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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祭夜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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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来曼尔,姜松禾又一次入住瑰曼酒店,还是512房间。
【因为……因为跟瑰曼酒店餐饮部打过交道,这样等到春节,他还可以像元旦那时候一样,出点小费,借用后厨一角操作台给松允包顿饺子。
【刷卡进门,姜松禾放下行李箱,进了卧室坐进窗边的单人沙发,看床上和之前别无二致的银灰色床品,看很久,又起身,坐到床边。
【突然想到什么,他跪趴在地上,脸贴地看床下的空隙,太黑,又拿手机光去照。
【床尾下面果然有一团不明物体。
【他又膝行到那里,伸手进去划拉,触到了够出来,是一片边儿上写着C**vin K**in的四角布料。
【留给他的“遗物”竟是一条内裤,妈的好笑,呵呵。
【之前倪皓朗来这里找他,进屋就问“屋里什么味儿”,不善说谎的他以为倪皓朗说的是某种不可言说的体味一下慌了,刚准备胡诌,倪皓朗却说闻到一股“舞女上香”似的香水味。
【万恶之源就是这玩意,当时还被倪皓朗发现了拎起来看,他因此在兄弟面前痛失直男身份。
【当时的内心OS是什么来的?
【“不嫌他妈的卡裆么?”
【“往这上喷香水有病?”
【想到这,姜松禾又笑了一下。
【笑着笑着,眉毛和鼻翼开始翕动,眼眶也有点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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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姜松禾来到位于曼尔心脏位置的城国公园,一袭黑衣的他穿过身着奇装异服、肤色各异的年轻人,低调保守在一派张扬肆意中显得格格不入。
【验票队伍很长,工作人员效率太低,姜松禾没有看音乐节的经验,想着要在偌大的场地内找到目的地会耗时很久,心中焦躁,探头去看卡住不动的最前头。
【工作人员比比划划,像是拍着胸脯保证什么,好说歹说,终于把人请进安检门。
【大概一套话术同作用于后排的人,队伍移动的速度快很多。
【轮到姜松禾的时候,他的目光被内场一个卖花的摊位吸引,一个没注意,脸上被工作人员无差别地盖上一个四方的印戳,还是夜光的。
【他嫌像肉膘印子想擦掉,工作人员和他摆手,NO MARK NO SHOW(没章看不了秀)。
【只好作罢入场,径直来到花摊,他指着插满黄了吧唧的玫瑰花桶,搜肠刮肚地拼鸟语词汇,问摊主:“What are these?(这是什么?)”
【摊主听姜松禾硬撅撅的鸟语,反应了一会儿,随后用手比心,又指指天,怕客人听不懂,答得很慢:“These are roses,orange roses,like sunset.(这些是玫瑰,橙玫瑰,日落的颜色。)”
【玫瑰,橙子,日落……
【原来当时乔纳昔送他的那捧花叫橙玫瑰,他没敢接,花就被丢在电梯门口的地上,后来还被踢了一脚。
【“I buy all.(我全要了。)”姜松禾把花包圆了。
【姜松禾一手搂着一大捧花,一手拿着手机在翻译APP和从蔻奇拉官网上查到的Janus舞台位置页面切换,循着一个个指示路牌找过去,终于在原定的演出时间前半小时到了一个废土风T型舞台。
【台上此刻无人表演,左中右三块巨幕屏也黑着,台面上铺着灰色的沙土,应该是想模拟荒漠,风化山体造型的置景高低错落,结合炽白的照灯,显得……说不好,有种“这个世界完了的感觉”。
【“要完了”就是“消失”,姜松禾被这联想惹得胸口发堵,紧了紧怀里的花。
【又去想别的,想再收不到这捧花的人,想那人给他听过的那首新单曲,他不知道名字,隐约记得也是这种“要完了”的感觉。
【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会写这么悲的歌呢……
【等会儿,歌曲风格和舞台风格是不是对上了?
【那是不是说明……?
