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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想怎么死尽管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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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为阳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总之等他再一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而他身上盖着厚重的白被子,很是舒适。
天刚蒙蒙亮,一缕日光悄然从窗子里透进来。
陈为阳艰难地起身,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他够了够放在一旁的手机,亮屏一看,早上七点三十分。
他头痛欲裂,全无睡意,只好下了床,趿拉着一双平常酒店必备的拖鞋,晃晃悠悠地朝浴室走去。
地面上的水还没干,从淋浴间内向外渗了一大摊水,仍旧像昨晚一般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昨夜的这里是多么的疯狂,他是记得的,可那只是离别前的最后一丝温存,甜中掺杂着刀子,稍有不慎便可将喉间割的伤痕累累。
陈为阳晃了晃脑袋,决心不再细想,剧烈的头痛也不允许他这样做。他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清水往脸上扑,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眼睫挂上了水珠,脸颊兴许是被整宿压着的缘故,微微有些泛红,看上去倒是有些楚楚可怜。
陈为阳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随后用沾了水的手指在镜面上轻轻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就将它封存在这好了,带着昨夜的回忆一起。
陈为阳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理了理,使它看上去不再那么狼狈。他再一次戴上了面具,确认房间没有什么遗漏的物品之后便毫不留恋地离去了。
掀云为了保护宾客隐私,住房走廊里没有安装摄像头,这也为陈为阳提供了保障,起码不会牵扯到杨灏江身上。
他踏出房门,踩在铺就柔软地毯的走廊上。地毯上的花纹非常繁复,看不出产自哪里,也分不清是哪个国家的特色,只需一眼就知非富即贵。
“这么早就起来了?”江迟崖凑巧从另一个房间出来,迎面就撞上走来的陈为阳。
“早上好,江老板。”陈为阳冲他笑笑。
“昨晚干什么去了?跟别人谈完都没顾上你,要找你的时候恰巧找不到了。”江迟崖自然而然地向对方走近了两步。
陈为阳面色波澜不惊:“昨晚酒喝多了些,怕打扰了你们谈生意,就先自己上来歇着了。”
“原是这样,请你吃早饭?”
陈为阳没有推脱:“行啊。”
掀云有配早餐,种类多样,是自助式的。因为平时没有多少人会选择在这里用早餐,所以每次准备的分量并不多,某一天客人要是多了些,去得晚了或许就没什么餐点了。
江迟崖十分绅士地替陈为阳拿好了餐盘,指尖若有似无地碰到对方的手背。
陈为阳没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手向后缩了缩。
江迟崖没太在意,做完他该做的就自己取餐去了。
好在取餐的时候江迟崖没再做什么妖,很是老实。
陈为阳心不在焉,心思全然没有放在吃食上,连将要撞上人也不知道。他的头痛得到了些缓解,不再那么剧烈,但精神仍有些颓。
“当心。”江迟崖眼疾手快,在陈为阳即将撞上去的时候将人拉了回来,“怎么回事?路都不看了。”
陈为阳这才回过神来,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走神了。”
江迟崖的目光这才变得有些不一般:“想什么呢?头一次见你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失魂落魄吗?
陈为阳原以为自己只是心思没放在这里,原来在别人眼中自己是这副样子吗?
“失恋了?”江迟崖试探性地问道,“可我不曾听说你有对象。”
“不是的。”陈为阳胡乱找了个借口,“只是亏了一笔小生意,觉得有些不甘心而已。”
“没想到你这么有事业心。”
江迟崖选的座位靠窗,从窗边的角度俯视看着,正好能看清整个园林的设计和构造。
“是,不然也不会找上你了不是。”陈为阳嘴边还是那一抹淡淡的微笑,未曾变过。
“唉。”江迟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叹了口气,“你现在这样起码还挺自由的,像我这样,虽然达到了自己从前从未想过的高度,但却一直受制于人,有什么意思呢。”他端着一杯美式,愣愣地看向窗外,“你知道吗,你这张脸,长得尤其像我一个故人。”
“故人?”
