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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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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21年10月初,京城的雪已经下很得大了,整座城都是白色的。
傍晚,天有些灰蒙蒙的,北风潇潇。
城中区的车如潮中鱼般穿梭。
俞京白放学后跑着回家,一来是为节省时间,说不定待会儿又下起大学来了;二来可以暖身子。可没跑几步就骤然放慢了脚步,因为他有很严重的哮喘,不能巨烈运动,万一跑太快又发作。
等红绿灯时,俞京白徘徊在马路旁搓手取暖,低头踩着路边地面上的沾着雪的落叶。一抬头,瞥见一个少年突然往车流里冲,就在疾驰的法拉利快要撞上他的那一刻,俞京白一把将他拉过闪到了有行道上。
“你他妈的神经病啊?见老子开豪车想碰瓷一把是吧?!”法拉利车主摇下车窗驾骂咧咧的。
还没完,紧接着那少年竟给俞京白一巴掌:“傻逼玩意!从哪儿冒来的坏老子的好事的?”
俞京白直接被扇懵逼了,从小到大父母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他哪受委屈,泪水立刻盈满了眼眶,但还是哽咽着对那少年劝慰道:“也许有些不如意,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俞京白也不知怎么滴,平日里不爱管闲事的他今天却认定要管这事,尽管已经挨了一巴掌,但他似乎并没有生气。
反而,俞京白见那少年衣着单薄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关切地问道:“冷不冷?”
那少年却不领情地将他的外套扔到雪地上:“谁要穿你的衣服啊?我就是冷死也穿!
“你能不能滚呀?别多管闲事好吗?真的好烦!”
“那你答应我,别再冲动做傻事了行吗?生命很宝贵的。”俞京白捡起掉到雪水潭里的外套。
那少年顿了好会儿,抬起头来,额前遮眼睛的刘海被他甩到了一边,露出一双忧郁的琥珀色眸子,他冷笑一声:“生命?宝贵?你说吧,值多少钱?我卖给你。”
俞京白被他的话噎得无言以对,长叹一口气。
那少年接着说道:“刚才那是辆法拉利,你坏了我的事,几十万没有了,你给我吗?”
他的脸上满是愠怒,气得通红。
“什么?”俞京白有些听不懂了。
“你别给我在这儿充傻装愣,老子本来可以碰瓷一辆法拉利得个几十万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俞京白有些惊讶:“你,是想碰瓷啊?
“是了,那怎样?!”那少年咬牙切的。
俞京白清秀白皙的脸上依旧淡定平静地说道:“这年头能开得起法拉利的人都不是傻子,车上都装有行车记录仪的,你这是碰瓷,有可能碰不到钱反而还搭上自己的性命,然后人家免责。”
“不赌一把怎么有希望。”
“你有多大的希望能赌赢?刚才那车开那么快你撞上去死即残;哪怕没撞到你,就凭家行车记录仪记录下你碰瓷,如果追究的话的你进局里拘留……”
“行行行,别说了,和个唐僧一样!”颜焕打断道,“我不碰还不行吗?遇见你算我倒霉!”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碰瓷吗?你不怕被车撞伤吗?”
“关你什么事啊?”
“问一下罢了。”
“怕!”我当然怕我要钱你懂不懂?!”
“要钱你可以攒呀。”
“攒?哥,身无分文你给我看!”
“不和你我扯了!”
那少年刚要转身走,俞京白却叫住了他:“等等。”
“又怎么了?你还不让我了?”那少年不耐烦地回头来。
“你要是真需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但只有一点点儿。”俞京白着从书里拿出钱包来,又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
“啊?”那少年瞳孔微缩,又惊又疑。
俞京白把银行卡递了递:“呐,密码是061017,里面有五万八千五百元。”
“真的要给我?密码是?”
“密码是我的生日,06年10月17日。”
“巧了,我也是06年的,”那少年道,“你06的也不大,怎么,五万八就这么给我了。”
“嗯。”俞京白肯定地点头,“其实没多少了。”
“那算我借的吧,我也是急用钱,一个月后的今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在这里见,我会把卡还回来的,当然,包括里面的钱。”
“行吧,那到时候见我得回家了,你也早点儿回家吧。”俞京白转身要走了。
那少年又叫住他:“我叫颜焕,你叫什么名字呀?”
