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罪》蔼林小小斋

2、一 落雷

　　道人队伍离去一月有余，在外务工的楚家父子俩才回到村里，听说了楚月被带走，换了五十两银子的事。
　　楚父立刻决定，不再外出务工，在本地置田安家，也让儿子娶妻成家。这之后，老两口在一起生活，又生了一个小女儿。夫妻俩只当这辈子只有三个孩子，由于生活越过越好，过去的事情都不大提起了，偶尔提起，也只是说，有个去修仙了的孩子，学的仙法很厉害，可以声震十里，平时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这一头的事且不说，且说楚月打点了不多的行李，离开妈妈和姐姐姐夫，就到了修道人的队伍里。
　　这支道人队伍里有运货的，有带领生徒的，还有挂闲随行，什么也不做的，到了地方就是整日练功，其他人有的忙着做事，有的消遣打牌。
　　楚月原以为很快会有师傅来带自己，可是四处看看，队里人数虽多，却没有人来照管她。
　　也许还不是时候吧。她这样想着，举目在人群中寻找那名首领。
　　首领穿一身深蓝色袍子，用一根木簪束着头发，这一行人起身、休息，都要向他报告。平时他就盘腿坐在歇息营地的最高处，双目紧闭，就好像外面的一切事都不在意似的。
　　他把楚月带来，楚月所能指望的也就是他，然而看到他的样子，似乎不适合去打扰。
　　楚月有样学样，也原地盘腿坐下，只是两只眼睛紧盯着首领，只等他醒了，就抓住机会上去说话，她攒了一肚子的问题。
　　营地里静悄悄的，忽然有两个人快步走过，直奔首领而去，大声道：“仙首，玉华宗的人就在附近，正在往这边来！”
　　楚月正想着，原来首领的正式称呼叫仙首，之前报告的人都屏气敛容的，听不清在说什么，这回总算知道了。
　　营地里的其他人也都听到了这句话，只见每个人都望向这边，如临大敌似的。
　　楚月心里纳闷，这个玉华宗是什么势力？难道修道之人也和平常人一样有仇家吗？
　　那两个报告的人急急道：“方禾仙首，她们在我们左后方，距离已经很近了。”
　　方禾睁开眼，开口就说：“怎么早没发现？”
　　“玉华宗擅长遮心术，我们提前发现不了啊。”
　　仙首方禾站起来，楚月看去，只觉他心里十分着急。
　　“把门徒都叫来。”他发号施令，其他人立刻去办，不一会儿，这一行人中的门徒都聚到了方禾身边，剩下的不是楚月这样刚收的生徒，就是仆役商人了。
　　楚月站起来，踮着脚张望。虽然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参与会商，但她还是希望多了解一些本门的事务。
　　仙首方禾脸色很不好看。
　　“玉华宗的人必然是要来抢夺生徒。”
　　“正是。自天道不稳以来，各宗门都要争夺这仙司名额，甚至争夺天帝之位。只有自家法门在仙司站住脚，本门的人升仙才有更大机会。天道幽微，深不可知，有天资的后生弟子是各家的希望。我们绝不能把生徒让给其他宗门！”一个长髯道人说道。
　　“对！”“没错。”其他人纷纷附和。
　　“可惜我们这趟出来，没有武仙师护送。对面情况怎么样？来的是什么人？”方禾问道。
　　前来报告的两人面面相觑。“我们震元宗的功法与玉华宗相去甚远，我们两个看不出来。再者说，我们两个也没那么高的功力。”
　　方禾沉下脸，怒视着跟随的门徒。
　　楚月见状，心想，既然对方是来抢生徒的，那么只要自己和其他生徒不跟对面走就行了，用得着那么担心吗？
　　她正想把自己的想法找人说说，空中一段彩虹凌空飘来，一位道姑翩然降落，顾盼温柔，笑意盈盈。
　　她一落地，身上的五彩光芒就消失了，变回朴素的样子，身穿灰色道袍，头插木簪，看起来宛如一副造像泥胎。
　　“在下玉华宗二级护法徒冷百花，拜见震元宗各位道长。”
　　冷百花悠悠行礼，方禾拱手还礼。
　　“护法到此，有何贵干？”
　　虽然听闻对方是护法徒，也就是与武仙师平级的宗门精干，方禾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但交谈起来还是客客气气。
