伙鬼祟藏在在10楼楼道，同是万龙豪苑的保安，和入室保安是老乡。

　　两人见檀迦境长得漂亮，一个人独居，临时起了心思。

　　因没有实质性伤害，两人被拘留10天。

　　警局的老警察认得她，叹气：

　　“小姑娘，又是你啊。”

　　隋无寒正跟人打电话，闻言，他忽然抬头看向他们。

　　檀迦境朝老警察点头，笑：“好久不见，阿叔，您好呀。”

　　老警察意味深长地盯着隋无寒，和蔼笑道：

　　“你男朋友蛮冷静的，没出去追那人，要是被望风的看到你一个人在家，后果也蛮难讲的，幸好没有像上次那样受伤。”

　　老警察话一出口，隋无寒眉头拧得更紧。

　　“嗯，这次多亏了他。不过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哈哈，不好意思，我看这小伙子这么帅，还以为是你对象呢。警局这边暂时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记得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冲动，保护好自己就行。”

　　“好的，谢谢您。”

　　配合警察做完笔录，两人走出警察局，已经深夜十一点，夜色极黑，下着大雨。

　　檀迦境握住右手腕，那里隐隐作痛。

　　出了门，隋无寒脸色更加阴沉，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电话里，有谁惹了他。

　　他的神情檀迦境尽进眼底，但她没多问。

　　隋无寒跟她关系不好，即使出于善心帮了她，两个人还也没到交心谈天的程度。

　　她向来不主动干涉他人身上的私事。

　　但做人应该心怀感恩，如何报答隋无寒这件事，她需要花时间去认真思考。

　　她主动开口，问：“今晚的事情，我先跟你说一声谢谢，你打算怎么回去？”

　　他们两个跟着警车来的警局，隋无寒没有开车。

　　“我打车，要一起吗？”檀迦境打开手机，点开滴滴。

　　隋无寒没说话，眉头紧锁，就这么一直看着她。

　　生气，沉默，无声地拒绝。

　　檀迦境低头看手机，继续点手指勾选车型，对一旁男人的臭脸熟视无睹。

　　隋无寒叹气，主动俯身低头，又气又忧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

　　“檀迦境，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雨天打车困难，檀迦境先把能打的车都勾选上，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态度无比虔诚：

　　“有啊，隋无寒，今晚真的谢谢你，多年不见，你人还是那么好，不愧是新启市见义勇为好青年。”

　　隋无寒，典型面冷心热款好人，小学时曾用拐杖拦下骑摩托车抢劫老奶奶的流氓，拄拐护送老奶奶去舞蹈室跳舞，荣获新启市好青年荣誉。

　　“面冷心热”这个词，虽然老土，但檀迦境认为用来形容隋无寒极其贴切，他外在冷冽清俊，内里热烈张扬，像有温度的霜雪。

　　隋无寒噗嗤冷笑，连嘲带讽：

　　“几年没见，你倒是厉害。见到我也不求救，人跑了还想继续追，你是嫌命太长了，想见阎王了？”

　　虽然隋无寒的语气不太友好，但檀迦境听得出来他的关心，她坦言道：“我报警了，新启市内，警局出警速度很快。”

　　“嗯，跟警局挺熟嘛，那你猜，如果我今晚不在，是警察来的快，还是你挂得快？你知道对方有几个人，有多危险吗？”

　　檀迦境抿唇沉思，道：“有刀，我能争取一定的救援时间。”

　　“哦，听上去很厉害，配上你那点连男人一根手指头都掰不过的芝麻力气，正好送人头。”

　　檀迦境气道：

　　“隋无寒，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你再阴阳怪气，我会生气。”

　　“长进了檀迦境，现在还学会生气了。”他目光冷冷定格在她脸上，神色阴沉压抑，看上去比她更生气。

　　檀迦境蹙眉与他对视。

　　她当然会生气。

　　她早已不是高中时期的檀迦境，以前性格懦弱好欺负，但现在的她容不得被人随意指摘伤害。

　　试图惹她不痛快的，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反击。

　　几秒钟后，隋无寒先垂下眼皮，沉声道：

　　“抱歉，我不应该阴阳怪气。”

　　檀迦境表情恢复温和，轻声缓缓道：

　　“我知道你阴阳怪气是在关心我。如果今晚不是正巧遇上你，我现在可能就真的凉了。所以，我想由衷地向你说一声谢谢。”

　　她低身鞠躬，态度无比虔诚：

　　“谢谢你，隋无寒。”

　　隋无寒似是被逗笑了，几不可闻地轻叹出一口气。

　　他抬了下眼皮，弯下腰，想伸手擦去她脸上的半干泪痕。

　　檀迦境下意识别过脸，身躯本能往后退。

　　最终，男人的手悬停在空中，没再继续动作。

　　檀迦境问：“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你希望我用什么方式来还你人情？”

