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习惯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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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亦珩已经习惯了别离，当闻蔚再次启程前往临海时，他只是淡淡说了句“祝你飞黄腾达”，之后就没有什么反应了。十三岁离开小公寓住进江家的第一次撕裂，十五岁永别母亲的痛楚，之后是闻蔚工作就开始后无休止的出差，再后来是八个时区的时空天堑。二十一岁的江亦珩已经彻底长成了大人，早就明白了现实世界的道理。
与此同时，昱江集团位于临海的新总部大厦已于一个多月前落成，公司的上市时机也有如天助，不仅成功避开了持续几年的金融市场动荡周期，成为市场修复后、消费领域最受关注的明星企业，更是成为了资本市场备受追捧的投资标的，上市首日股价翻倍，一时间炙手可热、风头无两。
一夜之间身价暴涨的江家人各个喜气洋洋，先前一直暗中抱怨权利剥夺、股份稀释，说出各种逆天言论的亲眷们，纷纷开始赞颂江孝礼的英明神武，马屁都要拍到了天上。江孝礼一众老班底的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包括闻蔚在内的一众高管恍若梦幻般，忽然实现了账面意义上的财富自由，薪酬翻倍加股权激励，各个志得意满，准备大干一场。
新年伊始，集团双总部模式形成的同时，三大产业集群的业务重心也正式转移到了临海。闻蔚被任命为实业公司副总经理，成为四个副总级别里最年轻的一位，主要负责连锁零售业务。虽然已经实现了势力能级上的一步跨越，但闻蔚并不甘心只做一个实业公司的小小副总，他觉得新的机会来了，想把手伸向江湾发展、涉足房地产投资领域，至此，闻蔚多年前利用优势搭建起的人力资源网开始逐渐发挥作用。
在新势力格局的形成过程中，闻蔚的特殊身份同样令他如虎添翼。江孝礼曾责令家族成员不可左右集团实际管理决策，要让职业经理人发挥作用，可闻蔚既是职业经理人，又与江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走马上任后，他忙得不可开交，一边加快连锁零售业务的全国布局，暗地里交代各地分公司负责人紧盯优质土地资源；一边在临海总部布局关系网，表面上和光同尘，私底下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拉帮结派，很快笼络了一帮公司的中层实干派。
江亦珩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闻蔚安排他去前江大厦证券部实习，他虽然没有抗拒，可他极不稳定的表现，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在数千里外的临海正春风得意的闻蔚。江亦珩一时头脑清醒、工作认真，一时给闻蔚打电话倾诉思念，一时又烂醉如泥、惹事生非。前一天还是“闻蔚，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后一天就变成了“你管我昨晚跟谁在一起！”
在与江琏的共事中，前江大厦的证券部堪称一山难容二主，状况百出，令人目不暇接。江琏自知惹不起，每每躲避退让，江亦珩却不以为意，甚至主动挑衅、不留余地。江琏实在忍无可忍，他不敢找江孝礼告状，只得把电话打给了闻蔚。
“闻哥，知道你忙，可我实在没办法跟亦珩共事，他只要去公司就要找我麻烦，具体情况我就不啰嗦了，可由着他这么闹下去，别人不但要看我们的笑话，还会影响到正常工作。昨天他居然大中午喝得烂醉，下午莫名其妙跑到公司，半途进会议室，骂我是蠢货……”江琏说到一半言辞阻塞，没再说下去。
闻蔚答应了调停，打电话问江亦珩怎么回事，对方却油盐不进，说就是看江琏不爽怎么样，一副混账样，弄得闻蔚也束手无策。一个半月后，江亦珩叫人砸了江琏的车，闻蔚只得终止了他的实习计划。
可江亦珩惹出的麻烦远不止这些，闻蔚在临海工作的第一个年头里，他的饮酒频率大幅上升，生活习惯上也越发放纵，时常宿醉不归、电话失联，两人的吵架频率也随之加剧，半夜里电话争吵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漫长的一年转瞬即逝，终于捱到了江亦珩毕业，闻蔚提出把他带到临海工作，却遭到了对方的强烈反对，“你是不是觉得在公司还不够威风，还想控制我？”
