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开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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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军训结束，高一新生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开始了早七晚九的生活。
好在才刚开学，课程内容不多，也暂时不用考虑考试的问题，整个高一年级的气氛总体来说还是轻松愉快的——哪怕是被称为“卷王老家”的菁英班也不例外。
开学第一天，菁英班的同学们在门口的座位表上找到自己的位置，一进门，就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矮胖中年男人站在讲台边，笑眯眯地目送着他们坐到座位上。
有几个来自省城的同学认得他，一进门就跟他打招呼：“廖老师早！”
其他人听了，也笑着跟他问好，他乐呵呵地一一回应。
沈乐琪瞅了一眼座位表，泛起一丝得偿所愿般的浅笑，见身旁的苏扬还在四处张望，一把将他捞过来，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拔腿就往教室里走：“哎哎哎，别看啦，咱俩是同桌，就坐麦菱和石佳睿后面！”
苏扬应了一声，和沈乐琪一同走进教室。
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沈乐琪的侧脸，他今天果然再次戴上了那副菱形耳饰。
这场景还真是似曾相识。
经过讲台时，沈乐琪搭在苏扬肩膀上的手自然而然地换了个位置，向讲台边站着的那人挥了挥：“廖老师，早！”
廖文忠闻声转过头来，在看见他俩的那一刻时双眼放光：“早……哎，这是苏扬和沈乐琪吧！”
苏扬小声问了好，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
他能感受到，在廖文忠叫出他俩名字的那一刻，全班将近三十双眼睛齐齐对准了他俩。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对学霸都有一种天然的好感，像滤镜一样挥之不去。
被众人目光簇拥着，苏扬有点不太自在。沈乐琪倒是习惯了，无所谓地笑笑：“廖老师好，我是沈乐琪，这是苏扬，我俩军训的时候是室友，现在是同桌。”
廖文忠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嗯，真巧啊，菁英班考试的前两名做同桌，肯定能树立好榜样，促进班里的良性竞争！”
苏扬：……是，是很巧，座位不是您排的吗。
沈乐琪故作遗憾地说：“唉，原是我想多了，听说廖老师一点都不端着，能和学生打成一团，结果一开口就说什么榜样、竞争的，距离感一下子就拉满了。”
廖文忠听了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小沈同学，第一天见你们，不严肃点，你们不会觉得我水吗？”
全班：“不会不会！您尽管和蔼和亲，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刚军训完，还没缓过劲就被拉来上课的苦命孩子吧……”
廖文忠听了哈哈大笑：“安排！”
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被瞬间点燃，大家都争相和周围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攀谈起来，教室里热闹得像联欢会。
二人找到座位坐下，还没等沈乐琪开口，麦菱抢先转了过来，挑了挑眉：“苏神，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台上这位叫廖文忠，高中化学特级教师，年龄五十好几，上课风格风趣幽默，还与时俱进，说话很有梗，一点都不端着。有他做老班，啧啧，咱们后面三年别提多潇洒了！”
接着，他凑近苏扬，神秘兮兮地道：“六中学生个性鲜明，老师也不例外。等着瞧吧！”
苏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说到个性鲜明……还真是呢。苏扬的余光下意识地扫过身边那位。
沈乐琪推了麦菱一把，笑道：“行了呆子，就你消息灵通，赶紧转过去看书吧，别打扰我俩收拾座位。”
在苏扬和沈乐琪的右后侧，坐着两个女生，俩人都在装作专心预习，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越过书页，时不时地往二人的方向一瞥。
孙璇：“好帅。”
邱怡璇：“好配。”
二人闻声，对视一眼：？？？
“好啦好啦，大家安静一下！”见大家都到齐了，廖文忠关上教室门，拍了拍手，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满怀期待地望向他，想看看传说中相当幽默风趣的老班能说些什么。
廖文忠拿起一根粉笔，潇洒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台下有个男生赞叹道：“笔力遒劲，好字！”
廖文忠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好眼光。这位同学，报上名来，我跟小石老师推荐你做语文课代表！”
男生一撩头发，道：“本人姓宁，名瑜，瑕不掩瑜的瑜哦。”
周围女生有被油到，作呕吐状。
麦菱翻了翻白眼，调侃道：“知道啦，不是鱼目混珠的鱼！”
廖文忠从口袋中掏出笔和便利贴，认真地记录下来。
宁瑜：“嚯，廖老师，这个就叫专业！”
廖文忠笑而不语，把手上的家伙什儿揣回口袋里，而后收敛笑意，双手撑着讲台桌子的两侧，一字一句道：“插科打诨也差不多啦，咱们谈点正事。开学第一天，早自习还有十分钟，想必你们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啊当然，聊天不行，否则年级主任就要请我喝茶了。——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年级主任不是我吗？”
全场哄堂大笑。