“俞京白,北京的京,白雪的白。”俞京白微笑着说道,明眸皓齿的。
颜焕也露出笑容,他笑起来时立体的五官显得是那样俊朗,眼中的忧郁也被俞京白这如同大雪中突如其来的阳光给驱散了些,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下雪了,得快点儿回家了。
(二)
“小俞,回来了。怎么又是跑回来的?不是说了你有哮喘不能够巨烈运动吗?”母亲江嘉欣问道。
一回到家,地暖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让风吹得冰凉的脸一瞬间每一个毛孔都舒服了。
“慢跑的。”俞京白放下书包,边换鞋边说道:“今天有事耽搁了点儿时间,怕回家晚了你担心才跑的,真的是慢跑。”
“那给我打电话呀,你不是拿着手机吗?”江嘉欣道,又开始唠叨,“不冷吗?本来就穿得少,现在还把外套给脱了。”
“外套掉雪水潭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江嘉欣从他手里拿过衣服看了看,发现沾到雪水的是里面那面,便说道,“待会儿我帮你洗了,下回小心点儿。”
“不用了,我扔入洗衣机就行了。”
“洗衣机坏了,还没空叫维修工人来修。”
“那我自己洗吧。”俞京白拿着外套往洗衣房走去。
“用热水,”江嘉欣提醒道,“等你用了凉水又感冒。”
“我知道,这种天我也不敢用凉水啊。”
俞京白正洗着衣服,江嘉欣拿来另一件外套让他披上:“把外套穿上再洗。”
“不冷,穿着手臂不好活动。”
回到家有地暖了确实不怎么冷了,再加上手泡在热水里。
“必须穿上,冷感冒了怎么办?上个星期病刚好完。”
俞京白这才不情愿地穿上。
洗着洗着,俞京白发现衣服口袋里好像有东西,他掏出来一看,竟是自己的哮喘喷雾,已经进水了。
“完了完了完了!”
“怎么了?”江嘉欣过来问道。
俞京白把漏水的喷雾拿给她看:“进水了,洗到一半才发现。”
“没事,家里还有的。”
“没了,刚那是最后一瓶了,早上我看了药箱。”
“没了就没了,我现在去帮你买。”
“其实不用那么着急的,妈。”
“不行,你这得随时随地备着药。”江嘉欣说完便出门。
俞京白可是她最害怕失去的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俞京白因为早产身体不好,患有很严重的哮喘,所以从小对他的照顾都很悉心,比一般的孩子要费心。
俞京白洗好衣服后费尽地拧干,晾晒好后便坐在沙发上刷ins。
虽说刷着视频,但脑子里却想着别的事情,呆呆地望着屏幕,一个视频在那播放了几遍。
俞京白对颜焕犹为印象深刻的不是那生死攸关,也不是那一巴掌,而是他那双忧郁的琥珀色的眼睛,如深潭一般,藏满了心事。
颜焕去碰瓷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反正京白是这么想的。
另边的颜焕——
医院里。
“妈,弟弟的住院费我已经交好了,这是收据,你看一下。”颜焕走进病房,把住院的缴费收据递给母亲颜小琴。
“嗯。”颜小琴接过收据,“你陪下弟弟,我下楼吸根烟。”
“哦。”颜焕应道。
颜小琴出去后,床上穿着病号服的与颜焕年龄相差不大的笑盈盈地说道:“哥,你给我修的这个假发真好看,我感觉我戴上比你帅多了。”
颜程他的五官很好看,那顶碎盖假发戴在他头上很显帅气,有一种独有的病弱美。
“有吗?我觉得差不多呀。”
“我不生病的话肯定比你帅。”
“是是是。”
“就是我俩长得不大像。”
“可能我像爸爸吧,反正你是挺像妈妈的。
“下次我再去换个和你一样的发型看看。”
颜焕现在额前那一撮快遮住眼睛的刘海和颜程的假发确实不像。
“哥,我想自己修假发。”
“好,下回哥给你买一顶新的假发再把工具带来。”
“就在病房里?”
