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指引》瀛梨

11、小可怜儿

　　夏去秋来，寒来暑往，靳迎还以为认识林屿星是不久前的事，转眼却已是十一月中旬。
　　深秋寒凉，岛上已经陆陆续续不通航了，有时候在清晨呼气也会呼出一团白雾，海水介于深蓝和纯白之间，靳迎从屋内的窗口望出去，感觉孤独仿佛也有了颜色。

　　“你知道克莱因蓝吗？今天的天空好像是这个颜色。”林屿星穿着一身暖黄色的毛衣，边走边对手呼着热气取暖。
　　“天空是大海的倒影。”靳迎插着加绒卫衣的兜，跟在林屿星旁边优哉游哉地走着。
　　他没见过冬天的小岛，以为应该和夏天一样热闹欢腾，结果海风吹得人脸生疼，岸边也只余零零星星的人影。说不出的孤独宁静。
　　潮汐拍打着海岸，林屿星突然蹦蹦跳跳起来，“对了，明天就是篮球队的决赛了，我允许你翘课来目睹本大帅勇夺冠军的英姿。”
　　“不去。”
　　“去嘛去嘛。”
　　“很冷。”
　　“说起来，这次比赛专门申请了学校一个室内的场馆呢，不冷的，来呗。”林屿星明显很兴奋，觉得离自己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靳迎没说准话，只说到时候看，但林屿星权当他默认要去。
　　“话说，今天真的好冷啊。”林屿星手也不搓了，看准时机直接把扔冰凉着的手塞进靳迎揣着的卫衣兜里。
　　靳迎没躲，任他把手横冲直撞地塞进来，嘴角微微带笑。
　　“我靠！你怎么手比我还凉啊，明明穿的这么暖和。”林屿星被靳迎的手猝不及防地冰了一下。
　　但是他没把手伸出去，而是更紧地和靳迎的手贴在一起。
　　“你是不是体虚啊，手这么冷。”
　　林屿星握了握靳迎的手，捏着他的手在卫衣兜里转来转去，兜里触感毛茸茸的，不一会儿两个人的手就热起来了。
　　“哦——原来不是体虚啊，是高冷男神的自我修养，不管是是气质还是全身上下都必须冷冰冰的，不然不够高冷。”
　　自己不会取暖，还要我来帮你，真是那你没办法，谁叫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林屿星心想。
　　靳迎眯了眯眼，在兜里用力捏住林屿星的手，道：“你再说一遍。”
　　“疼疼疼——”林屿星被靳迎的手禁锢住，“我不说你了还不行吗，你轻点儿！”
　　靳迎力道放松了些，只来回摩挲林屿星手上的指骨，把那根经脉拨弄到左边再拨弄到右边。

　　“喔——林屿星，你好帅！”
　　林屿星刚进了一个三分球，冲看台欢呼的方向比了个手势。
　　班上拢共就三十来号人，今天比篮球赛居然来了一大半，看来这几节课是注定上不了了。
　　林屿星比完手势后，班上立刻沸腾了起来，欢呼声更大了，只有二十几个人硬是喊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
　　“这个手势啥意思啊？”赵帅也逃了课但没去他们班，他看了看身边的陆怡晓一脸被帅晕的样子，真诚发问。
　　陆怡晓有些激动，“别管，反正帅就完事儿了！啊啊啊啊林屿星妈妈永远支持你！”
　　赵帅：“……”啥玩楞儿啊，怎么就成人家妈妈了，林屿星爸爸他知道吗。
　　因为林屿星的那个三分球，比分暂时被追平了，不过场上战况仍旧焦灼，两个队伍打得难舍难分。

　　中场休息时，林屿星来看台这边跟班里同学打招呼，陆怡晓扔了个士力架给他，让他横扫战场，做回冠军，林屿星在那叉着腰直笑。
　　看起来上半场打得很尽兴。
　　赵帅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互动，小声“啧啧”出声，十分欠揍。