【姜松禾猛提一口气,又看了眼时间,还有15分钟,舞台前的人渐渐聚集起来,有人挤人的趋势,姜松禾把花抬高一些,也往前排去。
【周围的人用各种语言或高或低地讨论,乱糟糟,姜松禾听不清,也听不大懂,只能从疑问语气和一口一个“Janus”判断,他们也在关注乔纳昔到底会不会出现。
【台上开始有工作人员往山体阶梯上搬乐器,台下防爆护栏后各个点位也依序站进保镖。
【天色已黑,照灯开始摆头,答案即将揭晓。
【姜松禾踩着心跳声,不自觉又向前挤了挤,身型原因,显得气势汹汹,引得保镖多看了他几眼。
【嗡——
【音响发出一阵刺耳的啸叫,舞台灯光尽数熄灭,台下在一圈黑暗中瞬间安静,只剩高举的手机屏幕星星点点地亮着。
【巨幕屏先亮,画面中升起一轮超级月亮,舞台氛围被映得朦胧。
【“Rumor has it that Janus had a car accident.(有传言说,Janus被车撞。)”一束追光打在舞台正中的凹陷,一个黑袍人影缓缓升起,声线被处理过,听不出此人身份,“Haters stir it up,`OMG Janus can’t make it``OMG Janus is so weak`and blablabla……(黑子煽动谣言,“我天Janus挺不过来的”“我天Janus好逊啊”逼逼叭叭……)”
【“You know what,haters?(知道么,黑子们?)”
【嗵嗵,两下击鼓。
【“You’d better shut up and mind your own pathetic business!(你最好闭嘴,管好你自己可悲的烂摊子!)”
【嗵!嗵嗵嗵!嗵!嚓——
【台下众人情绪被煽动起来,欢呼声四起。
【黑袍人高呼介绍乐队成员,追光随之打亮乐手位置,该乐手便演奏一段炫技SOLO。
【“Guitar(吉他手)!Yamazaki!”
【“Keyboard(键盘手)!Oscar!”
【“DJ(调音师)!Adam!”
【“And drum(鼓手)!姜!松!允!”
【姜松禾一直盯着黑袍人,想从身型辨别本尊何人,无奈此人被裹得严严实实,根本无迹可寻,猝不及防听到姜松允的名字,姜松禾视线连忙追去,弟弟果真就在其中一座“山”上。
【姜松允坐在架子鼓后,手臂激扬挥舞,虽然穿戴妆发也是“要完了”造型,但是神采奕奕,帅气自信,经手敲击出的高燃节拍赢得一片喝彩。
【乔纳昔对姜松禾说过:“这样的机会我可以继续创造,练习生半年的磨合期足以让一个无名氏在大众视野飞升。”
【乔纳昔说到做到,尽管游戏结束了。
【没有“为难”,只有托举。
【身为圈外人的姜松禾此刻,才具体地看到松允的梦想该是什么样子。
【半年后,把松允接回国,他用遗产铺的路,能不能与当下匹敌一二?
【他紧抓不放的,到底是长兄如父的责任,还是空虚难填的偏执?
【只说,松允如果得偿所愿,他必须要放手,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不是欣慰荣耀,而是无尽的恐慌。
【为什么要来这?到底确认了什么?
【确认了自诩好哥哥的自己,落地后没先想着弟弟,却来音乐节当痴汉。
【确认了自己鼠目寸光,大言不惭,无法给弟弟大好未来却还妄图掌控。
【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乔纳昔吧……
【还是放手,什么都不要,不过是一无所有,一生也可以很快过去。
【愧疚和无望涌上心头,姜松禾挤在人墙夹缝中,心绪却被放逐,脑中空白,呼吸不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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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人注意的台侧,一个同时具有男女特征的身影穿着硅胶连体衣,奔跑着冲上舞台,来到黑袍人身后,推搡拉扯。
【两人在光环中扭打成一团。
【台下一片惊叫,纷纷替黑袍人向排排站的保镖呼救,保镖却好似入定似的,无动于衷。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姜松禾回过神,见黑袍人已然无力抵抗,马上就要被硅胶暴徒推下台去,不由分说就去翻护栏。
【临近的保镖这时候倒是活了,小跑过来一把摁住姜松禾的肩把他赶了回去。
【姜松禾揪起那个保镖的制服领子,骂道:“台上打起来了,你们瞎吗?!”
【“Ahh!!!It’s Janus!Help him,please!!!(啊!是Janus,求你了,快帮帮他啊!!)”身边有人喊了一声。
【姜松禾闻声撒手,推开挡住视线的保镖再去看台上,黑袍人被扼住脖子,上半身已经悬空,兜帽垂落,露出一头银发和光洁的额头。
【是乔纳昔,他还活着!
【舞台目测有两米高,以这个姿势摔下去,头颈先着地,非死即残。
【就在这时,硅胶暴徒蛆一样贴着乔纳昔扭了几下,接着将乔纳昔握在他腕上的手指一根根撬开,掰到台面,用膝盖压住,然后,张开手掌。
【乔纳昔从台上摔了下去。
【“乔纳昔!”姜松禾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乔纳昔的名字。
【“Oh my god!No——”人群中不断传来惊恐的尖叫,不少人捂住了眼睛。
【乔纳昔的身影翩然坠下,在半空中化成闪光的银沙,落地时,只剩一摊黑袍。
【再看硅胶暴徒,他站直了身体,机械地后退至舞台正中,下降,消失。
【。。。
【灯光又熄了,台下淅索骚动,有人心有余悸地叫嚷:“Where is he?Bring him back,motherf*cker!!(他哪去了?把他还回来,混蛋!!)”
