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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   雨越下越大了,雨滴砸在胳膊上,生疼。
      头发还湿着,从脖子上扯下毛巾一通乱擦,胡乱从椅子上拎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刚拉开门,突然想到了什么,扯开衣柜门,拿了件外套,从底下扯出来一个方正的塑料袋,是雨衣,穿上之后抱着外套就跑了出去。

      雨滴打在脸上眼睛上,看不太清路。
      庆幸的是晚上这会儿基本上没有什么车,凭借着对这些路的记忆,两只脚飞速的转着。
      风大,雨大,正好是迎着风的方向,自行车瞪起来很吃力。
      家里只有自行车,摩托车在李叔那。

      从看到消息的那刻,一直到现在,脑子里好像没有细细去思考去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就只是接收到要去接人的消息,就直接应下来过来找他。
      不管外面下雨还是下刀子。

      基本上是半闭着眼睛,一口气到了校门口。
      自行车还没有停下,就看到了缩在那小小的一团。
      校门口紧紧闭着,门卫室外面的台阶上,放着一个书包,也是小小一个,在那安安静静地陪着它的主人。

      本来来的时候焦急如焚,这么晚还在学校,还下这么大雨,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人有没有什么事儿。
      但是当真正到旁边的时候,脚步却慢了下来。
      怀里紧紧抱着那件外套,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

      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不知是冷的还是光的原因,能看到的半张脸都是惨白的,没有一点点血色,眼睛紧紧闭着。
      坐在墙根,应该是半躺着靠在那,双腿曲起,倚在台阶上,脑袋就那样放在膝盖上面,双手抱着腿。
      他其实挺高的,虽然矮他一点点,但是放在同龄人里面还是算高的。
      这会儿真的感觉一只手都能拎起来的错觉。

      走到跟前蹲下,轻轻的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冰凉。
      又用手指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把眼睛整个露出来。
      顺带着擦了擦眼尾的雨水,眼睛还是紧紧闭着。
      “还好吗,走,回去。”
      大约过了几秒钟,牧遥慢慢睁开眼睛,“其实从你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他的眼睛可亮了,就那样盯着自己看,眼尾的红尤为明显。
      都这会儿,还带着笑跟他说话。
      辰阳把他扶正,靠在墙上,然后鬼使神差地,一只手伸了上去。
      半张脸都被手掌给包裹住了,感觉很奇妙。
      牧遥嘴角的弧度笑的更大了,两个人就那样,他蹲着,他坐着,一直看着对方。

      只有一件雨衣,回去的路上牧遥坐在后座,从后面钻进去紧紧地抱着辰阳。
      脑袋贴在后背,很温暖。

      他上面的衣服都湿透了,被辰阳扒了下来,扔在了自行车前面的框里。
      身上就只穿着一件外套。
      但是很奇怪,一点都不觉得冷。
      感觉不够紧,他手上又加了点劲儿,抱得更紧了。

      雨还是一如既往,丝毫不停歇,只是风渐渐小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暖黄色的路灯,和雨滴打在雨衣上的啪啪声。
      马路上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前面人的心跳声,穿过身体直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应该是靠得太近的缘故,清晰无比,一下,一下,牵动着另一颗心脏,蠢蠢欲动。
      不知是冻得太久的缘故,还是怎么了,明明已经靠着后背,紧紧地环抱着腰了,但还是不够,还是想要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感受到后面人的这一系列动作,辰阳加快了脚底的频率。
      其实已经很快了,已经够快了,在保证两人安全的情况下,他已经尽量加快了速度。
      幸亏是此时此刻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幸亏道路平坦,幸亏足够熟悉这条道。

      他出门的时候明明穿了外套,但是牧遥的呼吸,还是一下一下地打在了他的后背上,无比清晰,他都已经清楚的感受到了他呼吸的频率,和下一次呼吸的时间点。
      是温热的,且令人躁动的。

      什么时候到地方,下车上楼梯,牧遥都不知道。
      脑子浑浑噩噩的,就只是跟着辰阳走,直到那双黄色的拖鞋出现在眼前,他才回过神来。
      辰阳已经换好了拖鞋,手里拎着牧遥脱下来的还在滴水的外套,朝卫生间走去。

      又一次有点茫然地站在这个门口,靠着门框,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晕眩感还是没有完全消失,脑子还是懵懵的。
      就盯着那双拖鞋看。

