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枯枝上残留的几片叶子,似乎在秋风中挣扎,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去。
留下孤独的身影在空中摇曳,旋转,最后轻轻落下,像是无声的叹息,落在心头,沉甸甸的。
梁清月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伴随着轻微的吱呀声,大门缓缓敞开。
她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身旁扶着自己的祝靳渊,露出亲切的笑,示意他进屋坐坐。
祝靳渊正要迈步走进屋内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院子里,蜷缩在躺椅上、已然熟睡去的梁眠。
梁清月注意到祝靳渊的目光所向,也顺势望了过去,看到女儿安然入睡的模样,她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你认识我女儿?”
“不认识,有几面之缘。”祝靳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梁清月那张温婉的面庞,礼貌询问:“我可以在院子里转转吗?”
梁清月爽快地回应:“行啊,那我就先进屋准备一下,今晚就在阿姨家一起吃个晚饭啊。”
梁清月一瘸一拐的走进屋内,留下祝靳渊独自在庭院中。
他迈步朝着躺椅上的梁眠靠近,弯腰捡起掉落在梁眠身旁地上的书籍,看着封面上的印字:《窄门》
又是窄门……
十月的微风悄然拂过,吹动着她额角的绒发,听话的朝同一个方向倾倒下去。
在柔和的光线映照下,这张小巧的脸蛋,仿佛被包裹在了毛茸茸的光晕之中,或许是因为光线的朦胧。
那件白色针织外套依然穿在身上,下身搭配的是白色阔腿牛仔裤,整体看去,这一身装扮倒是简约又清爽。
然而此刻,他却低垂着眼眸,默默地审视着自己这身清一色的黑色系穿搭。
在玩黑白配呢?
祝靳渊随手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他只觉心烦意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阅读。
“醒了?”他微微偏过头去,慵懒的眼神斜睨着正缓缓睁开眼的人儿。
梁眠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眸,整个人看起来呆呆地,毫无一丝防备之心。
脸上因为睡眠而泛起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为原本就白皙的面庞更添了一抹动人的纯真。
当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时,瞬间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梁眠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嘴巴微张,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她手忙脚乱地穿上放在一旁的毛绒拖鞋,迅速站起身来。
是梦吗?
为了确认,她狠狠地用指甲掐住右手掌心,一阵细微的刺痛感传来。
不是梦。
祝靳渊随意地靠着院里的歪脖子树,身上那件修身的皮夹克微敞着,里面白色衬衫的领口同样地敞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有股子不羁与洒脱。
这一幕,突然让她脑海中浮现出契诃夫《海鸥》中的一句话:“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穿黑衣服,我在给我的生活戴孝。”
不知怎的,她竟由此联想到自己一直钟爱的白色衣裳,心中忖道:自己喜欢穿白衣服,是不是在给自己的生活披麻?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可笑。
祝靳渊将手中的书递向她。
动作如同前几天二人在书店初次相遇时般自然流畅,她垂眸定睛一看,发现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本《窄门》
刹那间,心猛地一紧,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末页写下了他的名字,她默默祈祷着,他没有看到那个字迹。
她低下头,伸出双手,慌乱之中想要赶紧将书从他的手中接过来。
那本书,在他的手里微微收了收。
梁眠的指尖堪堪擦过书皮,仅仅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抓到书本了。
祝靳渊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座毫无特色的院子来,漫不经心地说着:“这院子挺不错。”
梁眠此时才反应过来,他是有意为之。
她那只伸出的手依旧悬停在半空中,显得有些尴尬和无措,片刻之后,她只能悻然地将手放下。
祝靳渊其实并非存心如此,只不过是出于本能的反射动作,亦或者是由于他性子乖戾。
平日里“刁难”惯了,这种行为模式早已根深蒂固,一时间难以改变,他也没想着去纠正。
梁眠眼见对方不肯把书归还,也不好意思贸然开口讨要,虽然是自己的书,但她就是不敢。
她只得默默地低垂着头颅,站在那里等待着祝靳渊主动将书归还给她。
祝靳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眼神冷漠而锐利,心血来潮一句:“你爸妈知道你早恋吗?”
梁眠呆住,心里的活动都写在了那双慌乱转动的漆黑眼仁子上。
胸腔开始不受控制地咚咚跳动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梳理好了思绪。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语气平淡无奇,落入梁眠的耳中,却异常严厉。
“不用的,”梁眠的心怦怦直跳,紧紧攥着衣角,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她一字一句道:“你真的误会了,我没有早恋的。”
梁眠心里十分坦然,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没谈恋爱就是没谈嘛,她才不会遮遮掩掩的。
祝靳渊眼底泛起笑意,但却夹杂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涩意。
他的目光毫不收敛地观察着她的上半身,就连最细微的抖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杨序和梁眠相识多年,一直以来,梁眠对他从未产生过男女之情,而杨序对她似乎也只有纯粹的友情……梁眠心急如焚,拼了命地想要解释清楚,生怕他误会自己,可对方听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想,要是他再不吭声,继续这么地盯着她,恐怕下一秒从她嘴里发出的就是细弱的哭腔了。
胆子怎么细成这样?
