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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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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试考生考死,终于终结日。
      考完审判完,包往沙发扔,一个毛线球,砸开卧室灯,触发家里蹲。没日没夜,日日夜夜,妈敲打爹劝架,好歹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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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经二十多天漫长的冬眠,”耗子张开双臂,“终于迎来困意满满的春天。”
      “啊,春天,”马克应和,“万物回笼的好季节。”

      “你俩搁这儿诗朗诵呢。”
      “老大!”熊扑蜂窝,马克扑他。
      “没挂,”陈昱乐放包,赶蝴蝶的猫,“勿念。”头大。
      “老大,”耗子也来,“你寒假干吗了?”
      “吃喝拉撒,”眼瞅老师进门,“马上睡了。”

      “起来了起来了,开学第一天一个二个要死要活的,”涂老师容光焕发,教具往讲台一啪,“我们后进生本身,”粉起雾,尘扑扑,“落后点也就算了。”他咳,“进度,进度落后人家一大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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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下课。第一天,第N天。
      日子这么一天天、一页页,日积月累,只有时间。撑脸搓脸,书本崭新,没点新鲜。
      “有些同学,一写作文就是开头早上起床,结尾晚上回家,”语文课,无语凝噎,困的,“啊!今天真是难忘的一天啊!”
      “能不能有点新意?能不能有点创意?”

      “但是老师,早上不起床怎么出门?”捧哏上线,兢兢业业,“晚上不回家,还能回哪儿?”
      “薛习,你作为班长,上课能不能别老接我的话。”
      “可我不接话,”灰不溜秋,“就没人理您了。”
      冷藏室换冷冻室,一个课堂,一台冰箱。
      也是蛮倔强。陈昱乐摇头,太难了这行。

      “臭耗子,”没见攻击,目击还击,“打我干吗。”马克包抱怀里,发起连环肘击,“天天打我,天天打,凭啥别人你都不打。”
      “你比较特别。”耗子兵来书挡,“特别欠打。”
      老师一个眼神,结束局部战争,马克悄声,“你有病吧。”
      “哎。”耗子长吁短叹,手垫屁股下,摇晃凳子驾驾驾,“无聊死了。”

      看手机。
      收手机。
      老师下来,走陈昱乐边上。
      伸手。
      犹豫,握手。

      死水沸腾作一锅粥。

      转头,“笑什么笑什么。”
      “关机给我。”

      “拿着,”土拨鼠够着脑袋,紧张巴巴地,他再不接,耗子就要人仰马翻了,“高仿的。”
      手机关机,放书包暗袋里,交了模型。

      “无聊你打我,你无不无聊。”马克操起钢尺,“你就知道、就知道吵我睡觉。”
      余子昊反手盖上他连衣帽,像合上翻盖手机,马克立马黑脸了。
      耗子看傻子,“睡个觉还哔哔叨叨。”
      还没回神,有些诧异。不知刚刚是自己多了一段记忆,还是马克耗子少了段记忆。
      云里雾里。活在梦里。

      “陈!昱!乐!”忍无可忍,杀过来了。
      “啊,”旱地拔葱,歘地,“怎么了?”
      “怎么了,老师在上课!”叉腰端详,眉毛打结,“你嘴是不是涂了什么?”
      “没啊。”
      “脸呢?”
      摸摸,“在呢?”
      同学们笑得。

      “老师,”马克举手,耿直救场,“他纯天然,我作证!”
      “洗把脸!去!搞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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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生间回来,前桌对他笑,“兰陵王怎么没找你演?”
      “我可舍不得遮我这张脸,”陈昱乐笑回去坐下,“这么提神醒目的养眼,必须大家都看见。”
      “你知道兰陵王?”
      陈昱乐呵呵,知道你爹。

      “别人说这话我想打他,但他是老大。”马克奥特叉腰,“好气呀。”
      耗子呈上小耗子,“老大,偎着。”
      “倒春寒好冷的。”
      他手红了。

      “有惊无险福大命大。”耗子又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马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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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多少时间,体验像同一天。周而复始,朝生暮死。白天黑夜,黑夜白天,重复无数遍。茶色的夜越泡越夜,原地他和自己兜圈。
      “哎?”
      这听着——“哎什么?”

