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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定情信物 ...

  •   来曼尔的时候,因为带着姜松允,姜松禾订的头等舱。回瓷国的时候,他孤身一人,订的经济舱。对于父母留下的财产,他一直执拗地持着一种抗拒又扭曲的心理。

      弟弟配得最好的,他,没苦硬吃。

      他时常觉得自己是一抹面容模糊的阴影,空洞、无感。

      17岁前,他吃贫穷无依的苦,时间久了,他开始习惯并享受这种苦带给他的一切负面感受,饥饿的,疼痛的,恐惧的,孤独的,怨怼的……这些感受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17岁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富二代,还添了个弟弟,贫苦无依的日子不再有,他却一下子不知道没了那些“苦”该怎么活了。

      迟来的金汤匙比草贱,他有点恨,恨谁却对自己都说不出口,那恨自己吧,恨自己总是被动地接受,恨自己真正想要的活该被一再忽视,恨自己烂命一条金钱享乐都如芒刺背。

      恨的对象变成自己,“有点”变成“非常”就很容易了,压榨自我价值去浇灌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好像就可以弥补缺失,重活一次。

      真变态。

      -

      经历了18个小时的“缩骨功”修炼,姜松禾顶着一对黑眼圈落地京亭。

      回到姜家别墅时是凌晨两点多,姜松禾先去摆放父母遗像的纪念室擦灰上香,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洗澡换衣服,一头扎进床里睡了。

      昏天暗地睡一天,起来冷水洗把脸,翻箱倒柜把记录过姜松允从小到大才艺点滴的摄影机储存卡全部找出来,一一整理,最后截取最清晰、最引以为傲的片段传给昆继恩。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复,姜松禾看眼手机,京亭时间23:17,曼尔时间10:17。

      嗷对,有时差。

      他们音乐圈的,估计都下午才起。

      “他们”,“都”?

      人如机状态猝不及防被打断,姜松禾在一些回忆被唤醒前,强行摁灭联想。

      明知不久后还要走,姜松禾还是掀开所有房间的防尘布,里里外外来了个大扫除,又盖上。

      吸尘器的噪响戛然而止,“安静”像渐冻的冰层,将偌大的空间封冻。

      更糟了。

      深更半夜,姜家别墅像一道结界,外面在沉睡,里面在暴走。能想到的事全都做完了,剩下的,除了打转等待,好像别无他法。

      前所未有的空虚感令姜松禾想吐,无论洗多少次手都没有丝毫缓解。

      他终于打开了行李箱。

      那件高定黑西装经受过暴力洗礼后,皱皱巴巴,白渍虽不见痕迹,但那处面料被抠搓得起毛,已经不能再上身了。

      姜松禾却没有丢掉,而是支起挂烫机,一手托着里衬,一手握住喷头,一寸一寸,尽可能地熨平。

      湿热的蒸气透过西装料子,将温度传至左手中指的那枚戒指,刺痛感从指根蔓延到全身。

      呼吸变得深长,不久后又被封止,燥涩的气息裹挟着发泄无门的情绪被积压在胸腔里,膨胀,攀升,在马上就要爆炸的临界点,喷薄而出。

      放空。

      良久,他将西装罩进防尘袋里,挂在衣柜的最深处。

      又去洗澡。

      【 乔纳昔:“这项链我戴很多年,一物抵一物这样,你恐怕赔不起。”

      【 “乔纳昔(Janus Q.),2004年2月2日出生于瓷国京亭,曼尔流行乐男歌手……”

      【 昆继恩:“Janus也是14岁当的练习生,封闭培训了两年才正式出道……”

      2025-2004=21, 21-14-2=5,2025-5=2020。

      ……

      -

      收到昆继恩发来的[OK],已经到上班时间,姜松禾给去曼尔前就联络好的代办公司打了电话,对方效率很高,姜松禾下午就和一对一服务的业务经理碰了面。

      “姜总,您这时候来找我可真是明智!”业务经理见上面先拍个马屁。

      “……”姜松禾被“姜总”这顶高帽搞得无语,却也懒得反驳,直接捡关心的问,“现在还差什么?补齐得多久?我春节前要离京去曼尔。”

      “可说您明智呢!咱今天定一下注册地址,剩下的事儿全包在我身上,您呐,春节后回来正正好领证齐活儿!”业务经理说完就在桌上铺开一排办公楼照片。

      姜松禾挨张扫过照片下标注的商区名称,说:“面积暂时不用太大,但地段要好,周边文娱产业聚集……”

      “您看看这儿呢?永通国际,园区里很多知名的影视公司和娱乐公司,前阵子E8刚空出来一栋,E8易发,多吉利!它隔壁就是那个……海君商贸,虽然不是文娱企业吧,但是能沾财气啊!完美!”业务经理提到“发”“财”,眼里放光地递去对应的照片。

      “海君商贸?”姜松禾接相片的手一顿。

      “对呀,创始人是夫妻档,可励志了!不过听说半年前两口子车祸去世了,挺红火的企业,谁知继承人不愿意接替职务,把股份直接转让出去了!”业务经理突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也不知那糊涂蛋是怎么想的?海君商贸虽说不算行业龙头吧,空降成土太子不比我们这些社畜强么咳咳?”

