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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气味 ...

  •   清晨越来越冷,床上和地面像是两个世界。

      闹钟响了一遍又一遍,被窝里缩成一团的人才有了点动静。

      未闻其声,也未见其人,只有一条纤细白如玉的手臂先一步伸展了出来,拳头乍开,像是在为人极力探索外界的温度。

      又过了会儿,他像是攒足了力气,才翻身坐起,犹如空灵般的按照既往路线走进洗漱间。水声稀稀落落,温水过后人仿佛才醒透,出来换衣服时,动作都利落了许多。

      旋转楼梯蜿蜒如海湾,站在三楼的台阶处便看不到最后一层阶梯。易灿漫步从容,脑袋还是一片空白,直到行至偏厅用早餐,看到正在埋头苦干的熟悉背影才如梦初醒。

      瞿嘉舟这几天忙的昏天暗地,昨晚饭局结束,项目才算短暂的尘埃落定。

      他赶回家发现父母都休息了,便转头去了易家。海岸澜庭的别墅都是独栋,并不挨着,私密性极强。但两家距离不远,同一期,走个三五分钟也就到了。

      在别墅门口刚巧遇到要去东门等人的赵女士,一听说是要去接易灿,他便急着跟着人一起。

      易先生昨日一早飞去了南城,才两天不在,赵女士便面露憔悴,语气中也在为易灿今日的晚归而担忧。

      “嘉舟,我真的挺担心灿灿的,之前他做什么都有你在外看着,我跟易哥真的很放心。”

      赵女士再有两三年便五十了,只是因着这些年易先生在她身体休养上下足了功夫,除了易灿没操心过别的事情,所以不怎么能看得出年纪。

      但她才过的这半生,前后像是两个极端。

      有易灿之前她是走在时尚前沿的新时代独立女性,有着自己的事业和拼搏的目标,那时的她可能也不会想到,孩子对她的羁绊是如此深的,足够颠覆她二十五岁之前辛苦搭建起的所有的思想和生活。

      作为赵女士多年好友,这些年周女士每每想起她的变化,都会非常感慨。

      “赵昭到底是让愧疚淹没了,还是真的在消耗自己的生命爱灿灿。”

      她分不清,跟赵昭心挨着最近的易承平也分不清。

      瞿嘉舟挽着赵女士的手臂,慢慢跟着人往东门去。

      “您别这么说,之前怎么样,之后还是怎么样,无论灿灿多大,只要他需要我,我便一样看着。”

