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盐蒸吉柿

2、第 2 章松柏

　　他绕过学校篮球场，顺着台阶往上，朝一栋U字形状的教学楼走去。
　　走到一楼走廊时，许佑星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围了一圈拿着卷子和习题闷头问老师题目的学生。
　　他转回视线，没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趴在走廊白色台缘上，手肘撑出了白色台边，手里翻来覆去转着手机，眼睛看着某处虚空发呆。
　　手机接连亮了几下，他眉头微蹙，没管，将手机搁回兜里，但显然兜里的手机并不放弃，嗡嗡嗡振动个不停。
　　过了片刻，他妥协似的叹了口气，把手机掏出来。
　　——卧槽！星儿，你走了？
　　——你怎么回事啊？
　　——那俩孙子还在学校夹着尾巴不敢做人呢！
　　——你两袖清风，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件事情又不是你的错？
　　——你干嘛突然转走了？
　　——兄die儿，你转去哪里了，都不说一声。
　　……
　　许佑星扫过聊天框里一大串的绿色消息都是他的前同桌发的，也许是看到他在线，他的前同桌在手机另一端洋洋洒洒敲了一条又一条信息发过来。
　　他看着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长篇大论。刚才才强压下去的头疼，现在又开始密密麻麻的复苏。
　　他按了几下眉心，无奈地切出聊天框从下往上滑都是一栏长长的未收消息。
　　原先学校加的同学，校篮球队员，朋友甚至还有老师都在问他为什么转学，转去哪里了，也有忿忿不平讨公道的。
　　他没什么情绪的在手机上敲字，只打了几句简单的发给他的前同桌——以后不联系了，有缘再见，删了吧！兄弟。
　　给他的前同桌发完，许佑星懒得一个个删好友。
　　他垂下眼，眸光沉静看着翻来转去的手机，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手机上点了两下，把自己的账号注销了。
　　眼看办公室里的学生走得都差不多，他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正想敲门进去。
　　一通电话打来说话的是女声：“是许佑星同学吗？不好意思，现在才联系你，我是你班主任，你现在哪儿呀？来老师办公室一趟。”
　　忙了一早上的陈小敏，现在才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转校生，政教处那边做事老是不靠谱，现在才传消息过来。
　　办公室门被推开，陈小敏抬头看见一个高挑的男生从外面走进来。
　　气质很干净带着年轻人少见的空灵感。
　　他戴了帽子和口罩看不见脸，那个男生抬头扫了一圈。
　　陈小敏招手：这儿！”
　　许佑星走近：“老师好！”
　　陈小敏听见说话的声音，直觉告诉她就是一个乖学生准没错。
　　陈小敏干净利落点明主题：“老师看了你的资料都没什么问题。就是这数学……”
　　她看着成绩单上明晃晃印着的25分，委婉的道，“是你那边数学太难了吗？”
　　还行，打架耽搁了。
　　许佑星看着面前这个戴着眼镜，模样严肃的老师点了点头。
　　“那没事，我教咱们班数学呢，你数学有哪里不会的要及时问老师或者班里的同学，其他科也一样，不要脱了上课进度。”陈老师表情变得轻松，“对了，上课不能戴帽子，被抓到要扣分班级文明分，注意点。”
　　陈小敏看着他脖子上戴着的耳机，防范于未然地补充：“还有从明天开始，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一律不准带进学校，到时候被政教处没收了，可别跟我撒泼耍赖，找我没用。”
　　“当然，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她瞧了许佑星一眼继续说，“只要不是在我的眼皮底下玩，或者不影响到成绩情况下我可以当做眼瞎。”
　　这班主任挺有意思的。
　　他“嗯”了一声，正要开口说什么。
