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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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有些刺眼的太阳光变得黯淡，天色昏暗下去，橘色的光透过车窗照在沈朝晞脸上。
梁宁见沈朝晞已经转过头，把后面劝解的话都吞了下去。两兄弟之间的事，复杂的棘手，他看不懂自己的boss，也看不懂这位小少爷。
等车停下已经是一小时后了，停到了城郊的一个饭庄门前。
沈朝晞下车，看着门上挂着的匾额--一饭庄。他偶尔刷到过这家的探店视频，总结来说就是逼格高，份量小，价格无理取闹。
倒是很符合他哥的气质。
沈朝晞默默想着，如果不是跟他哥一起吃饭，他根本不会来这种地方。
没有服务员，梁宁一路带着沈朝晞走到包厢门口。
“小少爷请。”
见梁宁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沈朝晞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渐渐开始打鼓。
“梁特助不进去？”
梁宁点头，“沈总和小少爷几年没见，想和您单独聊聊。”
咔叽嘛！沈朝晞一点都不想和他哥单独聊，他一直以为事他们三个的晚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沈朝晞看着自己面前的包厢门，眼睫又开始抖动。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勾出笑容，推开门走进去。
梁宁目送沈朝晞进门，目光闪动，转身从包厢门口离开，回到车上等待。
这家饭庄装修走的中式建筑风格。从门口一进来，沿途都是小桥流水，假山园林，回廊蜿蜒，设计的还挺有意境。
包厢里也是一脉相承的风格，全木制的装修，雕花窗棂，看不出什么材质的桌椅.....
沈朝旸在主位上坐着，桌布掩着看不清姿势，手支着额角侧头看向窗外的那一株斜逸的花枝。
海棠吗？应该不是，还没到海棠的花期。
沈朝晞站在门口处，不想继续走进去。
“你的礼貌呢？”沈朝旸没有回头看他，训斥却来到耳边。
沈朝晞感觉现在像是被开了倍速。明明他已经尽量地放慢脚步，可不过短短几秒钟，他和沈朝旸的距离就只隔了一张一米见方的桌子。
沈朝晞僵硬地站着，微微垂头，发丝从耳后滑落，遮得隐隐约约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哥，好久不见。”
沈朝旸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沈朝晞。
“哥哥教你和人说话的时候要低着头？抬头。”
沈朝晞听话地抬头，对上沈朝旸黑沉一片的眼睛，里面好像蕴藏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
不过几秒钟，沈朝晞感觉自己已经要喘不过气了。他垂眸看着眼前桌布的纹理，避开了沈朝旸的视线。
他在心底默数‘3、2、1.....’
“为什么把头发留长？”
沈朝晞就知道，这个人肯定会问这个问题。毕竟他从来没有和沈朝旸讲过自己蓄了长发，可能对方也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干吧。
一种淡淡的叛逆成功的喜悦丝丝缕缕地从心底钻出来，抵消了一部分恐惧和担心。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试试。”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出国后。”
“什么时候、开始的？”沈朝旸加重了‘时候’的语气。
沈朝晞沉默一瞬，回答道：“从哥哥出国之后。”
看着站得笔直的沈朝晞，沈朝旸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烦躁，语气却依然平静冷淡:“你在这站军姿？”
沈朝晞没说话，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和沈朝旸面对面的位置。
沈朝旸倒了一杯水推到沈朝晞面前：“头发剪掉。”
沈朝晞放在桌下的手瞬间紧握。
“我不想。”
沈朝晞垂着眼睛一直没看自己，沈朝旸指节轻叩桌面。
“看着哥哥。”
沈朝晞抬眼，看向沈朝旸的口鼻处。他不想和沈朝旸对视，那种感觉很不好，他总会联想到和嗜血冷漠的怪兽对视。
沈朝晞进包厢将近十分钟，直到现在，沈朝旸才看清了自己弟弟现在的样子。
会走会动，真实的人。在他的眼前，而不是在每月一次的定格的照片或嘈杂的视频里。
沈朝旸这几年也算是看着弟弟长大，却没想到照片不及本人万分之一的精致漂亮。可惜，他最宝贝的弟弟怕他。
沈朝旸压下心底的狠戾情绪，端起水杯抿了口水，回到了前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想？”
是问他为什么不想剪头发。
沈朝晞感觉到一股烦躁的情绪正在慢慢充斥着他的身体，好烦啊，什么都要管。
“就是不想剪，想留着。”
沈朝旸点头，“行，出国，头发就随你。”
沈朝晞心中一紧，那通电话引发的情绪跨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再次出现。呼吸逐渐急促，沈朝晞气息不稳地来口：“哥，我们已经说过这件事了，我不像出国。”
沈朝旸投过来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好像在看不听话的孩子在无理取闹：“沈朝晞，你懂事点，不要惹哥哥生气。”
又是这样，不管什么事，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没有顺着沈朝旸的想法做，就是这句话。
沈朝晞深深地吸气，尽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缓。
“哥哥，我老师说我可以保研的，而且在国内我也可以帮你看着公司......”
“你出国一样可以读书，”沈朝旸打断他的理由，“最长不超过两年，沈氏会全部移往海外，你在国内看谁家公司？”
沈朝晞不想在沈朝旸面前犯病，尽管有时候会想着破罐子破摔，可不摔的时候最起码有个破罐子，摔了可就只有一堆碎渣子了。
如果被沈朝旸知道自己的病，他肯定会强行把他带到国外，跟在他的身边......
