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影》北珵

32、第三十二章

　　这一觉睡得很舒坦。
　　早上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穿过窗帘侧边的缝隙，照在了他的脸上，眼睛上，有点刺眼。

　　把枕头挪了个位置，摸手机摸了半天没摸到，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掀开被子，伸了伸懒腰。

　　昨晚的炕有点热，他到后半夜才睡着。
　　北方冬天的农村，炕是主要的取暖工具，躺上去热腾腾的，越躺越舒服。
　　但是这是在适度的情况下。
　　老人过度的爱可能会烫的睡不着。
　　比如他昨天晚上。

　　刚打开房间门，一群麻雀扑棱扑棱地飞到了屋檐上。
　　院子里有一块地，撒着玉米和类似于小麦一样的东西，这个他不认识。
　　看来是打扰人家进食了。

　　等离远点了，麻雀一个个试探性地飞下来，又慢慢凑近地上的粮食。
　　直到确定没有危险了，才埋头吃了起来。

　　蹲在那看了一会麻雀吃东西，站起来的时候才抬头看见，外面的这一番景象。
　　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快要挂在头顶的样子。
　　天空中就只有几片云，无忧无虑地高高挂起。
　　天气还是很冷，但是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周围的山上都是光秃秃一片，只能看到独自站在山头的、全身光溜溜的树。
　　那是桃树，小时候见过他们全部盛开的样子，一整片在一起，粉粉的，像娇美的少女般，灵动又飘逸。

　　走出门，有几家的烟囱已经升起了寥寥炊烟。
　　一家一家错落有致的坐落在这座山脚下，小村子的一部分面貌就已经映入眼帘。

　　在周围看了一圈，没看到外婆，刚想转身进去，就听到有人在说话。
　　“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没见过你？”
　　是一位老爷爷，拄着拐杖，但是看着身体还是挺硬朗的。
　　冬天路滑，大多数老人都会拿个东西辅助一下，好走路。

　　“我是XX家的，”牧遥报了他舅舅的名字。
　　“他是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吗？”老人听到这话，还又走近看了下他。
　　听到这话，牧遥知道对方是误会了，连忙摆了摆手：“不不，我是他外甥，这是我外婆家。”

　　听到这话，老人捋了捋他的胡子，笑着说道：“我说呢，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牧遥点了点头说是的。

　　牧遥其实记得这个爷爷，小时候他们家养了很多大公鸡，他每次路过都会被追，然后这个爷爷就帮他堵着，让他回家。
　　导致他后来见到鸡就很害怕，有点怵它们。

　　说着就看到外婆从小坡上走了上来，胳膊上挎着个小篮子。
　　牧遥走上前去，从她手里接过来，“冷不冷外婆。”
　　“不冷，太阳都这么高了，”说完又看了一眼他的身上，“你进去换个厚点的衣服穿，看你这薄的，透风。”
　　“好好，”牧遥嘴上回应着，嘴角也翘得老高了。

　　“去地里了。”那个老爷爷问道。
　　“对，地里还有几颗菜，铲回来给吃了。”
　　“专门留给外孙的吧，这下终于派上用场了。”
　　外婆听到这话，笑的更开心了，“哪能，就是想吃了，拿回来吃而已。”
　　说完还回过头看了眼牧遥，“不是专门留给他的。”

　　老爷爷也跟着笑的很开心，“那赶紧回家好好招待下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走，去家里吃个便饭，”牧遥外婆对他说道。
　　“不了不了，家里的饭也熟了，快回去做给小孩吃吧。”

　　回到家，院子里的粮食已经被吃的光光的。
　　麻雀们也早已不见踪影，吃饱喝足了就飞走了。
　　“外婆，刚刚地上的粮食是你撒的的？”牧遥开口问道。
　　她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让牧遥把菜篮子递过来，边挑菜边说道：“天冷了，鸟儿不好找食，撒点让填填肚子，把这个冬天给挨过去。”

　　牧遥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蹲在旁边，跟他外婆一起挑篮子里的菜。
　　小白菜、菠菜、香菜等，有好几样。

