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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长者仁义应危请,将军疾行赴战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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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五刻,福亭四处暮鼓阵阵,城门悠悠关闭,外面街上传来时令兵的提醒。
“城门关闭,行人归家,禁止出行。”
不过福亭的宵禁并不严格,城门关闭时的禁令只禁止百姓出入城,在城内的活动还是自由的,行人何时归家,商铺何时打烊都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临着主街的云来客栈三楼,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儿,其后有一人正在暗中观望,正是陆争。
陆争站在窗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一直都没有马车出现,不由地心中有些焦急,道:
“已经戌时五刻了,怎么还不见周大人的车驾?他不会不来了吧?”
“陆争,稍安勿躁!况且周大人与我们是秘密会面,怎会大张旗鼓乘车而来?”宋墨说着,倒了一杯热茶,献宝一样递给身旁的窦昭,并道:“这是福亭特产的岩茶,寿姑尝尝味道如何!”
窦昭喝了一口,细细品味,“嗯,香气馥郁,滋味醇厚,回甘持久,确是好茶。”
宋墨闻言开怀,“那回头我多买一些给你。”
窦昭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见陆争还是一脸苦闷,笑道:“陆将军别急,过来喝杯茶慢慢等吧!这茶确实很好。”
“寿姑你别管他,他个粗人哪懂什么好茶?只会牛饮罢了!”宋墨没好气道。
“将军……你真的是变了!”陆争语气幽怨,他家将军还真是有了心上人就忘了兄弟了。
宋墨闻言瞪他一眼,警告他小心说话,否则就去负重跑圈。
陆争瞬间意会,乖乖地闭上了嘴。等了一会儿,却又着急起来:“周大人究竟何时能到啊?”
话音刚落,就听得有人敲门,陆争一个箭步冲到门边,然后定了定,谨慎问道:“来者何人?”
“周荃!”
陆争闻言眼睛一亮,立即打开房门,将人迎了进来,“周大人,您可算来了!”
“哦?多日不见,竟想不到小陆将军这么想念老夫啊!”周荃玩笑道。
“嘿嘿~”陆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傻笑着。
屋中宋墨和窦昭已经双双站起,迎了上来。宋墨走到周荃面前,便单膝跪地行礼,道:“侄儿宋墨见过世叔。”
周荃闻言瞬间变得激动,忙将宋墨扶起,从头到脚地打量他,见他满头黑发,面色红润,身体健康结实,倍感欣慰道:“好!好!没事儿就好!砚堂,你没事儿就好啊!”
但刚说完却又变脸,一巴掌拍在宋墨结实的胳膊上,没把宋墨打疼,倒把他自己打疼了,却还不忘生气道:“你这个臭小子,素日里见你行事有度,不失分寸,怎么这回就这么沉不住气?只带了五千人就敢进京造反,当真是不要命了!”
宋墨亲缘淡薄,除了舅父舅母和他母亲,也就只有周荃待他如同自家子侄一般,如今亲人皆已不在,却还能听到来自长辈这样真心的担忧和呵责,宋墨心中熨帖不已。
宋墨也不反驳,只是傻笑着,一边任周荃责骂一边将人带进内室。
周荃一进去就看见一容貌昳丽的女子站在桌边,“砚堂,这位姑娘是……”
宋墨笑着介绍道:“世叔,这是侄儿请来的军师,名唤窦昭。”说罢又对窦昭道:“寿姑,来见过周世叔。”
“小女窦昭,见过周府台!”窦昭恭敬执礼。
“军师?”周荃闻言看向陆争,只见陆争对他挤眉弄眼,一脸别有意味的样子,再回头看看宋墨,他小子眼珠子都长在人家姑娘身上了,这周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一脸和善地笑道:
“军师好!军师好啊!你小子身边就是缺个心思细腻的军师给你出谋划策,你要是早点儿把窦小姐请来,先前也不至于那么冲动了!”
说罢又对窦昭说道:“砚堂这小子素日眼高于顶,能请来小姐做他军师,想必小姐才智过人,往后还请对他多加提点照顾啊!”
窦昭又行一礼,谦逊道:“大人谬赞,将军胸中自有丘壑,若论提点,窦昭愧不敢当。”
“哈哈哈好了好了,娃娃别谦虚,我相信砚堂的眼光,你肯定当的起。来,我们坐下慢慢聊吧!”周荃十分欣赏窦昭大方得体,不骄不矜的样子,说话间已然把她当作了自家孩子,言语变得亲切起来。
众人坐下,宋墨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将自己此番回来的打算对周荃和盘托出,窦昭在一旁默默奉茶,偶尔出言补充几句,周荃观她表现,心中越发满意。
待宋墨说完,周荃沉默了,片刻之后,郑重问道:“砚堂,你可知此事一出意味着什么吗?盛唐亡于藩镇,后世无不警醒,宋太祖杯酒释兵权,重文抑武,蒙元承宋,亦文武分权,又在地方设置行台,皆为防止地方势力坐大。及至我朝,亦几度削藩,酿成种种惨祸。你的舅父,我的挚友,军功卓著的定国公蒋梅荪亦亡于此,如今你也要蹈此覆辙吗?”