      手里的书包被拿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毛巾。
      “擦擦吧,拖鞋先将就一下,没有夏天的了,”辰阳说完就拎着书包朝沙发走去,在用眼神询问过对方后,拉开滴着水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应该是两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试卷,一本书,和唯一幸存着的两支一黑一红颜色的笔。
      抖了抖水摆开铺在桌子上,回过头看着还在发愣的人,起身走了过去。

      “抬脚,”辰阳半蹲在地上,边解鞋带边出声说道。
      对方还是没有动作。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

      牧遥一只手扶着门框,低头看着蹲在地上仰起头看着自己的人,嘴唇动了动,打算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来。
      小腿被拍了下,“脚抬起来,不然门口一会要被你身上滴下来的水淹了。”
      终于反应过来了,跟着辰阳的指令,抬脚脱鞋脱袜子。

      手里的毛巾不知啥会儿跑到了他手里,顶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地把自己的脚擦干,然后塞进拖鞋里。
      然而事实好像没多大作用,裤子都是湿的,水顺着裤子,都滴在了拖鞋上。

      “你直接穿进去洗,地板很凉,换的衣服毛巾啥的我都给你拿进去了,快点不然一会冻感冒了。”
      牧遥点了点头,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

      热水从上而下,直直地浇在了脑袋上,带着眼尾的湿意,顺着脸颊,流向了脖颈、肩头,最后流向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屏住呼吸,感受着热水带来的冲击,像是想要牢记,又想释怀某些一直放不下的东西。
      过了不知道多少秒亦或是几分钟,憋不住了,弯下腰来,两只手拄着膝盖,转而大口大口的呼吸。

      头顶的淋浴还在浇着,热水在紧闭着的狭小空间,使得水汽弥漫在四周,无端生出了种安全感。
      就想在这紧闭着的狭小的无人的角落,找到自己的一隅之地。
      就着浴头,搓了几把自己的脸,热水好像不起作用,又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洗,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穿上摆在门口的小黄拖鞋,走了出去。

      辰阳坐在沙发上,拿着吹风机吹刚刚从书包里掏出来的那本书。
      试卷是废了,怎么拼都拼不起来了,书还可以挽救下。
      听到出来的动静,手里的动作没有停,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杯子,“喝了吧,预防一下,淋雨了以防万一。”

      牧遥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辰阳的旁边,中间大概隔着两个人左右的距离。
      他端起茶几上面的杯子,棕色的液体。
      999感冒灵,袋子还在桌上放着。
      有点烫,他握住杯柄,在适应了手上的温度后,转而直接双手捧着杯子,像是想要把这些温度都通过杯身、手心,从而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细胞深处。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下来,辰阳放下手里的吹风机,提着书的边边,甩了几下,然后又翻开,晾在了桌子上。
      “明天应该可以干,就是皱皱的应该救不回来了。”他说话的时候,转头看向了坐在他旁边的人。
      吸溜水的动作停了下来,把杯子轻轻放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牧遥先移开了视线,接着又捧着杯子喝了起来。
      可能是杯口有点大的缘故,他的大半张脸都被杯子遮了起来。

      辰阳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好一会,才移开视线,蹲下去,从茶几地下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
      脚腕被握住的那一瞬间,牧遥一个激灵,差点没把手中的杯子扔出去。
      憋着劲儿把嘴里残留的最后一大口给咽了下去
      然后低头,又是视线相撞。

      “别动,慢慢扭一下看疼不疼,我先简单给你处理下,明天去医院拍个片子。”
      看着辰阳很顺手的拧开碘伏,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脚腕的那处伤口,心里有个地方,突然就塌陷崩溃了。
      摔倒的时候没觉得有多痛,以为是扭到了,洗澡的时候脑子不在脑袋里,一整个浑浑噩噩的状态,也没注意到,这会儿消毒上药的时候才发觉过来,疼的他整只脚都动不了的感觉。
      视觉冲击更是明显,很长的一条口子,在左脚踝,自上而下倾斜着的,露出狰狞可憎的面孔,在那咧着嘴笑。

      今晚一直强撑着的一口气,好像在这会一下子,如皮球泄气一般,顷刻间就消散了。
      脑袋朝后仰去,靠在靠背上,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遮住了令人刺眼光。
      酸涩感又来了,止都止不住。

