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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将军铁血平乱局,军师智计揽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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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舟营何坤主帐。
“何将军,你为什么叫人把青舟浦的岗哨撤了?青舟浦临水是一片荒滩,唯有荒滩之后的那片树林利于隐蔽,便于设伏守卫,树林之后不远就是百姓的农舍与稻田,一马平川,你将那处的守卫撤掉,若再有敌人夜袭,岂不是直接将那处的百姓置于倭刀之下?”
何坤与副将杨羽正站在舆图前商量些什么,一回头就见他营中的几个千户气势汹汹地来了,帐外守卫的士兵拦都拦不住,为首的千户张齐更是一进门就厉声质问。
何坤闻言与杨羽对视一眼,无声询问,他怎么来了?
杨羽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傍晚时明明已找借口将张齐支走了。
张齐所带领的千户所正是负责青舟浦那一片防卫的卫队。这人轴得很,油盐不进,对定国公和少帅宋墨的军令他绝对服从,但对何坤这个主将的军令却时常要问个为什么,突然让他撤哨,他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要是理由不能说服他,他就敢违抗。
何坤不满他很久了,早想动他了,偏生这家伙又是个仗义的,几次战斗中都救了何坤的命,何坤记着他这份恩,所以常在心里劝自己忍他。
这次与东洋人交易,对方选中了青舟浦的那一片荒滩,要从那里登陆,这样势必会与张齐正面遭遇,何坤有心救他一命,所以才让杨羽找借口支开他,哪成想,时间马上到了,他居然又回来了,还知道了青舟浦守军的动向。
那既然如此,就别怪他无情了……
何坤给杨羽使了个眼色,杨羽默默退到一边,朝着因为没拦住人还在等主将发落的守兵打了个手势,士兵立马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哎呀老张,你这暴脾气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我动青舟浦那儿的人自然是有我的用意,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说罢了,明早就能给你答复,你就信我一次不行吗?”何坤换了张好脸,笑着走过来,“好脾气”地敷衍张齐。
张齐见何坤态度很好,觉得自己刚刚说话有点冲了,就也软和了态度,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青舟浦的位置实在要紧,守军怎么能随便撤呢?万一就是你撤下的这半夜有敌人偷袭呢?那块儿三十几户百姓呢,你让他们用脖子扛敌人的钢刀吗?”
何坤道:“哪有那么严重?再说了,前几天宁德营才将一批敌人打跑,对方死伤惨重,短期内肯定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们不会来?而且,就算他们不会来,那这半夜,你要把我的兵调到哪里去?”
“还能去哪里?让他们回营睡觉啊!”何坤不假思索道。
“睡觉?姓何的!你别告诉我你无缘无故把我的兵撤下来就是因为你体贴他们辛苦,想让他们睡觉?”张齐被这如同儿戏的决定气笑了。
何坤也知道自己随口编的理由很扯,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了,“是啊,你的兵日夜戍卫辛苦了,我作为主将理应体恤!”
“去你奶奶的,”张齐突然一脚踹翻了何坤,一旁的另外几个千户都没反应过来,一旁杨羽连忙上前阻挡,也被张齐一脚踹开,他抓着何坤的领口把他拎了起来,骂道:“龟儿子你自己听听你在放什么屁?还体恤士兵,你他娘的是那种人吗?你不把老子的兵往死里折腾都是好的了,明天日头是要打西边儿出来吗你突然转性?
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齐话音刚落,就见刚才那个守卫又带了一些人进了帐内,把几人团团围住,帐外也被围得密密麻麻。
霎时间,形势逆转。
“何坤,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什么意思?”何坤笑道:“就是你们完了的意思!”说时迟那时快,何坤趁机攻向张齐,从张齐手里逃脱,闪到一边,杨羽立马护了过来。
“何坤!你竟然要反?”另一千户谢平率先反应了过来,厉声道。
“为何?”张齐咬牙切齿道。
何坤看了看一旁计时的水漏,马上就要到亥时三刻了,就也不装了,道“还能为什么?老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今定国军群龙无首,我想再往上奔一奔这没错吧?我在朝中无根无基,上下打点难道不需要钱吗?那钱从哪里来?我这可不就得想点儿办法么!”
“所以你就要反?”
“不!老张,不止这样,他还撤走了青舟浦的守军,”谢平略一思索,大叫不好,“何坤,你竟然里通外敌,将青舟浦打开让与倭贼!”
“哈哈哈,老谢,还是你聪明!不过没用了,马上就到亥时三刻了,东洋人就要上岸了。
我与你们同僚一场,几度出生入死,实在不想杀你们,你们若是识相就放下刀,安分点儿跟我在这儿等着,等天一亮我们就能得到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钱了,到时候哥儿几个上京城谋个官儿做做,不在这儿天天把脑袋别裤腰上拼命了,岂不美哉?”何坤洋洋得意地述说着他的幻想,罢了又发狠道:“可你们若是不识相,那可就别怪我了,这帐子里里外外全是我的人,我的人多,刀也快!”
“是吗?那要不要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刀更快?”一道声音从何坤身后冷冷响起,伴随着的是架在何坤脖子上的刀。
这时众人闻声看过去,一个先前一直隐于阴暗处不甚起眼的小兵缓缓走出,抬起头,看向众人。
众人大惊。
“少帅!”
“少帅!您没死?!!”张齐惊喜道。
宋墨微微点头。
“什么?宋墨?不可能,他一个月前就死于万佛寺了,就算当时没死,他身中怨憎会,那可是人间剧毒,此刻肯定早见阎王去了!”