“控制你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无限度地喝酒，你现在毕业了，更没了限制，喝多了就乱来，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闻蔚强压怒火跟江亦珩周旋。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规矩不了，不喝我浑身难受、我头疼，你管那么多干嘛？”江亦珩也极度不耐烦，两人争吵又和好的死循环已经让他身心疲惫。
“所以我才让你来临海啊，我在家的那半年多你不是好好的，来临海我天天陪着你有什么不好。”闻蔚说的是事实，两人在一起时，江亦珩会正常很多，情绪也比较稳定。
江亦珩冷哼一声道：“你什么意思？叫我去当你的陪衬，当你彰显自我价值的参照物？还是让我为你洗手作羹汤，变成你的小跟班？或者你养的傀儡？难道我离开你就不能活下去？告诉你闻蔚，我宁可喝死也不要去。”
江亦珩一连串的反问，气得闻蔚仰天长叹。平生第一次，他主动挂断了对方的电话，内心深处甚至生出了一股绝望的情绪，他恨不能让时光倒流回去，再克隆出一个自己，一个留在江亦珩身边陪他成长，另一个置身于名利场中去白刃肉搏，可惜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
更离谱的是，江亦珩在毕业后的假期里更放飞了自我，他失联两天后，江家人不得已报了警。后来得知他在酒吧里易装，惹得有人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而后自己又喝得烂醉、不省人事，被巡警当成特殊行业从业者带走了。廖伯默默地收拾完所有残局，隐瞒了江家所有人，却只打给了闻蔚。
“好的，廖伯，我知道了，谢谢您，我尽快抽空回去一趟。不然让他申请读研吧，有学校的规章制度管束着，终归会好一些。”闻蔚挂断电话即预订了回前江的机票，等着他的却是更为糟心的事。
深夜回到悦海公馆时，江亦珩居然在家，可他却不是一个人，闻蔚推门时，他正跟一个年龄相仿的漂亮男孩拥抱缠绵。这一幕着实震惊了闻蔚，他知道江亦珩不规矩，却没想到对方已经离谱到把人往家里带了。
男孩走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到达了冰点，闻蔚掐住眉心、紧闭双眼，沉默了近十分钟，终于，他低声道：“你什么意思江亦珩，当我是死的吗？”
江亦珩自知理亏，却不愿承认，他嘴硬道：“我说了我永远也变不成你喜欢的那种类型，也说过不如我们还是算了吧……”
“别扯淡！”闻蔚粗暴地打断了江亦珩的抵赖，“我说了很多次，不许把乱七八糟的人带回家，你听不懂吗？还是你准备给媒体加点料，爆出一个惊天丑闻，把股价搞崩，实现你所谓的报复？恐怕你也没有这么大影响力！”
江亦珩呆坐着一言不发，闻蔚实在忍无可忍，又道：“江亦珩你说说看，如果非要逼我走就直说，我走了你就彻底自由了，凭你去翻江倒海，我眼不见为净！我说到做到，只要你说出口，我绝不再管你，也不再找你，你就当从来没我这个人！”
江亦珩像一尊漂亮的雕塑般，仍旧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闻蔚起身就走，江亦珩却一把拽住了他，“我错了。”三个字出口后，又是漫长的沉默。
闻蔚长叹一声道：“两条路，一，跟我去临海，你不想在公司上班我不反对，正经找个工作，去投行、资管、企业都可以，或者你随便做些什么我都支持。要么你就在前江申请读研，我还是尽可能抽空回来看你。你自己选吧。”
闻蔚想让江亦珩选前者，可他也猜到了对方会选后者，果然，他猜中了。
江亦珩无论如何不愿去临海，他内心深处对陌生环境的抗拒、对自尊心的过度保护、对闻蔚在江孝礼公司鞍前马后的隐约仇恨，都让他裹足不前。他在用一种自我毁灭的方式留存自尊，他害怕自己过于依附闻蔚、成为离开对方就无法生存的人，更恐惧自己对闻蔚的感情会弥足深陷、丧失自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坚定地选择了留下。
既然习惯了分离，那就维持现状有什么不好。江亦珩惧怕着、又渴望着，他边恨、边爱，边下陷、边自拔，精神压力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闻蔚也在痛很自己，他矛盾和纠结的程度丝毫不比江亦珩低，却无论如何不能放手不管，每当他被对方的逆天行为弄得身心俱疲时，只要对方打来一个电话、说几句好听话，又马上心软得像天空中漂浮的云朵，瞬间温柔轻盈，恨不能即刻把江亦珩揽入怀里。闻蔚知道，他和江亦珩已经纠缠入彼此的骨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厘清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习惯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