      半天没人搭茬,业务经理突然意识到失言,连忙去看“姜总”,“姜总”面色十分难看,照片也没接,连忙找补:“诶哟您看我这,扯远了,车祸易主啥的,一点不影响啊!他们还一直挺好呢,才和园区续了十年租约……”

      “不满意,换个离得远的。”姜松禾正色说道。

      “昂……理解理解,那您看,咱是往四环里远,还是往四环外远?”业务经理试探地问。

      “里,要比这儿更好。”

      “得嘞。”

      签好所有要签的文件,业务经理讪讪地送姜松禾到停车位,酝酿再说点好听的,挽回一下在客户心中的形象。

      见姜松禾解锁一辆18年左右的老款SUV,业务经理上去帮拉车门,夸道:“哟,您开尔沃啊!一看您就是低调顾家的好男人,您家小孩儿多大了?”

      姜松禾绷直嘴角没说话,有点后悔刚才没狠下心把这个没分寸的业务经理换了,他坐进驾驶座关门,见“社畜”经理一脸尴尬地杵着不动,叹口气又落下车窗。

      “打听一下,上哪儿能买到20年流行的首饰啊?”

      -

      姜松禾导航到号称百年老字号的鼎萃金店,进去先各个柜台踅摸一圈,没有,终于开口问柜员,柜员是个小年轻儿,哪里知道20年卖过什么流行款式。

      两人又你比划我猜了一阵儿,店员放弃,让姜松禾稍等,从里间工作室请出来一个老师傅。

      店内装潢已经与时俱进地换成了古今混搭的格调,老师傅却还戴着挂脖老花镜,身穿一套有年头的藏蓝围裙加袖套,看样子在这里工作很久了。

      老师傅只听柜员复述就解了谜:“您是不是记错了?您找这款式可比20年要早,我记得得是09年的时候吧,国外才有,再就是10、11年那会儿,在他们A国人来咱这的展会上见过,之后国内才引进的……”

      10、11年?那小鬼才六七岁,能戴那么沉个项链?

      姜松禾眉毛皱起来,心想:“连这个也是骗我的?”

      老师傅见姜松禾一脸疑云,从围裙口袋掏出纸笔,唰唰画出个款式图,指着说:“你不信?单说这种扣头吧,可不好配咯!那之后没几年就流行弹扣儿了,这种扣头早被淘汰了。”

      姜松禾确认款式没错,又想着自己说过“挨打立正”,还是问到底:“那您能做么?我可以加钱。”

      老师傅:“能是能,但是没个一两个月成不了,我不说了么,原模原样可配不齐了,连扣头都得手工打。”

      “行,那我留个地址吧。”姜松禾伸手接过柜员递过来的订款单和笔,边写边说,“做好了您直接寄出去就行,不用署名。”

      老师傅见姜松禾爽快,瞅了眼订款单上的地址,打趣地问:“哟,往国外寄啊?给女朋友的惊喜?小伙子够上心的~”

      姜松禾不好驳老人面子,还是言简意赅地解释:“……不是,赔人的。”

      老师傅:“嗷,那扣头上我记得还能打钢印呢,那时候流行打姓氏拼音首字母,你赔那人姓什么?”

      姜松禾:“姓乔。”

      老师傅:“成,那就是阿啵呲嘚……到时候给您打上妻(Q)。”

      姜松禾:“不是,打J,呃,基。”

      老师傅:“啊?打基(J)啊?基不是您的姓儿么?昂~~我明白了~~定情信物!爱你在心口难开,是不是?用这种方式暗示,还说不上心?!小伙子还挺内秀……”

      姜松禾被老师傅乐颠颠地给了一记赞许的肘击,看这小老头儿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怀疑他是有意拿自己开涮。

      姜松禾急了:“哪儿跟哪儿啊?人是男的!!!英文名首字母是J!!!”

      老师傅:“哦哦,嗐~~误会,美丽的误会~~~”

      知道您误会,但您还是别误会了。

      姜松禾不想让老师傅继续瞎猜,于是闭上嘴不说话了,付好全款后拿着订款单和收据出来的时候,脑仁突然有点发痒。

      11年春节那会儿,爸妈好像也给他带回来一条银链子,当时他知道爸妈回来只是待产,突然天降个弟弟,倪皓朗又说年后要去曼尔,他心态就崩了。

      只记得自己换上不匹配的新潮羽绒服和球鞋,抽了两张压岁钱从陌生的别墅出门,路过烟酒专卖买了一瓶苦艾,然后,然后就断片儿了……

      那条银链子长什么样?丢哪了?

      想不起来了,只剩一个空盒儿。

      想什么呢?又不会刚巧是同款。

      等他收到项链,就彻底两清了。

      ……

      -

      回京亭这段时间,过得有点慢。

      姜松禾出门干脆车都不开了,挤地铁,挤公交,折腾到晚上回来才能勉强入睡。

      去倪皓朗父母家吃了顿饭,倪父还是老样子,提到“不孝子”吹胡子瞪眼睛,倪母盯着姜松禾猛夹菜,夹着夹着就开始抹眼泪。

      每天都给父母磕头上香,每每都想说点什么,却支吾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也考察了几家音乐公司,又去看了几场养成系偶像的线下演出,看的时候内心想的都是“松允要比这些小崽子强多了”。

      终于捱到春节前夕,姜松禾再次收拾行李,想带走点什么捎给松允,却觉得什么都不好。

      空想半天,最后只多带了一根擀面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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