沈朝晞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忍住，一定要忍住。他强行去想一些别的事情，把不停上涌的情绪压下去。
见沈朝晞又低着头不说话，沈朝旸也没有不耐，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沈朝晞，要么这学期上完出国，要么你大学毕业了再出去，你自己选。”
沈朝晞知道，自己更改不了沈朝旸的决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选毕业之后，哥。”
沈朝旸终于满意，“下次不要这么不懂事，哥哥为回国一趟加了一周的班。你要体谅哥哥，知道吗？”
“知道了，哥。”
说完事情，沈朝旸按铃让服务员上菜。菜很好看，很讲究美学，可能味道也不错。
沈朝晞魂不守舍，嘴里的菜没有一点滋味，味同嚼蜡，不外如是。
沈家吃饭规矩大，讲究食不言。沈朝晞以前很讨厌这些故作高雅的规矩，但今天他真的很感谢沈家这样的习惯，让他有了喘息的时间。
没滋没味地吃完一顿饭，沈朝晞跟着沈朝旸往外走。感觉自己好累，不像是吃了一顿饭，跟打了一架一样。
饭庄院子里的景确实不错，在月光和路灯的照耀下，一步一景。可来时沈朝晞无心欣赏，此时就更没有那个兴趣了。
他跟在沈朝旸身后，好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不会思考，没有灵魂。
“沈朝晞！”嗯？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沈朝晞以为自己幻听了，没当回事。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幻听了......
他继续往前走，直到身后来人拍了一把他的肩膀。
“沈朝晞！你怎么不等我？”
沈朝晞愣愣地回头，像僵硬的木偶，长时间低着头的颈椎好像在喀嚓喀嚓地响。他看到身后人轮廓分明的下巴和色泽健康的嘴唇。
他慢吞吞地抬眼，江言珩笑容洋溢的脸照进他的眼底，明亮，刺眼，比路边路灯的光线还要亮，好像要直直照出人心底最深处的阴影。
仿佛被这个笑容烫到，沈朝晞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江言珩的手还搭在沈朝晞肩膀上，感觉到手底下身躯在轻颤，江言珩的视线转向原本走在沈朝晞前面的那个身影。
一个五官清隽但面色冷峻的男人。
江言珩说不上来自己突然到来的情绪，他直直地看着那个男人，嘴里的话是说给沈朝晞的：“你和你朋友来吃饭？”
语气里多了几分控诉：“你不是说自己没时间吗？”
沈朝晞终于从江言珩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反应了过来。他条件反射地嘴角带笑，解释道：“不是，和我哥来吃饭，他刚回国。”
他看向沈朝晞，给两人互相介绍：“哥，这是我朋友。”
“江言珩，这是我哥，刚回国。”
江言珩想起和沈朝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听到的那通电话，对眼前的陌生男人提不起一丝好感。
他礼貌点头，因为洁癖，并没有主动和人握手的习惯：“你好，我是沈朝晞的朋友。”
沈朝旸同样颔首：“你好，久闻江少大名。没想到江少和舍弟认识。”
“我们见过？”
“前段时间和令尊谈生意，江少的照片在江董的办公室里挂了不少。”
江言珩突然感到几分羞耻。他爸妈的办公室都有个照片墙，挂着他从小到大的一些参加活动的照片，有些尴尬啊。
江言珩干咳一下，勉强找了句话回应“那希望沈总生意顺利。”
“承江少吉言了。江少是要离开了？”
“嗯。”
沈朝晞迅速抓住机会：“你回学校吗？”
“对，明天早八，回家太赶了。”
“哥，那我和江言珩一起回学校吧，你快回家休息。”沈朝晞本来站在两人中间，刚才他们两个商业客套时他稍稍往旁边挪了几步。
现在，他侧头看着江言珩：“咱们一起回学校行吗？”
又是那样的表情，笑着却眼带恳求。江言珩自然答应。
“好。”
沈朝晞又看向自己的哥哥，默默祈求上天让他哥答应，他真的没有精力在控制自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沈朝晞知道自己现在几乎绷紧到了极限，和沈朝旸在多待一会儿，他的破罐子就要没了。
沈朝旸目光深深，他好像无所谓一般：“那就麻烦江少了，沈朝晞，不要给江少添麻烦。”
好像沈朝晞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江言珩随意勾着嘴角，笑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不麻烦，我和朝晞是朋友。”
看着沈朝旸慢慢变小，直至成为一个小黑点的背影，沈朝晞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双腿再没有力气了，酸软不堪。
江言珩看到沈朝晞身形晃了又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对方。
“没事吧？能走吗？”
“没事。”沈朝晞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庆幸，“你又救了我一次，差一点我哥就要知道了......”
江言珩知道，现在不是他追问到底的时候。他扶着沈朝晞慢慢往前走。忽然听到沈朝晞飘忽不确定的声音。
“谢谢你，江言珩。”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像小学生交朋友一样，江言珩的笑容重新开朗：“当然，我以为上次你送完印章我们就是朋友了。”
在灯光下的阴影渐渐拉长，颜色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