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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窦昭挥剑斩过往,宋墨承志归海疆 ...

  •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明明仅仅月余,却恍如隔世一般。”

      “是啊,世事变幻莫测,如今已然天翻地覆。砚堂,你欲何去何从呢?”

      此二人正是从万佛寺死里逃生归来的宋墨和窦昭,他们改换形容,乔装进城,在一茶铺前听来了这月余京中的变化,不由地唏嘘。

      当日,太子撞刀自裁,血溅东宫,因着他临死前那句“宋墨,本宫可怜你。我是输了,可你也将一败涂地。”宋墨意识到,自己可能报错了仇。虽然陆鸣说败军之将,不必听信,但宋墨到底存了一分疑虑和善念,命人将原本要屠杀殆尽的东宫臣属和妇孺关了起来。

      他带兵进宫向皇帝讨要说法,却被庆王派来的汪格拦下。庆王明知他起兵助他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真相,为了给定国军和蒋氏一门雪冤,却偏偏拦着不让他见皇帝,那时他便知太子死前所言非虚。

      细细想来,太子身为储君,已将皇位视为己物,一言一行为的都是江山永固,而且他虽然桀骜,但向来清能有容,仁能善断。定国公又一心为国,护卫海疆十五年,东南海疆有他坐镇,海靖民安。太子是疯了才会自断臂膀。

      而皇帝又只有太子和庆王两个儿子,庆王要谋反,自然要先斩断皇帝和太子的羽翼,与皇帝交情甚笃,又掌重兵,军功赫赫的定国公势必首当其冲。

      可恨他宋墨自恃才高,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糊里糊涂成了仇人的马前卒。

      不过,想把他宋墨当棋子,那人也得压得住棋盘才行,否则,就休怪他宋墨要掀了这盘棋!

      果然,他给了庆王机会分辩,只要庆王如约前来,未尝没有一线生机,但他却是往西山行宫去了,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庆王一死,他的仇才真的是报了一半了。

      而另一半,还在那巍巍皇宫里,缠绵病榻,恐将大行。

      皇帝病间转醒,得知自己一夕之间连丧两子,江山后继无人,哀恸之下再度昏厥。

      万皇后趁机把持朝政,将身怀六甲的太子妃接入宫中亲自照料,京师亲军二十六卫皆是太子一党,因此投鼠忌器,不得不听命于万皇后。一时间,整座京城,朝野上下,宫禁内外,已然全在万皇后控制之下。

      “现下想要进宫面圣已经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能先去我在京中所设的暗桩,召集京中定国军残部,再做打算了。”宋墨思索之后答道。

      窦昭点点头,赞同道:“嗯,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那……寿姑你呢?你是想回济宁侯府,还是城西窦家呢?”宋墨看着窦昭,小心翼翼地问,心里很怕她说出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却见窦昭苦笑一声,道:“这两个地方,如今哪个还值得我留恋呢?

      那济宁侯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魏廷瑜更是不堪托付的凉薄之人,我与他早无半丝情分。况且他当日污蔑你我,要致我二人于死地,他自己懦弱一生未曾见过刀兵,那日被吓破了胆卧床不起,却还记得昭告天下是我私奔被诛,要和我撇清关系,这样的人这样的家还有何可要的!

      窦家虽是我的娘家,可我出事,他们既不问生死,也不查真相,直接将我驱逐出族,从族谱除名,至亲视我为全族耻辱,将我抛弃,我又何必非要回去!”

      “寿姑,对不起,若非因为我……”宋墨心中满是愧疚,终究是他将她带入万佛寺,拉入这一摊血污之中。

      窦昭摇摇头,道:“砚堂,你不必自责,不是你的错。无论是济宁侯府还是城西窦家,他们本就是自私凉薄之辈,只是因你我的相遇让他们更快地暴露出了本性而已。

      我从小学习针织女红,管账理财,打点上下,操持家业,熟读《女诫》,将三从四德刻进骨血,就为了做个好女儿,好妻子,可结果呢?我得到了什么?我只得到了一具病体残躯,与数不尽的背叛、羞辱、抛弃,一生错付。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仔细想来,从前竟未有一刻由得了我做主。从窦家到济宁侯府,不过是从一个笼子换到了另一个笼子而已。

      如今没了正好,从前的窦昭已死,虽然身负污名,但那又如何?天地辽阔,小小京城的污名就像个喷嚏,刚打出来就被风吹走了。

      既然上天赐我机缘,治我沉疴,让我重获新生,我当然要好好珍惜,舍掉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尽情畅游这广阔天地!