“对呀,又不是不行。”
颜焕和颜程一起笑着,可他却望着颜程苍白削瘦的脸庞心里苦涩涩的。
颜程今年十四岁了,生十二年病,也在医院呆了整整十二年。他得的是白血病,骨髓移植后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度过排异期,只能一直呆在医院,为了给他治病,家里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靠着颜小琴打零工和颜焕兼职支撑着家庭。好在那么多年坚持下来病好转了许多。
“对了,哥,听妈说你要换学校了?”颜程突然问道。
“嗯,那破学校谁爱呆谁呆,反正你哥我是不呆了。”
“那你去哪儿上学呀?”
“A中,这两天办转学。”
“我也好想上学啊。”颜程眼里满是对学校的渴望。
“上学一点儿也不好。”颜焕告诉他。
“可我就是想嘛,我一天学也没上过。”
“真的不好。”
“我不信!你出去吧,不想理你了!”颜程有些生气的赶颜焕走。
也是,像颜程这种生病那么久、长期住在医院的人来说容易生气也很正常。
颜焕也不想打扰他了,说了句“那行,有事发消息叫我”,便轻轻地关上门出去了。
颜焕来到楼下,发现颜小琴还在吸烟。
虽说她烟头都扔进了垃圾桶,但看雪地上掉的烟灰还是吸了少的。
颜焕并没有管,他知道颜小琴有烟瘾。
“四万多的住院费你竟然一次性结清了,不错嘛。”这是颜小琴难得一次夸奖他,可接着却问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这么来钱?”
“其实钱是别人……”颜焕把事情的经过和颜小琴说了一遍,不过他没说自己要算借的下个月还,不然颜小琴又该驾他傻了。
“遇到活菩萨了。所以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呀?”
“还在那家夜宵店当服务员。”颜焕答话的声音小了些。
他可不敢告诉颜小琴自己被炒鱿鱼。
“到时候回去上学了工作也不能下。”
“嗯。”颜焕心不在焉地点头应道。
“要不要来根烟?看你那没精打采的样子。
“对了,还有住院费不是只花了四万吗?你刚才说卡里的钱有五万八,剩余的取出来给我。”
晚上吃晚饭时,见俞京白似乎怀着什么心事,江嘉欣便问道“怎么了,小俞?”
“如果我和你们说我把钱都给了一个陌生人……”俞京白把颜焕碰瓷,他给颜焕钱的事,除了打了他一巴掌,其他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父母,并且说道,“你们想就骂吧。”
“我们没打算骂你,小俞。”江嘉欣说道。
“对呀,小俞,”父亲俞朗明也道,“还是那句话,只要不违法乱纪,你认为对的事,我们都支持你。”
(三)
俞京白从小就体弱多病,整个人一直很瘦,皮肤也很白,甚至可以说略带惨白,五官精致,丹凤眼,鼻梁不是特别高,但给人一种很柔和感觉,就是薄唇没有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我见犹怜。
这不,又感冒了。
他是感冒就必须打针才能好的那种,而且吃药他又怕苦。
“小俞,再怎么样也得忍着把药给喝了。”江嘉欣把冲好的药端到他面前。
“我不喝。”俞京白没精采的坐在床上刷着ins。
“不喝怎么能行呢?病怎么能好呢?”江嘉欣给他理了理碎发,像哄小孩子一样叫俞京白吃药。
俞京白放下手机,接过那大碗药闻了闻,立马蹙起眉头,但还是喝了起来。
可刚喝下第一口,俞京白就感到一阵不适,胃里翻江倒海的,立马放下药捂着嘴跑到卫生间吐了起来。
“怎么了?”江嘉欣也紧跟了过去。
俞京白在洗手池吐着,江嘉欣给他轻拍着后背:“没事吧?”
