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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无尽贪婪之海(一) ...

  •   给贪财魔精喂金币,这种行为已经不能用愚蠢来形容了。

      赫米埃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提高声音让另一边的瓦伦依样照做。那一边没有停下施法的声音,速度却有了下降的趋势。

      在赫米埃这边的魔精变得有序之后,终于传来了钱币砸在地上的动静。

      “没有。”赫米埃示意法罗加厚护罩,自己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法罗皱了皱眉头。
      这又是哪一出?送钱吗?但鉴于这笔钱属于佩尔曼,和他们并没有关系,他选择默不作声,观察这家伙究竟想干嘛。

      瓦伦攥着深紫色法杖,观察着地面上闹哄哄的魔精,随时准备打断它们的脖子。
      各色钱币已经撒下,它们为了一枚铜币开始互相撕咬,却没有一只去动更为珍贵的东西。

      它们就那么在地上斗争着,直到一只明显大于它的同伴的魔精从闹哄哄中探了探头,然后向那片空处挪动,伸出爪子试图抓住那些黄金宝石,但是——“嘭”!

      它也许碰到了它们,也许没有——可那些都不重要,黑烟不需要宝贝。瓦伦收回隐隐冒着紫气的法杖,听着嘈杂的讨厌东西像退潮般远去。

      几个铜币,拿了就拿了吧。瓦伦操控地上的黄金宝石飞入压缩袋,他知道赫米埃和法罗那边估计也完事了,于是便自顾自地爬上马车,坐在垫子上擦拭他的法杖。

      没有多久那两人便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赫米埃沉吟片刻,决定开口:“瓦利菲斯。”
      “嗯?”
      “你刚刚是不是扔了宝石?”

      瓦伦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眨了眨眼。很明显,这相当于一种默认。

      赫米埃一想到如果自己判断出错,那么那些珍贵的小玩意就要免费送给魔精,心脏微微抽搐了一下:“哦……好吧。你还真是相信我。”

      “别在意,这些东西就对我来说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他根本没有相信赫米埃。他当然不在意货币,这是一个小原因;重要的是他早已凝练了一个术阵,若是情况不对就立马拽上他们跑路,大不了到了城里再重新购买交通工具。

      更何况……这些丑东西压根不会拿他怎么办。

      “原来你有带钱啊。”瓦伦想起赫米埃的策略,揉着手腕,语气带着微微的调侃,“早知道就不去黑市,让你来付马钱了。”

      “……”赫米埃可疑地沉默了。并且他把脸转向了车门。
      他告诉自己,自己并不是一个小气的家伙。没错儿。

      “没事,”瓦伦觉得他实在是十分有意思,笑得带动垫子一起颤抖,“请相信我,我不会贪图你的财产的。你要记住,我可是给了你一排山洞呢!”

      微风吹进车里,撩动他耳垂上细金链子挂着的红宝石坠子,坠子晃来晃去,从各个角度映射着车内昏黄的灯光,成为了这条深林小路中最亮的一点。
      勇者没有看见这一幕,只是听到风,就想起了魔王耳垂下的那一点红。

      有这个坠子的人肯定不会对这点小钱耿耿于怀的。这只是一个玩笑。

      赫米埃说服了自己,慢慢转回来,然后想起了一些没送出去的小礼物。但是此时不方便把它们从箱子里拿出来,他只好有些抱歉地对着瓦伦点点头:“抱歉。我什么都没给你。但是我突然想起有些礼物,现在不方便,只好等到了地方再交给你。”

      法罗抽了一下马屁股:“请问有我的吗?”

      “嘿!”瓦伦隔着一层铁片和木头瞪了他一眼,“别凑热闹。”

      “别凑热闹,”凑热闹的马车夫哼了一声,“别人说话的时候别插嘴!”

