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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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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埋着头,不敢去看那双狐狸一般的眼睛。
她微微张了张唇,犹豫片刻才道:“秦大人从恩州将我带到京城,是我的恩人。”
“只是恩人?”叶瑛挑眉问。
幽兰双眼微颤了一下,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唇:“但现在到了京城,遭诸多变数,也不知是对是错。”
“那沈之舟呢?”
“沈之舟?”幽兰抬头,对上那双审视自己的目光,恍然道:“原来沈公子叫沈之舟。”
叶瑛的头微微一偏,目光里带着怀疑:“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幽兰轻轻摇摇头:“凝香苑的规矩,除非客人主动提及,我们是不能随意打听客人信息的。”
“那你倒是挺讲规矩的。”叶瑛抿了一口茶,“不过,好像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讲规矩。”
幽兰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直愣愣地看着他,等他继续问话。
叶瑛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又问:“那他们两人中,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幽兰愣怔着,嘴角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大人,我只是一名官妓而已,自知自己的身份,定不会动不该有的念头。不知大人为何这样问我?”
“只是好奇而已。”叶瑛换了个坐姿,又问:“你快二十了吧?”
“到了冬日,就满二十了。”
叶瑛问:“就不打算找个相好?”
幽兰摇头,面露不安道:“大人为何要问这些问题?是幽兰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大人怀疑的吗?”
“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便是。”
幽兰沉默片刻,像是内心挣扎了一番才道:“大人,奴婢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也不会去找什么相好。身在贱籍,自知前途坎坷,只盼安稳度日。若是能遇到个知心的,权当上天垂帘,不敢多有肖想。”
叶瑛颇为不悦,脸上的笑意就垮了下来,不耐烦地对着屏风喊道:“出来吧,我问得烦了。”
幽兰回头,就见林萧从屏风后面走进来,有些尴尬地朝幽兰笑了笑,又怒目对叶瑛道:“谁让你问这些了,我只是让你帮忙把她喊出来而已。”
幽兰的手心冒出了密实的汗。
她猜对了,叫她出来的果然不是叶瑛,而是驸马。
幽兰一脸惊诧,好一会儿才转身跪向林萧,低头不语。
叶瑛站起身,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衣袖,也不和林萧多说,只道:“反正人我给你带过来了,我去隔壁雅间等你们。别太久,我还要回东厂收拾一堆烂摊子。”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萧,转身离开。
突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回头笑着对幽兰道:“你要谢就谢他吧,要不是他的话,你这一身好皮肤,怕是伤得比在西厂时还重。”
叶瑛一走,雅间内就只剩下幽兰和林萧二人。
林萧将幽兰扶起身,就见她双眼含泪,哽咽着道:“林大人要是想见我,让宋通政使传话即可,为什么要这样吓我?”
林萧叹了一口气,面带愧色:“不能每次都叫他,难免长公主会怀疑。”
林萧的手刚一碰触到幽兰,便听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吟道:“疼。”
林萧赶紧松开手,问:“是背上受刑了?齐同君那个老混蛋,连你都用刑,还不知道他手里有多少屈打成招的人。你放心好了,叶瑛迟早会收拾他,替你出这口恶气。”
幽兰吸了吸鼻子,娇嗔道:“我在西厂的时候,大人可想过救我?”
齐同君立刻道:“我想过啊,但是……但是你知道西厂那地方……”
话还没说完,幽兰已经用自己软嫩的手心捂住了林萧的嘴,面露笑意:“想过就好了,幽兰都懂。”
林萧伸手握住幽兰的手,手腕上还有一圈红色瘀痕,他将幽兰的手送到自己嘴边,亲吻了一下伤口:“是我没本事,不能救你出来。”
幽兰摇头,发间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林大人身在公主府,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幽兰明白。”
林萧长叹一口气,径自饮了一杯酒,苦笑道:“我一身才学,偏被这探花郎所耽误,成了驸马,便不能再有实职,空有满腔壮志。”
幽兰依偎在他身侧,低声道:“时日还长,大人的才学,终有一日会被圣上看到的。”
林萧怕碰到她的伤口,只敢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两人紧贴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幽兰才站直了身子道:“还是请督公回来吧,若是他还有事,总不能让他这样一直耽搁着。”
林萧似是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去隔壁叫了叶瑛回来。
“实在是委屈你俩了。”叶瑛坐下,独自饮了一口茶。
幽兰将炉上的茶壶递过来,林萧立刻续上,举杯对叶瑛道:“督公大人公务缠身,还要来为我的事情分心,林某感激不尽。”
叶瑛笑了笑,与林萧碰了杯,指着幽兰道:“你确定你能一直护着她?”
林萧手中茶盏一顿,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一定会护着她的。”
幽兰跪坐于一侧,垂首不语,只眼眶泛起些许水汽。
叶瑛也不多说,只道:“梁齐那家伙的供词已经出来了,加上他手下三人,皆与通敌有关。西厂那边,梁景欢一看自己的父亲都认了罪,便也没有再继续强撑下去,一并认了。两边的供词皆由大理寺呈上去,今早圣上大怒,已经下旨秋后处斩。”
他抬眼看向幽兰,想看她的反应,却见她依然跪坐一侧,低头不语,像是未曾听到什么。
“那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吧?不会再找幽兰麻烦了吧?”林萧问。
叶瑛点点头:“嗯。”
说罢,他突然对幽兰道:“对了,听说锦衣卫那边在查一桩秘事,你可知道?”