【这次黑暗持续得更久,久到光束在跟前的T尾舞台亮起时,姜松禾眼睛不适地半眯起来,见到一身战损骑士装的乔纳昔,恍惚间以为眼前出现了什么臆想残留的幻影。
【“Janus!Janus!!Janus!!!”欢呼声浪打浪似的传开。
【姜松禾揉揉眼睛,又去看巨幕屏,中间一块还是那轮超级月亮,月坑排布不知何时变换了位置,《祭夜黎明》四个字出现在月球表面,两侧分屏正以不同机位实时呈现乔纳昔的面容和身姿。
【山体上的乐手依次现身,他看见松允鼓槌交叉相碰,几声脆响作演奏提示,乐队成员相视一笑,随后,熟悉的前奏响起。
【“如果世界终结,我宁死在你手里。
【怀揣你的余温,成沙,从指尖流逝殆尽。
【Falling star (陨星),falling star (星陨),
【灰烬不能供养一支花,
【无它,无他……”
【歌声空灵悠远,如泣如诉,这是姜松禾第一次近距离听歌手乔纳昔的现场,他被震撼得汗毛直立,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中,却不识含义,一味失语。
【T尾舞台没有主舞台高,一米多的样子,与观众席首排一臂之遥。
【情到深处,乔纳昔在台上缓缓转身,朝姜松禾这边单膝跪下。
【姜松禾搂紧胸口那捧花,一下子忘了呼吸。
【但,银发歌手却并未向捧花之人投去分毫注意,而是伸出手,拉起隔了几人的女孩的手,波澜不惊地继续献唱。
【目不斜视的眼尾,深情,专注,闪着晶莹的光。
【女孩激动到流泪,姜松禾听到她啜泣着说:“Janus,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真是太好了……”
【说的是瓷文,那个位置,哦对,不就是机场那个为捍卫偶像,不惜和“gay蜜”绝交的女孩么。
【姜松禾觉得脖子异常僵硬,没办法回头围观,却仍好奇女孩“gay蜜”的下落,便抬头去巨幕屏的直播画面中寻求答案。
【一边画面中,乔纳昔就着女孩的手,从台上一跃而下,温柔地用自己的拇指为她拭去泪水。
【另一边,是女孩又哭又笑的脸,镜头偏转,在她周围众多羡慕的面孔中,只有一张脸放着近在咫尺的偶像不看,臊眉耷眼地盯着女孩,手里抠着一张纸巾,干着急。
【站得这么近,看来是和好了。
【那就祝他成功吧。
【镜头没代到的画外,一个胡子拉碴的高个儿“大叔粉”笑得很难看,接着从人墙中艰难地向后转。
【转到一半,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和谐的,低磁而微小的咒骂。
【“Son of a b*tch,I’m gonna kill you right now.(贱货,我这就杀了你。)”
【无论什么语种,脏话总是最通俗易懂。
【姜松禾听懂了,皱眉去看说这话的人。
【这人也是一身黑,黑帽衫黑口罩,全副武装,只露个眼睛,见身前的姜松禾要离场,他就急不可耐地往空位里挤。
【从前常与人发生肢体冲突的姜松禾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侧身定在原地打量,捧花那只手迎面撞上这人揣兜的位置。
【“嘶!”姜松禾手背上一阵利器划过的刺痛,他条件反射放平花束,抬手去看,皮肤上赫然一道细长的口子,紧接着是一阵诡异的灼烧感,他用另一只手拇指搓了下伤口,沾血的指腹也刺痛起来。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扩散,姜松禾下意识将手背和拇指往厚重的风衣外套上贴,衣料上立马被烫出一条凹痕。
【!!
【姜松禾顾不上愈演愈烈的疼痛,一只手去擒黑衣人的脖领子。
【黑衣人察觉后直接开始暴起猛冲,滑不溜手的帽衫料子一下从姜松禾掌中抽离,心忽地掉了底,他拧动身体,朝台上吼了一声:“让开!快让开!这人兜里有刀!刀上蘸了硫酸!”
【拼尽全力向前扑去,却为时已晚。
【动听的歌声戛然而止。
【姜松禾眼睁睁见乔纳昔错愕地捂住喉咙,嘴巴开合却说不出的话,只剩被血液呛咳的呜咽。
【乔纳昔直直地后仰,倒进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