　　他眉眼透着冷气，嘴巴不饶人：

　　“大恩不言谢，直接磕个吧。”

　　檀迦境不是第一天听这张嘴犯贱，隋无寒这个人活的冷傲张扬，一张嘴更是嚣张得没边。

　　想到隋无寒冒着危险帮助她，她没有生气，仰起头，脸上神情无比真诚：

　　“要不这样吧，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您吃5顿饭，或者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会尽我所能帮您。”

　　由于职业习惯问题，檀迦境习惯将对方“你”说为“您”。有时候改不过来，道谢里接二连三出现的“您”，听起来反倒像在阴阳怪气。

　　隋无寒挺直腰，眉毛一挑，缓缓冷道：

　　“一次磕头就能解决的事，檀迦境，你纠缠我。”

　　“我只是觉得救命的恩情很重，需要用足够的诚意来回报。”

　　隋无寒俯身低头，身后夜色朦胧，男人凑在檀迦境眼前，眼眸漆黑得发亮，语调低沉又勾人：

　　“那就跟我回家吧，陪在我身边一辈子，这个诚意我喜欢。”

　　檀迦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扯了扯嘴角，温声道：

　　“我不喜欢，请你认真回答我。”

　　隋无寒眼眸黯淡，他抬起头，懒散道：

　　“我很认真啊。”

　　檀迦境懒得搭腔。

　　显然他不想收人情，欠隋无寒的人情，她打算自己想个办法还清。

　　连送一个月的水果篮，再送个热心市民锦旗，报答救命大恩大抵足够。

　　还是得再加一个月，他可是救了她的小命。

　　凌晨，雨夜，打车难上加难。

　　两个人一高一矮，站在公交车站下躲雨，等了将近半小时滴车。

　　“所以你一直知道有2个人？”檀迦境顺着他的话，继续问。

　　隋无寒仰靠在广告牌上，闭眼沉声道：

　　“不知道，进你家揍完人之后，才确定那是他同伙。”

　　檀迦境低眉思考。

　　对付一个陌生男人，她可以选择砍死对方，鱼死网破；对付两个陌生男人，她和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任何区别。

　　以前遇到入室抢劫，有勇敢忠诚的諵諵护着她。他会狂叫，会撕咬，会扑向每个企图伤害她的坏人。

　　她站在諵諵身后，手里拿着刀，害怕却心安。

　　这次侥幸遇到隋无寒，得以死里逃生。

　　大恩的确不言谢，要不身体力行一回，去学习一下怎样磕头有诚意？

　　回应别人的善意，她愿意以所有方式，即使她不喜欢磕头。

　　檀迦境最讨厌做让自己不快乐的事情，但回应别人的善意，例外。

　　她转头看向身侧男人，第无数遍重复道：

　　“谢谢你，隋无寒。”

　　“别谢了，耳朵都谢出茧子了。”

　　男人垂着眼皮，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阴影。鼻梁高挺俊美，唇形漂亮微微上扬，下颚线棱角冷峻分明。

　　极度完美的侧脸，像大艺术家亲手雕刻中的神品之作。

　　檀迦境一瞬间看晃了眼，摇摇脑袋，摸把泪，继续道：

　　“今晚能够遇到你，是我的幸运。你喜欢什么样的磕头？是直接跪下来，还是有别的讲究？”檀迦境仔细搜索脑海中关于跪拜的知识。

　　隋无寒缓缓抬起眼皮，淡淡瞥她一眼：

　　“倒立磕头，360℃旋转，带上校准八齿微笑。”

　　“嗯，你还有别的喜欢的姿势吗？”

　　“没有。”

　　檀迦境沉思，标准笑容她会，磕头姿势有一定难度，她需要花费时间学习。她打开手机，搜索“倒立磕头，旋转360℃”。

　　隋无寒转过身来，俯身看清她的搜索界面，坚决道：

　　“换掉。”

　　“什么姿势？”

　　“换掉磕头。”

　　于是，第一份水果篮，下单成功。

　　车站外，阴雨如细棉线自上空飘落不停，站外那条马路短得一眼就瞧见尽头，檀迦境站在公交车站，瞧了又瞧。

　　千般等待万般期盼，终于盼来滴车师傅。

　　她抬脚要走，看向四周黑黢黢又无人的马路，转过身来，跟他道别：

　　“今晚谢谢你，你一个男生晚上回去也要小心，那我先走了。”说完，她麻利地上了车，迅速抬手关门。

　　“檀迦境。”

　　“啊？”她关车门的手一顿。

　　“打不到车，捎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