“哦?是吗?那你转过身来看看,我究竟是人是鬼?”宋墨把刀微微移开,让何坤转身。
哪知何坤竟袖中藏有匕首,转身的瞬间刺向宋墨,宋墨早有防备,右手一刀挡开的同时,左手执刀一挥,何坤捂着脖子慢慢跪在了宋墨身后,血流如注,顷刻间没了气息。
宋墨站起来回身,将刀夹在肘间慢慢抽出,看着跪下的何坤,凌厉道:“现在知道是谁的刀快了吗?”
说罢,抬眼看向杨羽,何坤的心腹,杨羽眼见主将一刀就被砍了,自知大势已去,立马跪地求饶,宋墨见状,笑了一声,道:“求饶啊?可惜我不留叛徒!”说罢又是一刀,杨羽瞬间毙命。
帐内局势再度逆转。
宋墨走到堂中,对着帐内帐外一众士兵,大声道:“何坤、杨羽里通外敌,叛国谋逆,已被我诛杀。我知众将士为奸人蒙骗,所幸尚未铸成大错,如今倭寇来袭,若诸位明理倒戈,随我杀敌,今日之事,我宋墨,既往不咎!若还一意孤行,他二人就是下场!!!”
宋墨杀意腾腾,威势逼人,众将士见状,纷纷跪地臣服。
张齐扬声道:“谢将军宽宥!守土卫民本就是我定国军铁则,我等从不敢忘!如今军情危机,如何应敌,请将军吩咐,我等莫敢不从!”
“将军吩咐,莫敢不从!”众将士齐声道。
“好!定国军众将士听令,随我出营杀敌!”
“是!”
待宋墨带着青舟营的兵赶到时,青舟浦已是喊杀震天,关虎和陆争已经与登岸的敌人短兵相接,敌人船上有火炮助力,离岸又近,一时间岸上火光冲天,死伤无数。
宋墨见状,直接带了一队人绕到昏暗处,偷偷泅水登船,杀光了船上留守的倭寇。
没了火炮助力,岸上的倭寇便被定国军打得节节败退,慌乱之下都没注意到他们的船有问题,待他们退回船上时,便被宋墨他们守株待兔,一举围歼。
其中有几个漏网之鱼抱着舢板意图跳海逃窜,却在一入海就被海里的定国军团团包围,最后被绑成了粽子抬了上来。
甲板上,一众士兵点起火把,照得有如白昼。
宋墨脸上被溅了血污,接过一旁士兵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脸,然后走到被抓回来的一个倭寇旁边,蹲下问道:“说,你们主将是谁?定国军中除了青舟营的何坤还有哪处的将领与你们也有勾连?福亭城中呢?是不是也有你们的人?”
那人一言不发,挣扎间一个银制的长命锁从怀中掉了出来。宋墨一把扯过,冷笑道:“这不像是倭寇会用的东西啊,原来你是汉人?!”
那人一看身份被识破,嘴巴闭得更紧了。
宋墨凑到火把下,仔细端详那长命锁,在角落不起眼处看到一个“唐”字,“你是唐家的?!”
那人闻言脸色巨变,面如死灰。
“原来如此!来人,再给我仔细搜一遍,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看看这船上还有多少东西,能让我‘惊喜’!!!”宋墨下令。
“是!”
宋墨坐在一木箱上,气定神闲地擦着刀,看到卷刃处还怜惜地摸了摸,随即又多擦了几下。
不一会儿,陆争拿着一卷本走了过来。
“将军,找到了这个!”
宋墨接过来翻了翻,面色越发凝重,“好哇,你们唐家很好,好得很!”
“陆争,给我把他们看好了,一个都不许死,我们回去算账!!!”
“是!”
一夜鏖战,天亮时分,炮火消弭,刀兵止息。
青舟浦附近听着远处的炮火声和喊杀声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的百姓陆陆续续走出家门,观望情况,只见青舟浦一片焦土,血尸横陈。众人俱是一骇,胆子小的直接被吓得坐在了地上,却又连连庆幸,因为死亡曾经离他们不足两里。
而他们还能见到今晨的太阳,全赖那些挡在他们与敌人之间的定国军将士啊!
“幸亏有定国军在啊!”一老者感叹道。
其余百姓也纷纷感叹道。
“是啊!要不是有他们,我们此刻就都是孤魂野鬼了!”
“这么多年了,我们能平平安安地活着,过好自己的日子,真是全靠有定国军啊!”
“可你说,定国军如此忠勇,定国公怎么就落得了那么个下场呢?真是天道不公啊!”人群中突然有一人说到了不得了的事。
旁边人一听,忙拦道:“唉,你瞎说什么?不要脑袋了?”
那人脖子一横,硬气道:“怕什么?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得这么说!
定国公守着咱这儿十几年了,帮咱们赶海匪,杀倭寇。春耕的时候派兵帮咱老百姓插秧,秋收的时候又派人帮我们割稻,之前飓风来袭,又抄了贪官黑商的家赈灾,这一桩桩一件件,那样不是为了咱老百姓做好事,可最后却被满门抄斩。
但凡你我有点儿良心,谁能看得下去?我们没本事,救不了定国公,那如今连为他说句公道话都不能了吗?
人没种成这样,还当什么人?堕了畜生道也比这痛快!”
此人话音一落,众人皆是沉默,他们都知道他说的对,但他们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他们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反正我不管,以后我就认准定国军了,谁都不准说他们的不好,谁说我打谁!今天他们为我拼命,来日若用得着了,我也为他们拼命!”
“没错,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加我一个!”
“对!也加我一个!”
“也加我一个!”
人群之后,窦昭看着群情激奋,心中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