　　挑着挑着，他外婆突然开口道：“这算是今年的最后一茬菜了，今天都给铲回来了。”
　　“这么冷，还下雪，还没被冻着。”
　　“地里有块儿背风的地方，那是你外公之前专门种冬菜的地儿，怎么冻都冻不坏。”
　　说完后就一直专注着手里的活儿，剥掉小白菜外面的一层叶子，摘掉菠菜外面干了的一层，就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或许是因为一句简单的不经意间的话语，或者是看着这一小片土地上种出来的一颗颗菜，亦或是想起来那个扛着锄头种菜的老头，这一帧帧一幕幕，都足以勾起只能活在回忆里、摸不到但又渐渐模糊的故人的脸颊。
　　爱是无解的。

　　中午吃了炒面片。
　　他可喜欢吃外婆做的炒面片了。
　　从和面揪面到跟配菜一起炒，每一步简单又复杂。
　　简单的是做饭的每一个步骤，对于他外婆来说并不困难；复杂的是大冬天老人从地里铲菜开始，大冬天的和面，还得保证面团不被冻住，各种洗炒都是难以言说的对外孙的爱。

　　他就只是给外婆打个下手，洗洗菜，切切菜，烧烧火，其余复杂的他操作不来，外婆也不让他做，说是他弄不好。
　　其实就是不舍得他伸手。

　　看着面前满满一大碗、老高的面片，牧遥起身进屋找到手机拍了好几张。
　　放了西红柿跟辣椒油的缘故，红红的色泽，里面混杂着各种菜的颜色，让人垂涎欲滴。

　　刚吃了几口，又放下筷子，选了张好看的图片，给辰阳发了过去。
　　随后立马就收起了手机。
　　前面的消息都没有给他回，过了一晚上了居然都没有回过来。

　　放下手机没几分钟，消息提示音响起。
　　故意没去看，继续埋头干饭。

　　直到洗完锅都收拾好，才拿起手机，点开微信聊天界面。
　　果然是辰阳。
　　【很好看，看着也很好吃。】
　　后面又接了句玩得开心。
　　【玩得开心。】

　　就这两句就已经没了。
　　多多少少有点敷衍了。
　　不过也对，就只是个普通同学，貌似还没熟到要高谈论阔的地步。
　　但是不是已经去他们家好几趟了，也一起吃过好几顿饭了，应该不是一般朋友，是好朋友了。
　　那如果是好朋友的话，那可以聊的就多了。

　　就这样想着，手已经不知不觉点开聊天框，打下了句在干嘛，然后按了发送键。
　　这次居然是秒回：【躺着。】
　　【吃过饭了吗？】牧遥问他。
　　【吃过了。】
　　然后就又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甚至更多一点的沉默。
　　【那你躺着吧。】
　　后面又紧紧跟了一句：【你在干嘛。】
　　【我也刚吃完饭，躺着。】
　　【哦哦。】
　　【嗯。】

　　这次聊天就这么“愉快”的结束了。

　　炕很热，吃的很饱，不一会就困意上涌。
　　眼皮终于不堪重负，直接合了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牧遥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
　　打开手机一看，两点半了。
　　睡了挺长时间的。
　　快了前行gogogo小群里的。
　　钟灵灵：【家人们怎么办，我的娃被我给弄得惨不忍睹了[哭唧唧]。】
　　后面又接了个[杀了我吧]的表情包。
　　叫我下头楠：【我靠，你啥会儿有娃了，那我这不当舅舅了。】
　　钟灵灵：【[敲打。]】是欣欣给咱们几个定做的娃娃，我出门挂在书包上不小心掉了，返回去寻找的时候已经被不知道什么弄到水沟里了，现在惨不忍睹[大哭]。

　　叫我下头楠：【[擦汗]】
　　钟灵灵：【给你们看看[图片]。】
　　娃娃全身都是黢黑的，基本上都看不出来它本来的颜色是什么，盆里的水也是淡淡的黑色。
　　钟灵灵：【我打算泡会儿洗洗，万一洗不干净我就崩溃了。】
　　仙女下凡：【应该洗的干净，多放点洗衣液洗洁精。】
　　钟灵灵：【上天保佑[双手合十]。】
　　叫我下头楠：【多泡会儿，实在不行扔洗衣机里洗。】
　　钟灵灵：【它都被这么摧残了，还要让洗衣机摧残，你有没有心[发怒发怒发怒][敲打敲打][离我远点]。】
　　叫我下头楠：【[投降]】

　　仙女下发是唐欣新改的昵称。

　　牧遥就这样躺在床上，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的那个娃娃，一直放在书桌上面，每次看书的时候就有一种它陪着他看他的错觉。
　　现在想想，已经陪着他挺久的了。