周荃言辞恳切,句句在理,宋墨当然明白,可是,如今的他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没有了!
“世叔所虑砚堂都明白,可是,世叔,砚堂如今已是乱臣贼子,就算回去负荆请罪也无济于事,砚堂一人死不足惜,可定国公与蒋氏一门的冤屈不可不申,高居庙堂的那些人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他们会因良心发现而认错吗?不会的!
天道就是如此不公,既然如此,何不由我来替天行道!”宋墨态度决绝。
“可……”周荃叹口气,道:“砚堂,你要知道,此事很难啊!内忧外患,届时你将腹背受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当真要如此吗?”
宋墨起身在周荃面前单膝跪地,郑重抱拳,道:“世叔,砚堂只此一途了,还望世叔鼎力相助。”
“唉……”周荃看着一脸决然的宋墨,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将他扶起来,道:“你这孩子,何苦将这么重的担子扛在身上,梅荪若是在天有灵……”话说一半,周荃也不忍说下去了,他不由地想,要是蒋梅荪还在,他会反对宋墨吗?
可事实是,蒋梅荪已经不在了,宋墨做这一切正是为了蒋梅荪,这孩子一腔孤勇做的何尝不是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呢?如今他既有能力助他,那还犹豫什么呢?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大不了这条命豁出去不要了!
这世上,总有些事情,远比生死重要!
“也罢,砚堂,你之所请,我周荃今天应了,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我必竭尽全力,九死无悔。”周荃坚定地说出了他的决断。
宋墨感激不已,复又跪地,郑重行礼。
“起来起来,你我叔侄,不必行此大礼。”说着周荃将人扶起,问道:“那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我该帮你做什么?”
“世叔,我打算……”
宋墨话音未落,一人急急冲了进来,陆争瞬间拔刀拦在来人身前,来人身手矫健,一把就将陆争的刀按回鞘中,道:“是我,卓林!”
“卓林?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和老关回营了吗?”陆争收手问道。
卓林顾不上回他,转向宋墨,直接说道:“将军,大事不妙,倭寇趁夜来袭,将于亥时三刻从青舟浦登陆。”
“什么?来人多少?敌首是谁?”
“末将不知,今夜军中有变被我与关虎发现,他叫我立即前来报信,自己带人前去迎敌了!”
“现在何时了?”宋墨追问。
陆争忙答:“已是亥时了,将军!”
“走,我们马上去青舟浦!其他的路上说。”宋墨说罢起身要走,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其他事,忙对周荃道:“世叔,我去应敌,城内诸事就交给您了。”
周荃点头,“放心吧,有我在,你且安心应战!”
“嗯!”宋墨点头,又看了一眼窦昭,道:“还有窦昭,也劳您看顾。”
周荃闻言一口应道:“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她。”
“窦昭,我走了,你……”不等宋墨说完,窦昭便抢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刀剑无眼,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宋墨得此话,没再多说,带着陆争和卓林迅速离开了。
一路上,宋墨三人快马疾驰,赶往青舟浦。卓林跟紧宋墨,一边向他汇报军中变故。
“今日我与老关回营,本想要召集各营主将,把将军的计划与他们通个气,后来觉得过于大张旗鼓恐消息走漏,就决定今夜亲自前往各营一一告知。
因青舟浦之后驻扎的青舟营离主营最近,我们便先去了那儿,刚到辕门就见何坤身边的副将杨羽带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生人形迹鬼祟地进了营中,直奔何坤主帐,我与老关悄悄跟上,于帐外偷听才得知何坤这个杂种居然里通外敌,已经同意将青舟浦附近的岗哨守卫撤去,供倭寇顺利登录,那细作就是来通知时间的。
我与老关当即决定一人回营调兵,并通知其余各营支援,一人前来告知将军,此刻怕是何坤已将守卫撤去,就等亥时三刻一到,由倭寇登陆了!”
“他们休想!”宋墨咬牙道。
“卓林,我自己去青舟浦,你速回主营坐镇,然后密令各营严守各自辖区,不必调兵支援,我担心他们使调虎离山之计,把人都往青舟浦赶,反倒让各处空虚,给敌人留下可趁之机。”
“可是将军,青舟浦已然哗变,您独自前去未免过于危险了!”卓林担忧道。
“无妨,老关不是已经带人去了吗?而且我就不信青舟营的所有将士都叛变了!”
“可是……”
“卓林,服从军令!”宋墨严厉道。
“是!”卓林高声应道。
说罢几人已行至一岔路口,卓林与宋墨陆争分开,朝另一条路快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