      时间在流逝,外面的风声雨声更加肆虐,就衬得这间屋子里安静的出奇。
      偶尔的拧瓶盖的声音,撕开袋子的声音,胳膊不小心碰到药箱的声音,剪刀剪纱布的声音,剩下的都是轻的快要被忽略的呼吸声。
      在这个期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一个蹲在地上小心仔细地处理着伤口,另一个躺在沙发上,感受着细数着这一切。

      人这一生真的很奇怪,匆匆忙忙出生,然后机械的开始了不知是谁书写着的这一道道程序,这一次次的波折,催着往前赶,朝前走。
      又有多少时间多少精力能在这纷飞杂乱又步履匆匆中去细细体味这少有的稍纵即逝的情感和爱。
      真挚的、虚假的、短暂的、易逝的。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很久,也可能是自己感觉过了很久,在听到辰阳叫他后,移开了胳膊,胳膊有点酸。
      现在仰躺着的姿势,说不上有多舒服,起码能感觉到自己活着。
      又深呼吸了几下,右手撑了下沙发,坐了起来。
      辰阳在桌子旁收拾刚刚用完的垃圾,听到沙发上的人起来后,出声道:“试试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其它地方还有伤到吗,自己看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转身,还在专注着自己手里的活。

      牧遥动了动被包扎过的脚,还好活动没有任何问题,朝旁边旋转了一下,没忍住,“嘶,”倒吸了很长一口凉气。
      辰阳听到这声后,后背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又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完,都扫到垃圾桶里,擦干净桌子,而后才慢悠悠转过身来。

      “哪里,脚腕吗?”辰阳开口问道。
      牧遥点了点头。
      辰阳稍微往后退了点,又蹲下,一只手握住被纱布包裹着的脚,轻轻转动了下,“这样会痛吗?”
      牧遥摇了摇头。
      辰阳又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转了转,“这样呢?”
      得到的回应还是轻轻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都不是的话,那是什么原因。
      辰阳换了个思路,在想是不是自己绑的太紧了,用手指探进去试了试,确实好像有点紧。
      太紧的话不行,会影响血液循环,对伤口的恢复也没有益处,说不定还会起反作用,影响伤口的愈合。
      这样想着,手已经撕开了胶带,顺着边边,慢慢地解开了缠在脚踝处的厚厚一层纱布。

      刚刚包扎的时候他没看,这会儿看他拆开,小心翼翼的,弄的很仔细。
      全部都拆开后,又重新涂了一层药粉,牧遥不清楚那是什么,在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小小的,就几厘米的样子。
      重新拿出纱布,小心翼翼地缠上去,一圈叠着一圈。

      他的注意力其实都在辰阳的手上,又细又长,但是骨节分明,隐隐能看到上面的青色的血管,一条一条缠绕在手背上,顺着手腕向手臂走去。
      眼神专注,好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不仅仅是动作上面的小心翼翼。

      牧遥的视线,这次就一刻都没有移开过,从始至终,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但是看着看着,好像有点模糊不清了。
      一股莫名的情绪又涌上心头,堵得慌。

      脑子又开始嗡嗡响,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又显得那么不真实,摇摇欲坠。
      周围的东西,沙发桌子包括墙壁,好像以一种很扭曲的形态摇晃着,一直在他的周围转啊转。
      所以的一切都开始虚化,包括眼前的人。

      他好像在抬头看着自己,嘴唇在动,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是他一句也听不清,都听不清。
      头好痛。

      辰阳拍了几下他的腿,没反应,抬头又加了几声,还是不给他一点点回应,问他疼不疼,不吭声,紧不紧,也是一声不吭。
      就那样呆呆的望着自己,眼神空洞。
      这是又在发呆了。

      蹲在地上半天了,腿有点麻,扭了几下脚,刚想起身拍拍肩膀叫他的时候,对面的人动了。
      他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那一刻,牧遥的眼睛亮了起来,就一瞬间的事儿。紧接着,一大颗眼泪,直直地砸了下来。
      就在他朝前倾的同时。
      辰阳以为他要跟他说什么,还体贴的往前了下,想听清楚在说些啥。
      下一秒,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脸上,左半边脸,被一只手紧紧地包裹住了。
      他的手很凉,如果仔细感受的话,还带着些许颤抖。
      接着,他的面庞在自己眼前放大,继续放大,再下一秒,嘴唇相碰,他的唇贴了上来,凉凉的,软软的。

      他附身,亲了他。
      就在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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