      脏兮兮的傍晚,蓝幽幽的大桶,白晃晃的小鬼,学校后门方向回,“又,见面了。”
      后门出去有个垃圾堆。“你等等。我送桶回去,”遛垃圾桶,连拖带拽,“很快。”
      “我给你掐个表!”陈昱乐喊道。

      一路跑一路甩,步子大开,飞扬鞋带。
      “真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跑。”
      “跑得快、干得快。”他笑,手垂下来。“你每天这时候,”弓腰抓膝嘿哈,“经常在这吗?”
      怎么可能。看小鬼看他,脱口:“对啊。”

      “这学期还按上学期来,所以,我又,倒垃圾。”
      “你们班倒垃圾是一个人?”
      “一个两个都能。”
      “可以,你挺能。”
      “你最近,”小鬼平复呼吸,“还好吗?”

      “还行,能活。”陈昱乐低头,膝盖揉搓,笑说,“就是心事有点多。”
      “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周淇奥仰头,红场阅兵受阅的兵,迫不及待要倾听,“我很保险,没人能说。”
      “行。”陈昱乐笑,“公平起见,你有什么特别想说,也来找我。”
      “成交!”周淇奥点头,一个小进步,一个大撤步,“算交换吗?”
      “交换不算,约定算。”

      “事多话长,要怎么讲。”
      “讲不完下次讲,想到什么说什么,想怎么讲怎么讲,”周淇奥期待道,“来日方长。”
      “那就从——我高一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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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高一班上,两个班长,一个男班长,一个女班长,一个不在,另一个就上,有时候两个都不想,就猜拳上。”
      “班头说八年前好像去潜过水,我问是不是十岁。你不知道,当时他那表情,多搞笑,先瞪着我,后来想笑不能笑。”

      “俩学霸吵架,都男的你知道吗,晚自习为一道题争起来了。”陈昱乐说到兴头,“‘我是真心气不过,’那货撑着桌子说,‘明明我对他错,他突然亲我——’”
      “老师都无语了,‘那你也不能亲他呀。’”
      “‘他抱胸,’”陈昱乐学他,“我气不过、又不能打。”

      零零散散,串作珠串,“你好喜欢他们。”
      大起大落,闷了会儿才说,“就那样吧。”
      “他们好喜欢你。”
      “拉倒吧。个别不代表群体。”陈昱乐不屑,解开一只鞋上的结,系一只坚定的蝴蝶,“不过我同桌挺——”又一只鞋,又一个结。解了系,系了解,“也没怎么,没怎么联系了。”
      小鬼大概不能理解。自己也不理解。
      这滋味。确有其味。这是唯一能确定的。
      个中滋味,如人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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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高一那班,说散就散,受待见的从不是他,而是那个班,“可能他们——像我这种人,挺,那什么。就挺,难。”
      如数家珍,敝扫自珍。
      挺难得。挺难的。

      他情绪的跌宕,周淇奥能感受到,感受到他不太相信真能传递到。感受最强烈的,是他对自己的又接纳又抗拒:最好还是不要。
      不要感受,不要感染。你都,不要。

      人不值得,情舍不得。小鬼在笑,他要哭了。口水呛到,“没什么。”
      “纸。”
      挤笑接过,“没事。”大声擤鼻子。
      “我—— 除开学校和家,”正尴尬着,周淇奥说,“待的最多的地方,就书店和图书馆了。”
      “不是还有个补习班?”
      “补习就两个小时。”小鬼不好意思,“也不是天天。”

      “我就那么,”陈昱乐说,“你都不认识我。”
      “应该换个更酷炫的认识方式的,比如从天而降之类的。不过也凑合,就差特效了。”
      真大活人天上掉下来,不躲开才怪。
      当时,现在。认识这么久了,接近三年的三分之一。一不小心。
      一留心,怪开心。

      “我不倒垃圾,也经常过来。”小鬼说,“吃饱了,转一下。”
      “挺好,助消化。”陈昱乐说,“除了进出校门,就来这儿打卡?”
      周淇奥笑,“还有我家楼下。”
      “每天下午来这儿刷新一次吗?”止言又欲,“你知道、刷新吗?”

      “知道。F5键。”周淇奥说,“联系上文,应该就是打卡。”
      “没每天,昨天就没。”
      “噢,周末休假?”陈昱乐笑笑,“班上交到新朋友了吗?”
      “同桌换了几个,都挺好的。”小鬼抿嘴,“但朋友——”

      “还怪谨慎的。”
      “谨慎不好吗。”
      “那也不是吧。”
      “我有个同桌特别会看人,”小鬼兴奋,“一看一个准。”
      笑,“是吗。”
      “你呢?”周淇奥问,半边脸偏向他,这么近地看他,望着他,“你看我是什么样子的。”