      这两个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呛了起来。然后赫米埃出声制止了他们的争吵,并暗自决定将瓦伦礼物的一部分切割出来送给法罗,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小气:“……当然。”

      “我们要怎么进去?”横在小路尽头与勒拉卡城之间的,是隐隐翻滚着波浪的巨湖。赫米埃拿手指比了比马车,目光不断在手指和湖中间游移,试图用这种办法丈量出湖的宽度。然而他比到一半就扶住了额头——他眼花了。

      瓦伦看着赫米埃往后踉跄了两步,大概猜出了他想干嘛,于是翘起嘴角弹了弹他的肩膀:“别担心,就算它有三百个马车连同马那么宽,我们也不会游过去的,那太蠢了。”
      “是吗?”法罗斜他一眼,“有的人只会用他那双不大的脚底板走过八百个马车连同马那么长的冰川。”
      瓦伦找了一个理由反驳:“那是因为……哦,你知道,人总不能老依赖魔法,我们总得自我磨炼……”

      “你不是人。”法罗精准打破了这句话。但凡换张嘴巴吐出这句歪理都无法反击。
      瓦伦开始伸手比划——他激动的时候手上不能没有动作:“你知道,仪式感是很重要的。”
      “哦,我的阿尔瓦弗勒——仪式感!那么你愿意游过去吗?”

      赫米埃很安静地站在那里——这两个人老拌嘴。但是他突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瓦伦,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用魔力前往王都?那样应该会省不少事。”

      “仪式感。”法罗冷笑一声。
      “是的,没错——仪式感!”瓦伦开始比划一些没有意义的手势,“要知道,仪式感是非常重要的,它能使生活变得更有价值……我们该走了!”

      一个生硬的话题转移。瓦伦眯着眼睛粗略估算了一下距离,急匆匆画就了一个术阵:“别磨蹭了,快站上来。”

      赫米埃异常敏锐地指出:“我在想你刚才是不是说过不能依赖魔法。”

      “……”瓦伦绕到后面,伸手把他推进了术阵里,“别说话,我们赶时间。”

      赫米埃似乎记得瓦伦说过这趟旅程并不着急,然而瓦伦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术阵在最后一只脚踏入之后开始冒出淡淡的光芒,赫米埃随即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片模糊的纯白中被迅速扭曲成各种诡异的形态。然而诡异的是他并不因此而感到疼痛,只有一点点的眩晕与奇妙的违和感,仿佛自己变成了一条被转着圈儿的孩子握住手柄、随之高速旋转的彩带。

      这段诡异的彩带舞很快便结束了。他像是从空中落到地上,竟然对并不陌生的坚实大地产生了久违的感觉——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仍然感到天旋地转,他的脚有点打结。

      法罗很努力地憋笑,当然瓦伦也差不多,但他突然想起这个人是他的未婚妻,应该给予适当的关怀:“来点酒吗?”
      就在他们落地的右手边,一所房子里传来强劲而杂乱的舞曲,一层又一层涂鸦之下依稀可以辨认出“水怪酒馆”的字样,被厚报纸糊住的窗子里依稀透出许多迷乱而纷杂的人影,交叠,然后分开。

      “嗯。”赫米埃已经平复下来了,但是他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他从未被允许去过酒吧——不如说几乎所有的大众场所。他在贫穷的帕维斯的一整个少年时代,除了卖卡达拉果,就是缩在狭窄的院子里拔除吃麦子的卷棘草;而当他拥有了名誉与地位,又陷入了日复一日与众多权贵的周旋之中,不是在太太的沙龙,就是在先生的客厅,衣香鬓影轮转,然而无趣至极。
      最后他有些不胜其烦,于是向国王要了一块地,一批仆人,一座庄园,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儿,直到瓦利菲斯的出现。

      瓦利菲斯是一个随性而并不令人感到烦躁的人,懂得用适当的轻佻拉近距离,但又不显得过密。并且耐心解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他想,看来魔王并不是一个很坏的人。
      那么当初为什么老国王要自己去打败他呢?

      这个问题没有生发开来,因为瓦伦在得到回答的下一刻,就无视法罗的阻止,一手拉着他,一手拽着反对者,用套着锃亮皮鞋的脚踢开了酒馆那色彩斑斓,满是裂痕的木门。

      门甫一被推开,扑面而来的酒气与廉价的香精味儿就裹了三人满身,天花板上游动着五光十色的,扑棱着白色小翅膀的圆形灯泡,投下亮红,暗绿,铭蓝或金橙,穿着暴露或斯文的男男女女在吧台,舞池,亦或是那把老旧的木楼梯上亲吻,相拥,做着短暂的恋人,下一秒,踮起包着皮片的鞋尖旋开,在斑驳陆离的虹光之下投入下一个人的怀抱。

