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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黄鸭和桃花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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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西看着刘裕,然后笑了,“你小名叫白斩鸡。”
说完夹了块土豆蘸着料,刘裕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何西把土豆块包进嘴里,等嘴里的咽下去还是开了口。
“是我小时候的玩具,四岁的时候,我爸去超市买菜带回来的,就放浴缸里飘着的那种黄色塑料鸭子,底下还有气孔,一捏就吱吱叫。”
何西陷入回忆,火锅的白汽像一层层雾,他机械地夹着菜,刘裕看他睫毛低垂着,视线随着筷子的行迹游移,显示出与平常完全不同的恬静。
“我小时候喜欢的不得了,最开始只是洗澡的时候必须要抓着鸭子才能洗,后面逐渐演变成得走哪带哪,整天不离手,一直到六岁,那鸭子的黑豆眼睛和橙色鸭嘴都被我磨掉色了,鸭子皮也被我啃起毛边了。”
“我妈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趁我睡觉,偷偷丢了。”
何西说到这儿,提起头盯着刘裕身后的菜单海报,眯起眼回忆,“我记得我当时半夜醒来,一捏手里发现没鸭子叫了。”
何西眼珠一转,表情生动,朝着刘裕笑起来,边笑边说,“我就哭天抢地,妈—!妈—!的使劲喊,那个悲痛欲绝啊,好像丢的不是玩具,是我妈一样!哈哈哈!”
何西缓了口气,继续说,“后来我妈赶进来,一看我尿床上了,就说,哈哈哈—”何西整个人笑得埋在了桌子上。
刘裕也被他的反应逗得不行,把筷子撑在碗里,笑着问他,“她说什么?”
何西缓了口气,“她说,小黄鸭夹你屁股缝里,化成水啦!哈哈哈!”
“你妈咋这么逗啊!”
“对啊!我妈咋这么逗啊!”
“所以后来,你就把身先士卒的小黄鸭当成神仙了,用来许愿?”刘裕说。
何西正了正脸色,摇了摇头,整张脸已经通红,“我没了鸭子后每天都又哭又闹,我妈给我买新玩具也没用,买新的小黄鸭也没用,我还是天天吵,然后我发现,只要我喊小黄鸭的时候,不管我后面接什么,我妈都能帮我实现,吃的,喝的,玩的,我妈都会买给我。”
“简直是心想事成,屡试不爽。”何西说,“最后就变成了我的幸运咒,我想要什么,就拜托小黄鸭。”
刘裕看着何西,觉得他说这些事的时候特别幸福,鲜活,可爱,脸都乐得红扑扑的。心下里也暗自松口气,之前知道何西没上大学,以为家里人对他不上心,现在看可能只是这人自己没考上,或家里经济情况不太好,但这都不是最大的问题,刘裕一直觉得,家庭的幸福要比很多东西重要的多,看着何西这么幸福的谈着自己的爸妈,刘裕觉得心口暖暖的,心下做了个决定,这个月发工资绝对不亏待他。
何西抓着玻璃杯闷了一口酒,他是真的觉得有点热,额头上都沁出一层薄汗,一口冰啤喝下去异常舒爽,一抬头对上刘裕这满目慈爱的眼神,愣了一下问:“你喝醉了吗?”
刘裕笑笑:“谁喝半瓶啤酒就醉了。”
何西说:“那你微醺了。”
刘裕觉得这人真好笑:“我看你吃撑了。”
何西盯着刘裕:“那你眼睛怎么湿漉漉的,我以为你想起前女友悲从中来呢。”
刘裕眨了眨眼睛,“我这是火锅热气熏的,再说了,”他突然故作深沉地看着何西,“我眼睛一直是水汪汪的吧,我前女友说我是桃花眼,看谁都深情。”
两人隔着飘忽的水汽面对面,何西听到这人竟用水汪汪来形容自己,脸上控制不住的露出嫌弃的表情,但又忍不住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打量他的眼睛,看得心跳都有点不稳了才把视线移进锅里。
“看不出来,像两个蛋饺。”
一瓶酒不知道是怎么喝没的,刘裕再往杯里倒的时候只有薄薄一层了,再看何西那边,也是一瓶酒见底,但人还好好的,脸色很平静,但明显话变少了,跟刚才撒欢的样子截然不同,整张脸板着,没有醉酒的血色,反而看起来冷冰冰的。
看着不像喝醉了,但刘裕还是问他:“晕乎不。”
何西摇了摇头,沉声道:“没啥感觉。”
没感觉才怪了,这么稳重的语气刘裕第一次听到从何西嘴里说出来。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结账。”刘裕说完,何西拿了张纸擦嘴,也不说话。