      我窦昭,从此要做自己的主,为自己而活!”

      “好!窦昭,我支持你!”

      京城广和楼。

      台上伶人在咿呀唱和,唱到精彩之处,台下看客纷纷拍手叫好。

      窦昭跟着宋墨扮成看客从广和楼正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宋墨跟迎上来的小厮附耳还说了几句,小厮闻言瞬间眼睛一亮,泛起泪光,随后便带着他们一路进了后院。

      “将军在此稍等,属下这就去找严将军和陆将军过来。”原来这小厮竟是定国军中之人。

      “没想到这广和楼竟是你的产业,你将定国军中之人藏在这里还真是……胆大包天!”窦昭叹道。

      “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正是散在人群里才不容易被人发现。

      广和楼是我几年前以他人名义买下的,就是看中它人来人往不惹眼,且其中不乏朝中达官贵人,方便探听消息。

      再加上它经营状况很好,获利颇丰,定国军中有很多烈士遗属,朝廷忌惮舅舅,四处掣肘,连给阵亡将士的抚恤金都要克扣,舅舅每每不忍,总是自行垫付,我也想替他分担一些。”说到定国公蒋梅荪,宋墨总是忍不住伤心,他舅舅那么好的人,却落得那样的下场,教他怎能不恨?

      窦昭很能理解宋墨的心情,从前还在内宅时就常听闻定国公忠勇,护卫海疆十数年如一日,治军严明,屡战屡胜,令东南沿海免受倭寇滋扰,百姓无不称颂。这样的忠臣良将没有牺牲在与敌寇厮杀的战场,却死于帝王猜忌与小人阴谋,被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未及分辩就被阖族抄斩,一朝重臣竟如此陨落,怎能不令人心寒?

      她一内宅妇人骤闻此事时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宋墨呢?

      定国公虽是宋墨的舅父,但更胜亲父,是他一手将宋墨培养长大,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传他武艺兵法,带他上阵杀敌,教他守土卫民。宋墨的一言一行无一离得开定国公的教导。在宋墨心里,定国公是忠臣良将,是慈父严师,更是榜样,是丰碑。一朝轰然倒塌,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窦昭握上宋墨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定国公爱兵如子,言传身教,砚堂,如今你已长成与他一样的人了,甚至于,你就是他。你在,定国公之志就不灭,定国军就不散,东南边民的守护神就不倒。宋墨,答应我,莫要一直沉湎于仇恨,自伤自苦,好吗?”

      “寿姑……”宋墨此时已是泪流满面,看向窦昭的眼神写满了脆弱。

      窦昭心疼不忍,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得门外有人匆匆而来,步履厚重。

      窦昭连忙放开宋墨的手,宋墨也迅速站起转身,擦掉了满脸泪痕,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来人十分焦急,顾不上什么敲门的礼数,直接推门而入。

      看见堂中身体康健,神采奕奕的主将,严朝卿和陆争不禁热泪盈眶,屈膝跪拜,连连感叹老天有眼,定国公保佑。

      宋墨忙上前扶起二人,也忍不住又红了眼,他强忍泪意,道:“哭什么,我大难不死,你们该为我高兴。”

      “对对,该高兴!该高兴!属下这就是高兴的,看到将军你平安无虞,属下真的太高兴了,我们定国军的主心骨回来了啊!”严朝卿擦着眼泪,笑道。

      宋墨点点头,看向陆争,这个比他小几岁,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一向沉稳的亲卫哭得更厉害,宋墨一把抹了他的眼泪,拍了一下他的头,道:“好了,陆争,我好好的呢,怎么哭成这样,连陆鸣都比你强。”说罢向他身后看了一下,见没有陆鸣的身影,就问道:“陆鸣呢?”