      这里是欢场,是温柔乡,是传统之外,欲望之中。它是小偷和骗子的温床。是猎艳人的机遇,是失恋者的麻醉,唯独不适合深夜无心的单纯旅人。

      赫米埃愣愣地看着这一地的声色犬马与纸醉金迷,眼仁里徒然灌入五光十色,仿佛根本没有聚焦。

      厚重的木门挪回去,嘎吱嘎吱。

      穿着紧身制服的酒保闻声从吧台后面出来,多年的工作经验使她第一眼就判断出这小子不过是个好看的呆货,于是临时改了路线,朝他身边那个漂亮的金发少年走去。

      “嗨,帅哥?”晕着深棕红色眼影的媚眼朝瓦伦眨了一下,与瓦伦平时无心的眨眼不同,厚睫毛膏与粗眼线,还有刻意计算出弧度的笑容,都衬得这个表情仿佛一个明显的挑逗,“喝一杯吗?”

      瓦伦直视她的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更可信——也许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半夜泡吧的叛逆小少爷:骚气的红耳坠绕着金链子,蓝眼珠上覆着薄发丝;胸口别一朵红玫瑰,往上推三寸就能碰到压领巾的紫水晶。要知道,这种人通常浪荡成性,他可不希望被怀疑是在欲迎还拒:“真不好意思,美丽的小姐,但是我和我的朋友初来乍到,我们想先参观一下。”
      于是他指了指法罗,又拽了拽赫米埃。酒保倒是没想到他们两个是一起的:那紫色的卷毛看着就像是在发呆,像是走错了店的家伙。

      赫米埃回过神,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她一眼。出于职业操守,她弯起那性感的嘴唇做出一个礼貌的笑,然后客套了两句欢迎光临之类的话,就继续调她的酒去了。

      女酒保指挥杯子一个个飞进洗碗池,涂着浓棕睫毛膏的眼睛向上一翻。

      参观?天知道他们会不会买东西。上次来了个穷画家也是这么说,结果他一杯最便宜的“卡达拉礼炮”都没点,缩在楼梯拐角画了一晚上的画,直到酒馆打烊!

      这帮家伙。一位顾客挑了挑她的下巴,打断了女酒保的思绪。她对着那人抛了个媚眼,忘记讨厌的穷鬼,开始调配一杯“玫瑰冰泉”。

      当第一杯玫红酒液浇在冰蓝冰块上时,瓦伦三人正绕过五对疯狂旋转的舞伴,坐在了舞池角落的几把高脚椅上。

      “怎么样?”瓦伦冲赫米埃眨了眨眼,因为环境喧嚷,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像是在吼,与他并不那么兴奋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赫米埃环顾四周,眼底映着各色人物,显得很好奇:“原来这就是舞会。”

      “这不是舞会。”一旁的法罗盯着他翘毛的头发,忍不住上手拉了一下,“不算是吧……至少和我以前参加过的相当不同。”

      手感不错。

      “你也参加过?”听上去真令人吃惊。赫米埃久违地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是一个乡巴佬。

      “不如说,一位勇——拥有像你一样地位与身份的绅士没有参加过一场正规的舞会才是怪事,”法罗觉得紫色卷毛摸起来很舒服,忍不住又摸了一把,“我是参加过。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啦。”

      “哦,”赫米埃想起他书房里一封封戳着各式家徽的请柬,“他们曾经邀请过我。但是说句老实话,我当时确实是没有想去。”

      瓦伦眯缝着眼睛盯着法罗的手——他一直盯着——然后在他手背上落下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恰好能令他把手放开:“那为什么现在又想要进来了呢?而且你现在看上去非常想要进去跳一曲。”

      “那是因为,”他确实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在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里面在举办舞会。而且我想,我之前之所以不愿意参加,大概是因为我并不认识他们,哪怕一个人。”

      “哦……这可能有点冒昧,但你现在……”

      赫米埃很诧异似的看向他:“我认识你们。不是吗?”

      瓦伦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对他伸出了一只手:“那么,这位尊敬的先生,我能有幸与您共舞一曲吗?”

      赫米埃愣了一下,随即反握住他的手,橙色眼瞳溶着霓虹,显得有一点点的惊喜:“哦……那么麻烦你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无尽贪婪之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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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卡文了。写点别的调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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