梁眠依旧坚守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小片天地,摆出负隅顽抗到底的架势。
与此同时,她那双眼睛还不停地瞄向祝靳渊手中拿着的那本书。
一直沉默不语的祝靳渊终于有所动作,他抬起手将那本令她魂牵梦绕的书递给她。
梁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一把接过那本书,“谢谢你!”
祝靳渊望了望天空,此时的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他转过身去,迈步朝着屋内走去。
梁眠看到这一幕,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迈开脚步,紧紧地跟在了他身后。
一米九的身高走进厨房时,都不得不稍稍低下头来,以免撞到门框上方。
祝靳渊站在门边,目光落在正忙碌着准备晚饭的梁清月身上,话语中满是歉意:“梁阿姨,我突然想起有要紧的事急需处理,所以今天就不能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吃饭了,抱歉。”
梁清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人,微笑着回应:“没关系,既然你有事要忙,那就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正事儿。”
随即将目光投向他身后乖乖站着的女儿,柔声地嘱咐:“今天多亏了小渊这孩子,路上看我摔伤了,把我送到医院,你去帮我送送你靳渊哥哥。”
靳渊哥哥?但还来不及细想,便连忙应声:“好的,妈妈。”
甚至连手中的书本都没来得及放下,她便匆匆跟随着祝靳渊一同向大门走去。
天色渐晚,路灯已经亮起。
天空却依然保持着将暗未暗的状态,使得路灯所散发出的光线显得有些半黄不黄,这样的光线映照之下,整条街道看上去像置身于虚幻的梦境之中。
走到大门口后,祝靳渊停下脚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能在等待某句道别的话语。
梁眠鼓起勇气,低下头看着地面:“拜拜,你路上小心,还有,今天谢谢你送我妈妈去医院和帮我捡东西……”
话刚出口,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脸上的红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应该是怯的。
祝靳渊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与考究,似笑非笑地反问:“怎么连个称呼都没有?”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恰好对上了祝靳渊深如潭水的眼眸。
人如其名,他似深渊,甘愿坠入。
夜幕掩映下的五官,很是模糊,但轮廓线条分明,成熟中有着明显的凌厉。
她的心脏快速跳动,好快,手指头微微抓紧手中的书,缓了会儿,才怯生生地开口。
“拜拜,靳渊哥哥......”那轻柔的嗓音若有若无地传入耳畔。
尤其是最后的两个字,更是如同蚊蝇振翅所发出的细微声响,几不可闻。
这般细弱的声音里却又分明蕴含着诸多复杂的情感,任谁都能轻易察觉出其中满满的不情不愿以及那点小心思。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眼底连一丝波动都没有泛起,对于这声招呼仿若未闻、毫不买账。
终于,在沉默片刻之后,他冷冷地抛下一句:“走了。”话音未落,便转过身去,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
那决然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留下身后的人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今夜全星闪烁,墨黑的天空代替白夜的光亮,静谧的,隐晦的。
梁眠伸出早已被汗湿透的手,朝着床头柜摸索而去,动作显得有些笨拙,每一次移动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手指触碰到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却一个不小心,玻璃杯失去平衡,“砰”的一声掉落在地,瞬间四分五裂。
蜷缩在被窝里的人,听到响声后,探出汗涔涔的脑袋,却没心思理会摔碎的玻璃杯,她把手伸向抽屉,翻找着止痛药。
经过一番折腾,总算找到药瓶,瓶子里面仅剩一颗止痛药,她将药丸吞入口中咀嚼并咽下。
此时的她,已然感受不到这颗止痛药原本应有的苦味了。
她像只受伤的小兽,重新缩回被窝,被窝里传出轻微的抽泣声,她紧咬住嘴唇,咬出了丝丝血珠,可即便这样,也无法减轻身体所承受的剧痛分毫。
止痛药形同虚设,丝毫不起作用,她全身上下依然疼得厉害,仿佛有成千上万根钢针同时扎入骨髓深处,让人难以忍受。
泪水混合着汗水不断流淌而下,将身下的床单浸湿大片,长时间的疼痛折磨,连哭泣的力气都快要消失殆尽了。
那种疼痛感就好像是被无数条沾满了盐水的荆棘鞭子狠狠地抽打着身体,不仅火辣难忍,更是深入灵魂。
梁清月轻手轻脚地推开女儿的房门,一进门,便看到女儿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被窝里,还传来隐约的抽泣声。
心瞬间被揪住,她快步走到床沿,轻轻掀开被子,一把将女儿抱进怀中。
自打梁眠会说话以来,身体老是动不动就疼,带她去医院,做了无数次检查,结果却始终显示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器质性的病变。
为了不让父母为自己操心,每次疼痛发作时,都选择默默忍受,独自消化这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