　　“陈老师，你找我？”一个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许佑星转过头，看到来人时忍不住挑眉。
　　楚柏野单肩背着书包，拎着一沓卷子走进来。
　　他朝陈小敏这边偏头。
　　眼皮一掀，正巧和许佑星的目光碰上，楚柏野眸光轻轻一动，脸上没什么变化，似乎并不惊讶在这遇到和他几分钟前撞到一起的男生。
　　陈小敏冲他笑：“你们老班发消息给我，他打印了一份新的奥数题放在桌上，你在他位置上找找，数好份数发给班里同学。”
　　许佑星对别人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他垂下头，关上耳目，漫无目地畅想，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
　　靠想各种吃来回避他不想回答，不想在意的问题，这是他近几年练就的本领，这招目前对他来说屡试不爽。
　　今天回去吃什么呢？
　　学校小吃街有家牛肉面，闻着挺香可以去试试看。
　　对了，今天吃的糖醋排条，吃起来很不错。
　　要不去商场买几包零食吧，好久没吃了。
　　在许佑星世界外的陈小敏拿着卷子敲了下桌上的电子表“诶”了一声说，“这一天都忙昏头了，你待会儿是不是要出去，现在整理卷子来得及吗？”
　　出去？没错，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试试那家新开的冰淇淋店，应该来得及吧，进学校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没关门。
　　等等！！
　　出去？是出校门的意思？
　　许佑星从他的世界中分身出来，猛地看了眼陈老师桌上的电子表。
　　没错啊，现在不是上课期间吗？没假条也能出去？
　　来之前谁告诉他，四中请假比登天还难，许佑星看着楚柏野两手空空，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他表情怪异的用眼睛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扫射。
　　他们表现得都很正常，很显然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许佑星的表情，还在继续他们的话题。
　　“不需要多久。”
　　楚柏野站的位置和他靠得极近，冷质而带着颗粒感的嗓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许佑星抬头看去。
　　葳蕤的香樟树被阳光分割成明暗两边，浓茂的树荫透过玻璃窗地投影在办公室的地板上。
　　楚柏野半隐在片深绿色荫翳中，日光从摇晃的枝叶间洒下，斑驳的叶影和碎光沐沐在他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比平常还要更加生人勿近。
　　微风佛过窗纱一片，葱郁粗大的枝桠交错纠缠，大片绿茵茵的海浪从敞开的窗口漫进来在他周围朦胧了一层绿雾，他置身倘徉在清澈绿意里。
　　宽大的校服被风吹的轻扬，显出少年人特有的青涩轮廓。
　　一缕缕湿热的风灌过来，将许佑星额前的碎发吹乱了。
　　当他再次抬眸时，一道目光浅浅扫过来。
　　毫无防备地，他撞进了一双流淌着绿色湖水的眼睛里，仿佛清晨覆在绿草上的水珠，又轻又淡。
　　隐藏在叶影遮叠中的伤口，增添几分了桀骜不驯。
　　过了半晌
　　潮水退去，楚柏野在书包带上划拉了两一下，垂眸偏过了头。
　　许佑星怔愣了一刹那，垂握在一起的手指不自知捏了捏，有些走神。
　　“那就好。”陈小敏松了口气说，“过段时间就是数学和他科目竞赛了，虽然老师们都了解你的实力，但你也要好好做准备，压力什么的也不要太大……”
　　“嗯。”终年不化的雪松冷淡开口。
　　这是四中近几年来招到的最不错的学生。陈小敏心想今年的保送名额多半会落到这个少年身上。
　　同时感慨保送了也好，四中的风气一年不如一年了，她看了眼楚柏野脸上的伤口，终究没问，这小孩有冷又倔，问了也是白搭。
　　这次边的事情解决了，陈小敏有雷达似的转过头问：“你刚要说什么？”
　　“嗯？”许佑星从愣神中反应过，“哦。”
　　随即眉头纠结在一起，他终于知道什么叫自己挖坑给自己跳了。
　　现在只好硬着头皮上：“老师，我有密集恐惧症。简单来说，就是别人看着我或着盯着我，我就会全身起疹子……“