      “陆鸣,陆鸣他……”陆争没有说完,但宋墨看他神色就什么都明白了。

      宋墨心中阵痛,一把拉过陆争抱住,歉疚道:“陆争,终有一天,我们一定会为陆鸣,为所有定国军死难将士报仇的。”

      陆争重重点头,擦干了眼泪。

      待到三人情绪平复,严朝卿和陆争才注意到屋中还有一女子。

      “将军,这位是……”严朝卿当日被宋墨安排到了西山行宫,他没见过窦昭。

      不过因为窦昭有稍加改换形容,见过她的陆争也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没想起她究竟是谁。

      宋墨抬手介绍道:“这位是窦昭窦小姐。”

      “哦,原来是你,你是那日我们在万佛寺外救下的济宁侯夫人,窦家四小姐!”陆争恍然大悟道。

      窦昭微微点头,笑道:“陆将军好记性,不过身为济宁侯夫人、窦家四小姐的窦昭早已死于那日的风雪中了,如今我只是窦昭而已。陆将军直呼我名字就好。”

      陆争闻言看了宋墨一眼,只见宋墨嘴角轻扬,难得一见的柔和目光全放在了窦昭身上,就知道他肯定不能如她所说那般直呼其名,于是恭敬抱拳一揖,道:“窦小姐说笑了,方才在下是失礼,还请小姐海涵。”

      “陆将军言重了。”

      几人的对话严朝卿听得一头雾水,还想追问解惑,却被陆争拽了一把打断了。

      “将军,我们接下来作何打算啊?”陆争问。

      宋墨看了一眼窦昭,只见她目光中满是支持与肯定,于是对陆争和严朝卿道:“整合京城剩余兵力,我们回福亭去。”

      “回福亭?这是为何?我们的仇不报了吗?”严朝卿激动地问。

      “仇当然要报,公道也必须要讨。只是从眼下的局势看,我们继续逗留京城已是无用。太子和庆王已死,皇帝病重,万皇后把持朝政,我们想要名正言顺让皇帝为定国公与蒋氏一族平反已经不可能了。况且朝局纷乱,我们又耗在京城,东南无人,恐有外敌趁虚而入。

      皇帝不仁,我们反他,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沿海百姓终究无辜,我们定国军可以不忠君,但不能不爱民。守土卫民对定国军来说是责任,是本分,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

      我们回福亭去,据守一方,一边镇守海疆,一边发展壮大,我已做了乱臣贼子,不介意再做一个割据自守的海边霸主。

      我要让朝野上下都无法忽视我们的功绩,难以忘记我们的冤屈,不敢看轻我们的实力,将来有一日我要让他们自己乖乖地把公道送到我们手上。”

      宋墨在这两位心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蓬勃野心,这无异于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陆争和严朝卿闻言也为之振奋,抱拳齐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我们回福亭。”

      说罢,二人便离开了。

      屋内又只剩下了宋墨和窦昭二人,宋墨决定回福亭并未与窦昭商量,他直觉窦昭一定不会反对,反而会很支持。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宋墨心里却升起了一些不安。

      “寿姑,你……”宋墨说过支持窦昭今后为她自己而活,尽情畅游天地,但这就意味着他们从此就要分开了,宋墨不想……

      “听说沿海风光无限,我自小长在京师,最远也只去过贞定,还没见过大海呢,不知宋将军可否带我一程,让我去见识见识渔歌唱晚,远洋辽阔?”窦昭看着宋墨,笑意盈盈道。

      宋墨闻言十分惊喜,忙应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等到了福亭我亲自为你做向导,必教你不虚此行。”

      窦昭点点头,道:“好!将军这话我可记下了,到时可别推脱抵赖。”

      “不会的!不会的!”

      “对了,还有一事……”窦昭忽然拧眉,装作愁苦的样子。

      宋墨一瞧就急了,生怕窦昭因此反悔,随他南行之事有什么变数,忙问:“怎么了?”

      窦昭道:“将军,我现在身无长物,这一路可要靠你接济养活了,你可别嫌我吃得太多啊!”

      窦昭说话大喘气,着实把宋墨下了一跳,看着窦昭目中高扬的狡黠与得意,宋墨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故意在逗他。

      他无奈地笑了,纵容道:“窦小姐说哪里的话,宋某财大气粗得很,别说养窦小姐一个了,养一百个一千个都没问题!”

      “哇,宋将军好厉害啊!”

      “窦小姐智如诸葛,也不遑多让。”

      “哈哈,宋将军过奖啦~”

      “彼此彼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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