幽兰抬头看向叶瑛,微微蹙眉道:“锦衣卫的事情,奴婢不知道。就算督公大人觉得秦大人与我交好,他也不至于蠢笨如猪,将秘事告诉我。”
那语气里带了些被林萧护着的底气,与刚才怯懦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叶瑛无奈笑了两声,又道:“这瞧着,是有人护着了。”
林萧在一旁忙道:“你别老吓她。”
叶瑛叹了口气,又道:“回去了吧,我手上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今日人你也见着了。”
他瞥了林萧一眼,脸上的神色肃穆了几分:“我劝你还是收敛一些,长公主的厉害你是知道的,且还有两个月,她就要生产了,若在此时被她发现什么端倪,我怕你这解语花死得更惨。”
幽兰神色一凝,本精心装扮的妆容下,透出苍白色,脸上显现出不正常的红来。
她并未说话,只起身给林萧行了一礼,柔声道:“幽兰告辞,大人保重身体。”
林萧轻轻拥了拥她,任她随叶瑛走出了雅间。
外面是一辆马车,叶瑛有些烦躁地上了马车,对幽兰道:“你也上来,我送你去凝香苑。”
幽兰“哦”了一声,跟着进了马车,见叶瑛一脸不悦,又道:“还是先送大人回东厂吧。”
叶瑛冷哼一声:“我倒是想,偏你这位心上人非要让我亲自送你回去,还得将银票交到柳妈妈手中才行。”
幽兰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给督公大人添麻烦了。”
两人一路无语,幽兰心中却在不断地想办法想要从叶瑛口中获得一些信息,可是直到马车停下,她也无法开口莫名其妙提及慕家的事情。
她心情低落,随叶瑛下了马车,在一众人的凝视之中,亲自将幽兰送回到柳妈妈手中。
幽兰浑身虚脱一般进了房间,听得柳妈妈在外训那位叫浮香的女姑娘。她本也算是凝香苑里有些名气的官妓,但自从跟了一个商户,一心落在那商户身上,不肯见别的客。
可惜那商户与浮香好了不到一年,便杳无音讯。浮香似是伤了心,自此郁郁寡欢,常冷着一张脸,再难有贵客踏门。
浮香本就不喜欢幽兰,即便碰面,幽兰上前打招呼,她也权当未看见,这一训话,幽兰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要恶化不少。
她洗了个澡,让冬雪给自己后背的伤上了药,早早歇下了。
此后几日,幽兰皆未待客,只听得大堂内多是提及梁齐父子通敌之事。
立夏后,各种宴会多了起来,幽兰跟着也参加了几次宴会,见到了不少的达官贵人。只是这些人的目光大多在冷霜身上,鲜少留意到一旁的幽兰。
柳妈妈觉得有些奇怪,她本也是不那么看重幽兰的,但接连着梁景欢和那个有钱的商户都点她的名,连东厂的厂公都请她出局,她便生出一种自己看走了眼的错觉。
可后来跟着出来参加了几次宴会,却也未见有谁看中她,柳妈妈又再次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小满前四日,东阁大学士六十大寿,凝香苑和琼瑶楼的官妓都被叫了去。柳妈妈本想叫流霞、冷霜和幽兰一起,无奈冷霜生了病,一脸病态,柳妈妈只得将浮香叫上,一并去东阁大学士的府邸。
去之前,柳妈妈再三叮嘱,东阁大学士的寿辰,自会有许多达官贵人上门贺寿,需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幽兰一早就被冬雪喊起来,打扮得如同一只华丽的孔雀后出了门。
上了马车,就听流霞打着哈欠抱怨道:“这么早过去,还不知得撑到什么时候呢!”
幽兰看向坐在一旁的浮香,她依然一副冷漠的模样,怀里抱着琵琶,不肯说话。
马车行驶一阵,终于到达了东阁大学士的府邸。
琼瑶楼的官妓居然比她们还先到达,一并被送到了一间下人居住的房间,让她们在此候着。
琼瑶楼的三位姑娘关系明显好一些,正在分食随身携带的果脯,见幽兰她们进来,倒也客气地挪了挪位置。
苦等了一个时辰,才听有人唤道:“出来吧,客人们到了。”
幽兰赶紧抱着琵琶随下人出去,绕过一片假山,就见院子里坐满了客人,宾客们身着锦袍玉带,谈笑风生,气派非凡,举止间尽显贵族风范。东阁大学士坐于主席之位,正与一旁年龄相仿的大人低语着什么。
舞姬们身着彩衣,轻盈登场。幽兰她们六人坐于一侧,与舞姬对视一眼,扫轮一响,舞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只是刚弹了一段,就见一名下人匆匆跑来,对坐在主席之位上的东阁大学士低语几句。
东阁大学士立刻起身,满脸惊诧道:“你是说长公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