俞京白吐完后在洗手池旁缓了半天才缓过来,摆摆手:“没……没事。”然后漱了漱口。
走出卫生间,江嘉欣给俞京白倒了一杯热水,有些既心疼又有些着急:“小俞,你看你药苦一点儿就反胃的怎么办呀?你不吃药哪能好,实在不行又只能打针了。”
俞京白喝了一口热水:“那就去打针呗。”
“唉,上次打针还没过去十天。”
“那我有什么办法?”
“没事没事,我换套衣服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俞京白说着穿上外套、围上围巾、拿上手机和钥匙就出门了。
“路上千万别跑啊”江嘉欣叮嘱道。
每次俞京白出门江嘉欣都会叮嘱他别跑。
“知道了。”
俞京白心想:哪有力气跑啊?再说了,就是走出小区搭车的工夫至于跑吗?
也是,江嘉欣提醒习惯了。
一打开门就是一股冷气直面而来,走下单元楼就是冷风吹来,吹得他浑身哆嗦。
风还是逆着的,逆着风费力地走到了马路边又打不到车,只能打滴滴。
寒风中等着滴滴,风吹着他长长的围巾直接飘在空中。
上了车才似乎突然感到“春回大地”。
来到医院挂号,挂号时他犹豫了,十五岁这个年纪对于挂儿科还是普通门诊实在有些为难,毕竟有些人发育得早有些人发育得晚。俞京白是实在不想儿科,便挂了普通门诊,他一个身高一米七二的人看儿科真的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江嘉欣陪他的话肯定又给他挂儿科了。
来看病太多次了,都有医生记住他了:“俞京白是吧,这次又是怎么不舒服?”
“感冒。”
“有没有鼻塞?头痛不痛有没有咳嗽……”
在问完这一系列问题俞京白一一回答之后,医生阿姨便说道:“给你开点儿药吧。”
俞京白连忙回绝:“不不不,我是来打针的。”
“其实你不需要打针,不过你坚持要打也可以给你开,你真的吃点儿药就行了,没必受那个罪。”
“我还是打针吧,我想快点儿好。”
他坚持要打针,不因为什么,就因为他了解自己。
“一个十五岁的大男孩怎么那么爱生病?我看了下病例,你这个月第三次来我们院看病了,我也个月见你两次了。”
“哦,我是早产儿,所以身体不太好。”俞京白起身走时答道。
医生阿姨道:“唉!下一位!”
好难受呀……
早知道让妈妈陪着自己好了,头又晕又痛的,全身无力,一个排队交费好累,人又多。
打针时,听到医院留观室的电视气家台广播:“中央气象台预计从明天开始新一股较强的冷空气将来袭,这也是下半年以来最强的冷空气。”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困死了,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是被一阵动静吵醒的。
“我滴个妈呀,你这血都快回到点滴瓶了里了!”一个护士姐姐叫道,“醒醒,坐在这么个位置没人发现你可怎么办呀,重新打吧。要不是刚才那个好心的大爷发现了你,以后打针记得要看药水滴完没了。”
“嗯。帮我谢谢爷爷。”
打第二瓶药水了,指定是不敢再睡觉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靠玩手机强撑着不睡着的,打完针后又是怎么强撑着打车回家的。
一回到家他倒头就睡。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见到了颜焕,颜焕对他说:“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什么梦?!
病好后他立马回到了学校,他可不想耽误学习,毕竟还有八九百天就高考了。
一进教室,俞京白就发现换座位了,他望着陌生的座位顺序愣了一下
班长孟芊芊把他的座位指给他看:“俞京白,你请假时换座位了,你的位置在第四排,第三组。”
俞京白回到座位放下书包,发现同桌是空的。
他又疑惑了。
这时,好友杨竣青跑过来对他说:“俞小白,何姐姐给你安排了一个新同学做同桌。”
“和谁同桌都一样了。”俞京白整理着书本,把书包里的一搐书都抽出来放到桌兜里。
杨竣青又接着说道:“但我听说他挺爱打架的,还是混社会的,好像是打架后不想再和那帮同学呆在一起转学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