两人走出火锅店,刘裕又观察了何西的状态,步伐挺稳,冷了还知道把衣领拉起来,就是整个人跟不会说话了似的,拎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酷飒范儿,下巴藏进衣领里,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按刘裕年轻的时候看过的中二小说,那就是慵懒中透着锐利,浑身散发着森森然的冷气,让人不敢靠近。
瞧着似乎都不屑打辆车,刘裕招手拦了辆路边的出租,打开车门让他进去了,扶着车框俯身告诉他:“说个地址总成吧。”
何西抱着胸,目视前方挺冷的“嗯”了一声,指着挡风玻璃语调沉稳:“师傅,跟着前面那条狗。”
“哎!”刘裕吓得跟着坐进了车里,这小子醉得不轻啊!再说哪来的狗,大黄早就溜达回去了,他指那地方就放着一奶茶店的吉祥物。
司机饶有兴味的扭头看着何西笑,何西还一脸没招谁没惹谁的坦荡荡。
刘裕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无可奈何,最后报了花店的地址把人带回去。
十分钟的脚程,车子等了个红绿灯也就开了四分钟就到了,刘裕付了钱下车,见何西没动,就伸手到他面前,叫他下车。
何西听到“下车”两个字没反应,反而是一语不发的看着刘裕伸过来的手。
刘裕站在车外不低头看不见他,感觉到停着的手僵了一会儿,他又低头看何西,见他抱着胸没动作的样子正准备直接下手捞他,这人就慢条斯理抓住他了。
刘裕拉着他赶快下了车,一边跟司机说了声不好意思。
大黄一早就从楼道里窜出来,围着两人转悠,但刘裕没空稀得理它,何西更不用说了,是人是狗估计都分不出来。
对面蝴蝶正热闹,马路边还蹲着醉酒呕吐的人,听着声儿都觉得难受,刘裕牵着何西走进楼道里,庆幸这人醉迷糊了都还算干净乖顺,不然就把他丢楼道里和大黄一起拼床去了。
大黄不会跟着上楼,停在底楼哈着气,楼梯走一半,何西突然醒了似的说一句:“狗呢?”
听着跟没醉似的,刘裕回他:“楼下。”
何西说:“师傅没跟上吗?”
刘裕不理他了。
过了一会儿何西又吱声:“你牵我手干嘛。”
问是这么问,但刘裕明显感觉到这人手更使劲了,何西矮他两层阶梯走着,好像整个人在扯着他。
“怕你从楼梯上跳下去。”刘裕说完这话何西的手又松劲儿了,一使劲,一松劲,好像闹着玩似的,把人当小黄鸭捏了。
走到房门前,刘裕一只手输了密码,门咔嗒一声开了。这密码锁还是他自己换的,他嫌带钥匙太麻烦。
进了屋,刘裕松开牵着何西的手,把灯拍开自己换着鞋,也不期望何西自己换鞋了,吱唤他去沙发上坐着。
这回听懂话了,果真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
刘裕看他这样儿也不用刷牙洗脸了,找了床棉被往他旁边一丢,下指令似的嘱咐他:“自己脱鞋脱衣服睡觉,明白吗。”
见何西点了头,刘裕就关了客厅的灯,去厕所洗漱,结果出来的时候看见何西已经脱了外套但一坨黑糊糊的影子还坐着。
他看着对面的玄关不声不响的,刘裕真害怕他突然脑袋发混,开了门自己走出去,于是走到他面前,又见他想着什么事似的眼睛发愣,就靠近他两手捧着他的脸,强行让他听着自己的话:“晚上就睡这儿,睡沙发上,别乱跑啊,明白吗,明白了点个头说个是再眨两下眼睛。”
何西看着他没动,就这么半晌,才开口:“你陪着我吧,我不想一个人。”
刘裕看清他眼里的触动,托着他脸的手轻轻颤了颤,最后收了手站直身体,安抚似的跟他说:“我就在房间里,你说话我能听见,一直陪着你呢。”
“……”
刘裕见他没反应,客厅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他又换了睡衣,站着泛冷,就转身要进屋,刚一动作,何西就拉着他的手心,像牵手似的攥着他。
又是不管不顾两个字:“别走。”
这人喝醉了咋这么缠人呢,刘裕有点没办法,对一个醉迷糊了的人,又没必要凶他,就只能先将就着他。
“行,你先把鞋蹬了。”
何西牵着刘裕不松手,倒是说什么干什么。
“躺下去。”刘裕这指令言简意骇。
何西照做。
刘裕见他躺规矩了,另一只手扯出被他压在腿下的棉被,抖平整了盖他身上,何西望着天花板没看刘裕,只是手里好像非得攥个人,整个身体就这只手露外面。
刘裕等他发了会儿愣,然后问他:“手这么伸外面冷么?”
何西点了下头,刘裕就眼疾手快把他这只手送回棉被里了,末了还把被角往他身下掖了掖,下了最后一个指令。
“闭眼睡觉!”
最后功成身退,拖着凉透了的脚踝和脖颈利索回房间。
何西第二天醒来,立马意识到自己在刘裕家里,窗帘外透着明艳艳的光,一看时候就不早了,他抓了抓头发,拿过手机一看时间,果然,十一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