      “我?”坐立难安,“我又不重要。”
      “不是你说了算的。”笑笑,“是对于我来说的。”
      眼冒金星,腿冒雪花,悻悻蹲下,“我说不算干吗问我。”
      “就说说,随便说。”周淇奥说,“我想听你说。”
      “依我看。”陈昱乐整张脸朝向他,“我看你,挺好看。”

      “我瞎说的。也不是瞎说,不完全是瞎说。”心脏砰砰跳,着急解释道,真心或违心,他也分不清,只是不用确定就确定,“就确实。都挺好。和你我感觉都很好。”好到只要碰到,只要小鬼愿意,有事没事有一搭没一搭路上路边站坐走跑都能聊。
      竹筒倒豆子,一上头、一股脑。

      如果有人来,就会和他讲。是不是他,都一样。
      但是他。
      但是吗?
      只要有人来——阴影越来越暗,越来越大,天也黑了,地也黑了。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沮丧淹没的地方。
      有人来就慌,一慌就忙,慌慌张张张望,逃离每个地方,管它亮不亮——草原,猎豹,无穷无尽奔跑。
      不需要目的地,更不要目标,跑到摔倒,把自己甩掉。摔晕睡觉。
      一觉醒来,世界美好。
      没人最好。
      有人来,不是他。躲起来;是他——
      是他就好。

      看天看地看空气。今晚的夜色——
      照常没什么好看的。
      今晚——
      晚饭吃了两大碗。
      果然。太过饱暖。

      “有点冒犯。”陈昱乐说,“抱歉。”
      “没关系,”周淇奥摆臂,“我比较随便。”
      “感觉今天,我会记得很多年。”
      “别别别。”陈昱乐汗颜,“说得像永别。”
      “终于又见面了。好久,没和你说话了。”小鬼说,“也好久,没见到你了。”
      “□□你找我,基本都在的。”
      打铃,齐齐起身,“走了。”
      “可是昱哥。”挽留似的。

      回头,“干吗呀这么依依不舍。”
      追上,“有吗。”
      “有,可明显了。”
      小鬼不再说话,一路跟、一层接一层跟着爬。陈昱乐慢悠悠地三步并一步,后边跟着个每节台阶都要踩到踏稳的他,“还跟着我干什么?”停下,“你到了。”
      “哦。那——”
      “来日方长。”陈昱乐站高一层楼,楼梯拐角笑挥手,“拜拜吧。”

      后脑勺痒。小鬼还在看他?
      迟到罚款。没有回头路了。
      陈昱乐加快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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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宵汤圆,灰皮黑馅。
      芝麻头发。碗勺碰撞,叮当脆响。营养好啊。
      三月生日,吗。
      三月——
      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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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又一次操场见,这次是相约,周淇奥点头,“元宵节前一天。”
      “生日有什么想要的吗?”快问。
      “你生日我也没问你呀。”快答。
      “去年我的过了,”陈昱乐说,“今年你的到了。”
      “到时候你想吃蛋糕吗?”小鬼问,“想就订,不想就算了。”
      “你生日,你问我?”

      “我没和同学单独过过。”沉默,“所以生日一定要吃蛋糕吗?”
      “可能是诞生日又称破壳日——你生日咱俩过?”
      “不非得当天,可以提前。”
      就打算送个礼物就撤,没想过一群人一起过。讨厌人多。再说过生日这么——就他俩,冷静下来,他俩这关系——不觉得突破,实在超过。

      除了家人、人和人保持相敬如宾就挺好。
      哪天爹妈相敬如宾,和他相敬如宾,不是出问题,就是有大病。
      相敬如宾。这个词对他而言,适用于亲情外所有感情。
      相敬如宾。本意包含的爱情,于他是别人的事情。

      自己现在的确在低潮,的确时常感到随波逐流无依无靠,好友良药,膏药贴的亲密,过了药效,非撕不能,日久越习惯,越撕不了。
      已经失效,必要弃掉。
      怕他这样,怕自己对他一样。靡不有初。
      他不怕疼,那太痛了。
      一起过个生日而已,度过一天里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而已。
      你不是在同情,小鬼也不会可怜你。
      只是,比同学,不那么只是同学的关系。

      “要么在校过,要么提前周末。”陈昱乐说,“不过这周六照常上课,只有周天放一天。”
      小鬼笑,“那就周天。”
      “你不用特意为我准备什么。蛋糕平时生日都能吃,生日不是一定要吃。”破费金钱要花,免费精力也要费,“客随主便,是你生日。”
      “你不用送我什么。”主说,“或者,送我陪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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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昱哥?”
      就冲这个。他笑,“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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