　　“我们宗门前些日子在石磨坊村发现一名初具仙灵之体的幼儿，可惜我们不胜脚力，来得慢了些，到村里时已经找不到人了。”冷百花笑着说道，“听说道长曾经到过石磨坊村，可曾见过那名幼儿？她个头不到三尺，圆脸，淡眉，头发剃得光光的，就和——就和这位小姑娘长得一样！”
　　不知道冷百花什么时候发现了楚月，话说到一半，冷百花已经拉住楚月，对着方禾等震元宗众人笑得更盛。
　　楚月有些惊慌，想在来人面前遮掩住自己的身份，免得被带走，可是冷百花的描述完全就是自己的模样，只怕哄不过去。正为难间，只见方禾沉默不语，他周围的人都说道：“没看见，这是我们已经收下的生徒，和你说的那个没什么关系。”
　　冷百花收起笑容，道：“是吗，那我们来验一验好了。”
　　方禾道：“你要怎么验？”
　　“看她禀赋适合哪一宗门，若是适合我玉华宗，我们可就当仁不让了。”
　　方禾抬头看了看，并未发现冷百花口中的“我们”，他拿不定主意，对冷百花妥协道：“那就试试吧。”
　　其实方禾一行人在村里已经验过楚月的资质，当时告诉楚家她是非常适合修习震元宗功法的禀赋，楚夫人看到震元宗的招式厉害，喜不自胜，连连说如此自家就再也不怕受欺负了，并要楚月好好修习。
　　楚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再验一次，当下方禾取出法器，重新点在楚月手腕、脚腕，然后收起法器。而冷百花取出一面未开的镜子，贴在楚月后心里片刻。
　　“冷护法看如何？这孩子是木法体，修炼震元宗法门，日后必定有所成就。冷护法可不要毁人前程。”
　　冷百花将镜子收回袖中，笑了笑，正色对方禾道：“是吗？可是我看她的灵根乃是水灵根。”
　　这话一出，满场无声。
　　楚月摸不着头脑，当时方禾说是寻有灵根的孩子而来，此时怎么却不作声？
　　方禾终于显出怒容，道：“依据法体属性修行也是正途，护法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冷百花显得悠闲许多，撩了撩自己散落的碎发，“究竟依据什么选择宗门和心法，至今尚未有定论。但我玉华宗千年潜心钻研，早已探索出水灵根的孩子修心法门成就最高。”
　　“这是一派胡言。”方禾顾不得礼貌，大声争辩道，“所谓法门及灵根属性匹配均属无稽之谈，修行最紧要的是修法体，修仙体，仙体一成，仙法自得，我们震元宗走的是大道正法，成就绝不会比你们玉华宗的差！！”
　　冷百花笑道：“别着急啊，道长，这里可不是仙宗讨论会。交流修行心得体会的话，还是等下次吧。这孩子我先带走了，道长放心，我们绝不会强迫她做什么事，也不会强制她选我们的心法修行的，玉华宗守心之道，道长尽可以信任。”
　　方禾闻言大惊。楚月想要挣脱，但手腕已被冷百花攥住。
　　方禾叫道：“别听她虚张声势，她现在只有一个人，抓住机会，别让她把小孩带走了！”
　　方禾已下令攻击，于是震元宗门徒纷纷发出雷震之术、电击之术，冷百花用手一挥，制造出一片半透明的粘稠泡泡，将法术攻击尽数接下，粘滞在气泡阵里。
　　冷百花腾出手来抱起楚月，“抱歉，玉华宗不擅长敏捷纵跃，不能躲开，吓着你了。”
　　楚月摇摇头，心里别扭着，说道：“你既然说了不会强迫我，怎么还……”
　　冷百花施法准备传送，闻言道：“震元宗那些顽固的老东西，不会因材施教，一心只要人数越多越好，浪费多少苗子。我将这天下仙宗之事细细说与你听，听完了，你再自己选择，难道不好？这些人是不会给你讲这些的。”
　　冷百花快速说完，传送法术已成，一个如来时一样的彩虹出现，二人闪身，一下子没了踪影，只剩下一团巨大的泡泡，在彩虹消失后个个爆破，里面包裹的雷震电击之术杂乱无章地跳了出来，使得震元宗仙首门徒们颇为狼狈。
　　“废物！”方禾暴跳如雷，“全都是废物！我们买她还花了五十两银子呢！”
　　“仙首别着急，回去报告是玉华宗的抢了，这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简直是笑话。”方禾颓然。又叫道：“来人，去追踪她们去哪里了，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