麦菱笑得前仰后合，对同桌石佳睿说：“老廖在这儿当老师真是屈才了，应该去讲相声，准保场场爆满！”
廖文忠依然一脸严肃：“那又怎样，上面还有校长管我，所以你们还是得收敛点哈。”
“说回来，早自习还有，啊，不到十分钟，按道理来说应该由我来给你们来一波长篇大论，把这点时间耗过去，但今天，我突然不想说了，来日方长。就送你们一句话吧！”
廖文忠再次转过身去，挥舞粉笔，如同泼墨挥毫，在黑板上落下一句：
如今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底下有人起哄：“哎，廖老师，您也太超前了吧，这话不是著名高考励志语录吗，我们还是孩子，见不得这些～”
廖文忠的眼神却有些迷离，仿佛回望着自己的三十几载教书生涯。
在高中教师这个岗位坚守了三十年，其中二十年都是在和全校最顶尖的学生打交道，见到了太多因过早躺平而泯然众人的天才，也见过太多逆袭成功的案例。
因此，他写在黑板上的绝不是一句空话。而这句话的分量，还得靠这帮稚气未脱的孩子们慢慢体会。
站在讲台上，台下每个人的微表情一览无余。廖文忠看见，有的同学置之一笑，有些同学的眸中却燃起了斗志——例如，那个不远千里来到省城求学的孩子。
作为班主任，了解每位学生的家庭背景是他的义务，他也因此了解到苏扬家里的难处。
即便深陷泥泞，也始终心向光明，永不言弃。此时，苏扬坚定的眼神正在无声地传达着这一点。
廖文忠在心里给苏扬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看了一眼表，离自习结束还有五分钟，廖文忠邪魅一笑，猝不及防地拉开黑板，打开投影仪，从文件夹里拿出化学必修一课本，挑了挑眉，道：“那么，未来的黑马们，我们开始上课吧！别看课表啦，我和吴老师换了课，开学第一课这么有仪式感的事情，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教室里传来一阵哀嚎。
但渐渐地，交头接耳的声音便慢慢地弱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廖文忠不愧为特级教师，居然能把枯燥的实验步骤讲得如此生动有趣，大部分同学听一遍课就记得差不离。
当他打开桌面上一个名叫“化学实验”的文件夹，点开日期为1990年的化学实验教学视频时，大家夸张地嚷嚷道：“廖老师，用咱们学校最先进的多媒体设备，播放全损音质清朝老片，这河狸吗？”
廖文忠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道：“我觉得海星。”
两天之内，各科老师你方唱罢我登场。
教语文的老师名叫石磊，同学们得到他的默许后，都叫他石头哥，年龄三十以内，浓重的地方口音让同学们纷纷质疑他普通话二级甲等的证是不是买来的。
然而，他的RAP水平却受到了同学们的一致好评，短短两天时间，班级日志上就记了满满一页他的经典语录：
“李博，啧啧，二郎腿一翘，当老板的料。”
“王皓，你再搁那儿笑，牙给你敲掉！”
数学老师走进教室时，全场大受震撼，反复确认这节课是不是英语。
省城刚入秋，她却穿着一件貂皮大衣。当她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演算时，同学们都倒吸一口凉气，心疼她的大衣是不是落满了粉笔灰。
而真正的英语老师是个瘦小的中年妇女，着装朴素，讲课风格严肃认真，又像极了数学老师的刻板印象。
教物理的老师叫许虎，个头直逼一米九，相貌英俊，身材壮硕。
女生们振臂高呼：“太好了，是双开门帅哥，我们有救了！”“虎哥，快去决战矿工之巅吧！”
接下来，听到双开门帅哥老师英年早婚，女生们顿时如丧考妣。
虽是年轻老师，但许虎上课很会调动学生们的积极性，有点像那位风靡全网的“人民叫师”。同学们还就很吃这一套，本来枯燥乏味的物理课也成了许多人一天的盼头。
地理老师也有浓重的地方口音，自称是被六中从地县上挖来的，水平一流，但喜欢点女生回答问题。
他每次上课时，班上的男生都会阴阳怪气：“啧啧，皇上又来选妃了！”
历史老师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上课从不用PPT，直接在黑板上手绘思维导图甚至地图，将一个个历史故事娓娓道来，上他的课就像在听百家讲坛，同学们听得如痴如醉，赞不绝口。
政治老师是个穿着打扮很时髦的中年妇女，第一节课就发给每人一本厚厚的讲义，豪横地扬言道：“我们这门课不用课本，上课好好听讲，下课认真复习讲义，期末80+随便拿！”
事实证明，她果真有两把刷子，上课条理清晰，讲义也易于理解，成了好多同学心中的女神。
生物老师是个年轻女性，讲课风格生动有趣，课程内容干货满满。
她和同学们约定，上课时一鼓作气，争取提前讲完课上内容，剩下的时间长就看《工作细胞》，时间短就看几集《逃亡兔》。
有人在下面起哄：“《工作细胞》还跟生物有点关系，这逃亡兔……”
她眉毛一挑：“不看，就小测。”
底下叫苦不迭，起哄的人也连忙住了口。
***
几天感受下来，苏扬觉得，省城六中真的很不一样。
他还记得，小时候去过母亲任教的县一中。
那里是全寄宿制，学生们只要在学校里就要穿校服，周末也不例外。女生必须剪成齐耳短发，男生必须理成寸头。
高一新生入学第一天起，每个班级的教室里都要挂上一个高考倒计时，压力无处不在。
即使是课间，也不能大声喧哗。事实上，大多数人会选择背几个单词，或是抓紧做几道填空题，走廊上和教室里鸦雀无声。
教室里，老师们都板着一张脸，同学们的脸上挂着木讷和疲惫。
校园里的气氛沉闷到让年幼的苏扬透不过气来。
但六中不一样。在这里，除了参加升旗仪式等大型集会时，其余场合下，同学们都可以选择任何不过分暴露的衣服。
虽然不能染发、做美甲，但戴首饰没人管，有人化了淡妆、戴了美瞳和假睫毛，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重要的是，只要不存在冒犯，师生关系可以无比融洽；只要不存在原则问题，任何事都有商量的余地。
老师和同学之间不是发号施令和被迫服从的关系，而是互相成就的伙伴。
这样看来，自己当初选择远赴千里之外的省城求学，一点都没错。苏扬欣慰地想。
既然如此，就不忘初心，坚定地走下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开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