“是啊,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救了我,却在我即将见到光明的时候又弃我而去。”江迟崖边说着边摇头,“我既爱他,又恨他,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不在了。”
陈为阳意外于江迟崖会同他说这些事,但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评价,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些事告诉你也没什么,认识我的人倒很少知道我这些往事。只不过……你这张脸和他实在太像了。”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几乎要以假乱真了。”
“抱歉,我……”
江迟崖摆了摆手道:“这跟你又没什么关系,道什么歉。你要实在介意,你就当我没说过,忘了就好。”
陈为阳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好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着事物。
“一会儿吃完,我带你去仓库。”江迟崖又开了口,“老是忘记这件事,这下可不能再忘了。”
最后这顿早餐是在沉默中结束的。
“你开车来的?”
陈为阳点点头:“嗯。”
“那一会儿你跟在我后边,别跟丢了。”江迟崖按下了电梯按钮。
大约行驶一个小时后,刻着“松石镇”三个大字的石头再一次出现在陈为阳的眼前。
江迟崖的车子毫无意外地停在了春天小学的门口。
今天是周一,孩子们都坐在教室里认真地上课,李智春则坐在办公室里忙着自己的事。
江迟崖有着学校铁门的钥匙,进入后径直朝办公室走去。
“李叔。”江迟崖冲李智春点了一下头,“我带个人来聊聊生意。”
“哦,好。”李智春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按下了藏在桌子里隐蔽角落的按钮,小门一下就开了。
“请。”李智春在墙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了通道里灯的开关,原本黑漆漆的通道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走的时候小心台阶。”江迟崖提醒道。
陈为阳对这里非常熟悉,压根用不上提醒。被关几小时的经历历历在目,只不过那时候是杨灏江救了他,现在却是另一个人带领他向里进。
水泥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填满了酒瓶,整个地下室盈满了酒香,饶是闻着都要醉倒。
“香吧?”江迟崖冲陈为阳说道,“寻常发酵的酒哪能达到这种程度。”
陈为阳顿了顿,才又开口:“你的意思是……”
“假的,这还不明显吗?”
“可这不是……”
“我知道。”江迟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在自己的唇前,“做生意的,哪有几个手脚干净的?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李智春从另一个房间又搬来了几箱,最后站定在江迟崖面前:“这是掀云的第27批货,齐了。”
“行。”江迟崖摆摆手,“你先出去吧,一会儿叫你你再下来。”
“是。”
见陈为阳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江迟崖不由得笑出了声:“怕了?不跟我合作了?”
“不不不。”陈为阳听他这么说,连忙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放心吧,绝对不叫你出事。”江迟崖走到一旁,冲他招了招手,“来,来这。”
陈为阳听话照做。
江迟崖从箱子中取出一瓶酒,开了瓶盖,递到陈为阳面前:“闻闻看。”
陈为阳接过酒瓶,放在鼻尖轻嗅,是很浓郁的酒香。
“尝一下?没毒。”江迟崖说着,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塑料杯,倒了一点在杯子里,向陈为阳的方向递了出去。
酒入口醇厚,是很扎实的口感,完全找不到冒牌货的影子。
“还不错吧?”江迟崖自顾自地说道,“这个味道是按照那个人喜欢的口味调的,调了很久,这是最终的版本。”
“这真的是假的?喝不出来。”
“当然了,亏本的买卖我才不做。”江迟崖嗤笑一声,“冒牌货还是替代不了正品的。”
陈为阳的杯中还剩一点,不过他也不想再往嘴里送,便一直端在手里。
“行了,以后这就交给你管,刚刚那位是平时负责管理这些的,出货什么让他来干会更放心一点,是我用了很久的老人了,还是信得过的。”
说着,他向上边走了几步,将李智春叫了下来。
“以后你听他的就好,他是时越江,是新负责人。”江迟崖说着,“以后什么情况都不用再跟我汇报了,跟他说就行。”
李智春听罢,点了两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向陈为阳伸出手,表情似乎在说合作愉快。
陈为阳未做他想,握上了对方的手,一触即分。
“行了,我该交代你的都交代了。”江迟崖领头出了地下室,“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一会儿的对接叫李叔带你就成。”
他接了个电话,神情略显焦急。
陈为阳面对李智春还是有些不自在,但为了早日结束这堆破事,能忍忍就先忍着。
“你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可以直接问,不必客气。”李智春笑了笑,语气平易近人,同平时差别不大,但听在陈为阳耳朵里则变了个味道,越听越不对劲。
像是在说,想怎么死尽管提,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