      这么多年都是这般,瞿先生跟易先生经常忙工作会出差,家里的两个孩子和女士便要凑到一起才不显冷清。

      瞿家若是没有留饭,去易家一定饿不着。

      易灿身体不好容易生病,家里母亲看着,在外瞿嘉舟护着,安稳了许多。

      晚些时候门口车不多,黑色宾利又实在是惹眼。

      瞿嘉舟将人稳稳接过,短暂寒暄后便抱着回了易家,一路小心上了三楼卧室,全神贯注的盯着落脚前方,生怕踩不准给人摔了。

      其实怀里的男生很轻,不用费太多力气,只是需要花很多心思照看。

      易灿面色透红,醉的深,几番折腾也没有醒,喝这么些不知道是自愿的还是让人灌的,不用说赵女士看着伤心,他也一千个不放心。

      瞿嘉舟将人放到卧室小沙发上,然后去找了睡衣叫人自己醒醒神换上。虽然有些迷糊,但看着换睡衣的肌肉记忆还在,他便下楼端赵女士热的醒酒汤,再上来时,人就已经钻被窝了。

      瞿嘉舟扶着易灿肩膀撑着人坐起来,赵女士硬用小汤勺喂了几口,才放任人睡沉。

      他跟着一通折腾,饿过了头,太晚了,吃了也不易消化,便没有再提吃饭的事情。和赵女士说了一声,就自顾自的在三楼主卧旁边的客房休息去了。

      这是他在易灿家,独有的客房。

      洗漱后躺在床上,他辗转难眠,第一眼看到易灿窝在宋执潺怀里的时候,他是有些气愤的,毕竟两人才见过几面,便能到这个程度,怎么想都是有问题的。

      他面色不虞却不好多说,因事有起因,他不能乱判定,更何况现在这人还是易灿的老板,态度怎么也要做到位。

      情绪杂乱,分不清是生气还是疑问多,只能先忍着睡下,等明日见了人再审。

      只是没想到这一晚的后劲有些大。

      大早上来到餐厅对着清粥小菜狼吞虎咽起来,他什么样子赵女士都见过,也就无所顾忌,只想着吃饱干正事。

      一碗山药粥几口下肚,就听到了脚步声,还有些琐碎但不难判别对方试图逃离现场的声音。

      “过来吃饭。”

      对方头都没有抬,易灿只听他低沉的语气,便识趣的转了回来。

      赵女士早看到了人,自己亲自去厨房盛了一直温着的粥过来。

      易灿坐到瞿嘉舟对面,接过母亲盛的粥,还讨好的笑笑,伸着脖子用脸贴了贴赵女士的脸。只这两下,赵女士心便软了下来,不忍再多说什么。

      瞿嘉舟一直忍着,等他喝完小半碗山药粥才开口。

      “昨晚怎么回事?我不记得你面试的是业务、秘书岗位。”怎么就还能喝成那样。

      易灿早上吃不多,喝完粥拿纸巾擦了擦嘴角,闻言一顿。

      瞿嘉舟接着放下碗勺,严肃的样子换了上来,审视着他,像是一定要等个像样的理由。

      易灿放下纸巾,又拿起勺子,含糊道:“昨天部门迎新,晚上聚餐一起喝了一点。”

      易灿没敢细说,除了因为大家都要了酒,他不好搞特殊单独要饮料和水以外,还因为酒是酸甜口的,极合他口味,便一不小心多喝了些,等发现上头不对劲的时候聚餐也已经要结束了。

      “喝了一点?”瞿嘉舟眉头一皱,继续问,“那为什么是宋总送你回来的?什么员工还能让老板送到家门口。”下车都不叫醒,还亲自抱下来,他怎么就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易灿脑海中的画面一闪一闪的,都是放大版宋执潺脸,话跟话之间根本衔接不上,不知道为什么上一秒他还在路边看到宋执潺坐在车里,下一秒就变成自己坐在车里,透过合上的窗户看他站在外面。

      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车里睡着,一觉醒来就看到了瞿嘉舟。

      偏偏瞿嘉舟还要这个态度吓唬他,想着想着他有些委屈,觉得喝酒真耽误事,还有为什么每次遇见他都在喝酒,根本没有机会好好看看……

      易灿从小到大就这个毛病,有点心眼和想法全写脸上了,心思一动表情就五彩缤纷的,这会儿感觉写满了委屈又隐隐透露着些许期待。

      在瞿嘉舟看来,跟人格分裂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不由的放缓了语气。

      “想什么呢?”

      “我真不知道,他好像是路过,顺便送我们……”我们,对啊,易灿想起,还有齐屿不止自己,“他是来接他表弟的!顺便送我。”

      想起这件事,易灿眼睛微微发亮,开始期待等会到公司的事,一定要找机会跟齐屿加个微信。他们有这层关系,易灿想打听什么打听不到,这不都是手到擒来嘛。

      他想着想着便乐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被告席上。

      “嘿嘿,哥,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不过是公司机密,不能告诉你哦。”

      “……”

      虽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但看人这状态也不像是被欺负了,瞿嘉舟稍稍放心了些,准备找机会跟这个宋总认识一下。

      “赶紧吃你的吧。”

      他就不信了,一个实习生能知道公司什么机密,不过也懒得反驳。

      —

      刚出家门便迎面吹来一阵秋风。

      易灿擦了擦鼻子,白皙的皮肤一点就透了红,他毫无察觉,又用力揉红了眼尾才提起神。

      寒气的增长,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大多事物要随着自然规律逐渐萧落,热与凉交替,也是他最容易感冒的时节。