　　旁边翻卷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办公室显得格外响。
　　许佑星紧接着说：“所以一会儿去班上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和陈希沃认识，跟他坐一桌就行。
　　陈小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
　　他双手放在皮椅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如果现在办公室里没有人，他大概就坐上去了。
　　刚进办公室的样子像逛后花园似的，居然还怕生，虽然有点出乎意外，但是带着口罩，说的又挺像那么回事。
　　“……哦，也行。”陈小敏只好答应道。
　　“那我先走了，老师再见。”许佑星淡定说完，步伐匆匆的离开办公室。
　　陈小敏把桌上的教案整理好，“不对呀！我不是安排人的吗？怎么还被这臭小子安排上了……”
　　……
　　许佑星照着指示牌一路走到高二(4)班。看到自己的书包放在靠窗的位置时，他从后门钻进了教室。
　　这会儿班里的有人在睡觉，有的人补作业，没人注意到他。
　　他把帽子摘下来，揉揉了发胀的太阳穴头抵着桌边，闭眼休息。
　　“我靠，兄弟！“
　　这大嗓门儿把他瞌睡都吓没了。
　　同一时间班里四十多个脑袋齐刷刷的转过来看着他。
　　得了，办公室的脸白丢了。
　　“我靠！兄弟，你认识我？”许佑星有点火气的跟着喊，不自觉带点那大嗓门儿的口音。
　　“你叫许佑星，陈希沃发小吧！今早他就说了，他有一特好的哥们儿要转来咱们班。”
　　“当然认识，不仅是我，估计现在全校人都认识你了，走廊上人都在传四班来了个超级无敌大帅哥。”
　　“我叫冉廉凯，是咱们班体育课代表，以后一起打打篮球就熟了。”冉廉凯咧嘴一笑，自来熟的坐在陈希沃的椅子上说。
　　“你也挺帅的。”许佑星扯了扯口罩，尽量遮住半张脸。
　　冉廉凯嘿嘿一笑，被夸了挺不好意思的说：“你不舒服啊，戴着口罩”
　　“过敏。”许佑星张口就来。
　　“高二还想着转学的人不多啊，”冉廉凯不解，“你怎么转来四中了？”
　　“谁知道呢，”许佑星故作沉思地开玩笑，“emm……大概是图新鲜。”
　　“……”
　　冉廉凯被他说的话震惊到了，张了张嘴：“图……图新新鲜！”
　　这时一个戴眼镜拿着卷子的人从外面走进来。
　　冉廉凯用一直没合上的嘴冲他喊道：“小眼睛你手里拿啥呢，老陈又印新卷子了？”
　　拿卷子的这位叫宋正言又因为长期戴着一副眼镜，很巧合的大家都叫他小眼镜。他是四班的纪律委员同时也是数学竞赛班的学生。
　　小眼镜朝他喊的方向看过来，看到许佑星时诧异了一下随即笑道：“哟，新同学啊。”
　　许佑星的点了点头：“你好，许佑星。”
　　“哦哦，宋正言，别客气，以后大家都是同学了。”他甩了甩手里的卷子，“看么？”
　　许佑星扫了一眼卷子上面满密密麻麻的解题过程，顿时苦大仇深地捂着眼睛道：“伤人害己啊，麻烦拿远点，算你积善行德了。”
　　小眼镜和冉廉凯因为他的话，被逗乐的停不下来。
　　“好好好，不辣你的眼睛。“小眼镜把抖到许佑星眼前的卷子收回来，“算我日行一善了。”
　　他转头朝还在呲着牙傻乐的冉廉凯招招：“来来来，新鲜出炉，看看这个。”
　　冉廉凯终于不再烦许佑星，跑到一边和小眼镜凑一起看卷子去了。
　　他得了空闲趴在桌上玩手机。
　　转学这件事情，他并没有跟他爷爷奶奶商量。都这么长时间了手机上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
　　这次估计把二老气个不轻。许佑星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
　　越来越多的人走过来聚拢在一起，依稀说着楚柏野……这思路……
　　他抬头看过去，冉廉凯和其他男生的表情欣赏中带点说不出的微妙。
　　叫宋正言这位则是一脸兴奋不停说，”这思路我怎么没想到，牛逼啊！……”凑在一起有种奇妙的滑稽感。
　　许佑星从兜里掏出颗水果软糖送进嘴里嚼了嚼，边撑着头看他们，看了好一会儿后，感觉没什么意思，就又把头低下去，脑门儿抵着课桌沿，继续闷头刷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