　　叫我下头楠：【其他人咋都不说话，你们在干啥呢。】
　　牧遥：【在我外婆家，躺着。】
　　叫我下头楠：【幸福了。】
　　周子凯：【在家，躺着。】
　　仙女下凡：【跟我妈妈坐一起追剧呢。】
　　叫我下头楠：【大家都幸福了，除了现在某位抱着盆的小女孩[坏笑]。】
　　钟灵灵：【下学期开学不要让我看到你，谢谢。】
　　叫我下头楠：【别啊同桌。】
　　钟灵灵：【gun。】

　　辰阳还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这人，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
　　时而冷冰冰的，时而又是个话痨。
　　不知道这会儿他在忙些什么，自己一个人吗？

　　年味儿已经越来越浓了。
　　现在时不时都会听见偶尔几声的炮仗的声音，是村里的小朋友放的摔炮。
　　每家每户都在张罗着年货，吃的穿的用的，好不热闹。

　　偏僻的远离城市的小乡村，保留了那抹已将要渐渐散去的以往的年味。
　　在这里可以体验最基本纯真味浓的年。

　　这边的集市都是隔一天才开集，这几天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
　　二十四这天，早上吃完饭，牧遥就跟外婆一起去了集市上。
　　说的是买年货，但是牧遥知道他外婆只是想让他出去走走，见见人。
　　来这边的将近一个月，基本上门都没怎么出去过，远的距离就是在门口转一圈，然后又回来。
　　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做题，每天循环往复。

　　家里距离集市还是有点远，他们是搭邻居的车去的。
　　人挺多，还是有点挤。
　　到地方后他们就分开各自买各自的。

　　集市大，还不到中午就已经很多人了。
　　整条街远远望去，两旁都是商贩们摆的小摊，各种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卖对联的、蔬菜肉的、家具和零食等的应有尽有。
　　他们先去买了几副对联，还有一个大红灯笼，到时候挂在门口；路过卖糖葫芦的小摊，外婆还给他买了两串糖葫芦。
　　看着手里的小吃，思绪一下子杯拉到了很远很远，那会儿旁边还有外公，他也是这样给他买各种各样的小吃。
　　怀里永远是满满的。

　　逛了很久，走走看看，买的东西倒是不多。
　　中午去吃了一家开了很久的拉面店，还是原来的味道。

　　回去的时候看着拎在手里的一点菜，牧遥有点疑惑的问道：“咱们不是买年货吗，这些应该不够的吧。”
　　“咱俩吃的，够了，挺多的，”外婆说着还看了看他手里的袋子，“年货不用咱们操心，你爸妈来肯定就都买了。”
　　牧遥突然想到什么，点了点头。

　　快乐前行gogogo小群。
　　牧遥：【[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钟灵灵：【哇，去赶集了呀。】
　　牧遥：【是的，跟我外婆一起去的。】
　　钟灵灵：【感觉人好多啊，好热闹的样子。】
　　牧遥：【是的。】
　　李端：【我今天打扫了一天的卫生，整整一天，老胳膊老腿都要废了。】
　　李端：【[图片]糖葫芦给我留个。】
　　钟灵灵：【我这几天也是在打扫，不过我们几个人，然后一天一点点的扫，还好点。】
　　辰阳：【很好看[点赞]。】
　　李端：【阳哥你一出来咱们群怎么瞬间有种老了好几岁的错觉。】
　　唐欣：【就你欠，看来是还不累。】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

　　点开两个人的聊天框，上条消息还在好几天之前，是他拍的院子里鸟吃食的照片，还被对方调侃说见到冬天的鸟儿了？
　　一句话就能把天聊死，这人。
　　打打又删删，不知道要问什么。
　　又纠结了好几分钟，问了句年货准备的怎么样了。
　　发完就后悔了，这什么问题，还不等撤回来，对话框的消息已经弹出来了。
　　【基本上准备差不多了。】
　　后面又接了句你们呢。
　　【还没，打算过两天买呢。】
　　【挺好。】

　　还是这样，他是真的不会说话，牧遥这样想。

　　躺了挺久的了，还是没有一点点的困意，今天也走了不少的路，看来还是走的不够。
　　起身翻下床，坐到桌子跟前，打开了昨天晚上做的那套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