      昨晚醉着睡的有些沉,出门才发现,夜里应该是下了场雨的,空气潮湿,地面还未全干,看着像是在冒着冷气。

      瞿嘉舟要送他,但是今天早餐花的时间有些多,坐车上班可能有些来不及。

      海岸澜庭是野海城外环有名的墅区,其中交通也是可圈可点极为便利,东门右拐一千米便是2号地铁线。

      易灿经过实际测验,算出以自己行动力来说,从家到公司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够了,他觉得平时上班开车来回会累,而且肯定会堵车,便选择搭地铁上班,步行的那段路就当作锻炼身体了。

      这个时间点的地铁座无隙位,他跟着人群涌进去,然后被挤到角落堪堪站定,昨晚的记忆因为这短暂的安定而疯狂闪现。

      他没有喝了酒就完全断片的毛病,虽然除了那张反复闪现的脸,具体事情经过和用词语句此刻已经不太清晰,但他莫名还记得宋执潺身上的味道。

      像香根草独特的木质香味,带有一丝苦味、烟熏味以及潮湿的泥土气息。

      它的气味复杂但却令人产生舒适的安全感。

      气味像是钥匙,打开了一扇门,一个个新的有些模糊的画面又出现了。

      “……”

      易灿低下头用力往自己的高领外套里面窝,试图产生窒息造就大脑空白,强行忘记那一个个社死的片段,以及停止大脑自动探究这个沁人心脾的味道是在何时强烈接受到的。

      但目前人类还没法完全做到控制想象力的自由发挥,不然可能会少很多不必要的烦恼,毕竟大部分人在社死和闷死之间都会首先选择后者。

      比如被人半托半抱着上车,在人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时候乱摸,还有在那一瞬间模糊的失重感里,他尝试寻找支撑,最后蹭到了同款香水这些事情,都是致命的。

      ——

      踩点到一楼大厅拿着手机打完卡,他长呼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作为卡点上班的惩罚,他刚庆幸没迟到转头就看到了宋执潺。

      也就是,宴会那晚有感而发,脱口而出的“渣男”,昨晚热心且慷慨的司机师傅,易灿如今的话语权最重的上司,陈年的大老板。

      说起来,这还是易灿第一次在清醒时并且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遇见他。

      果然拥有容貌实力的男人不需要酒精加持,也足够吸睛。

      视线不经意对上,又很快撤开,易灿转身想装作没看见,向电梯挪动脚步,随后又听到一声熟悉哀叹。

      “啊还好还好,赶上了,没迟到。”

      他再次忍不住回头确认,看到了缓缓来迟的齐屿。未能避免的视线又一次扫过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原地,插着兜注视着他的宋执潺。

      易灿不再乱看,也觉得时机不对,不能此时跟齐屿搭话,便慢慢的朝向电梯低下了头,一边低一边还想着,果然没有一个年轻人是可以在职场昂首挺胸前行的。

      “宋总好。”天生的职场人已经开始问好。

      “早上好。”懂礼貌的老板也贴心的回好。

      不知道是羞耻心多一点,还是担心多一点的没有天赋的实习生还在低头看地。

      齐屿顺着宋执潺有些深邃的目光看去。

      什么特别的都没有。

      视线下移,是一头小卷毛,还有被狼尾微卷的发梢遮住了大部分,只剩一小块白净的后脖颈。

      他把易灿这种雏鸟行为,当做刚入社会的人对资本家自带气场所产生的自然应激反应,通常会有躲避领导视线,绕开领导线路,电梯我坐下一班等行为,不需要治疗,多上两年班就好了。

      所以他很理解的收回目光,仅代表眼前这个同一期的新同事对他们宋总略表歉意的笑了笑。

      但显然他们宋总不是很理解。

      只是颔首不语,向离易灿最近的那个电梯走去。

      “……”

      错过上班使用电梯的高峰时间,卡着点的电梯没什么人坐,所以来得很快。

      宋执潺看着还闷头看地的人有些想笑,但面上不显,只在电梯开门后,先上前一步伸手挡住。

      “再不赶紧上去,扣工资了。”男人语气轻缓,但效果显著。

      易灿倏地抬头,听话的往电梯里面走。

      难道他终于要开始让我为自己的言行付出惨痛的代价了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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