　　“靳迎呢？”林屿星喝了口矿泉水，在看台搜寻无果后问赵帅。
　　“我去教室找了都没看到学神。”赵帅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了。
　　学神这个称呼还是从陆怡晓开始叫的，因为这人从入学考试开始成绩就一直名列前茅，叫第二名都望尘莫及。称一声学霸绝对不为过。
　　而且靳迎这人在学校是真的冷，除了林屿星，就没见他跟班里其他人多说过几句话。
　　跟别说这人长了一副好皮囊，这不是神这是什么？
　　陆怡晓学得靳迎此人就应该终身与学习为伴，七情六欲都是扰了学神。
　　遂，陆怡晓将此称号大喇叭似的迅速扩散到整个年级，总之等传到赵帅耳朵里了，他也就这么叫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毕竟这场比赛对林屿星还是挺重要的，他希望他的好朋友能来看他，为他加油。
　　尽管靳迎此人的加油很不走心很敷衍。
　　但万一人家是真的突然有事呢？林屿星也不打算计较了，毕竟中场休息很快就结束了。

　　“防守防守。”
　　“林屿星传球！”
　　赛事焦灼，林屿星起身一跃准备传球，结果球刚一脱手就被拦他的人撞倒了。
　　“嘭——”
　　以陆怡晓为首的一众一班同学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声，他们迅速起身想往场上张望看看林屿星严不严重。

　　那个撞人的被罚红牌下场，林屿星也被搀扶着去了医务室，场上比赛暂停。
　　林屿星拍了拍队内唯一替补的肩，脸色苍白道：“兄弟，靠你了。”

　　林屿星一进医务室就看到了穿着志愿者服装的靳迎。本来在外面怕人笑话憋了很久的眼泪，在见到靳迎的那一刻突然就绷不住了。
　　林屿星刚开口说第一个字，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淌，别提有多委屈了。
　　靳迎搀过林屿星的手，把他小心地放在了椅子上，扭到脚踝了。
　　“你……你不是……不想来看我吗……”林屿星说一个字留一行眼泪下来。
　　瀑布。靳迎心想。
　　“小可怜儿。”靳迎拿食指擦了擦林屿星的脸，“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靳迎一边给哭岔气的林屿星拍背顺气，一边拿纸给林屿星擦眼泪。

　　等校医看完，还好只是扭到经了，没伤到骨头，靳迎不知道这算不算不幸中的万幸。
　　那位撞倒林屿星的男生也一脸急色地进到医务室，一个劲儿地给哭成泪人的林屿星道歉，连说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看起来也隐隐有成为瀑布的趋势。
　　“就算你不是故意的，林屿星接下来起码一个星期都不能再打篮球了，甚至走路都困难。”靳迎脸色很差。
　　那男生脸色涨红，眼泪跟小水滴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滴，“等到你好之前……我都可以照顾你……”
　　怎么还对哭起来了。靳迎看着两个大男生哭，抬头望天。
　　“没事，算了，不用你照顾我。”林屿星缓过劲儿来，觉得别人这么看着他哭，还挺不好意思的。
　　“那怎么行呢。”那男生也是个倔脾气，用力吸了一把快流出来的鼻涕，“就让我赎罪吧。”
　　咦。靳迎突然洁癖爆发，身体向后仰了一下，离那男生远了一点。
　　“不用了，我原谅你，你回去吧。”林屿星坚持道。
　　两人就着赎罪和原谅的话题掰扯了好几回合，那男生见林屿星实在不想追究，于是不再勉强，临走前只说：“那你以后遇到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帮忙，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的，我是五班的邢亿，一定要来找我帮忙啊！”

　　还挺真诚的，靳迎见林屿星不想追究什么，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屿星的脑袋在靳迎背后拱了拱，靳迎失笑，小猪拱地吗。“你在干什么呢。”
　　林屿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擦鼻涕。”
　　靳迎：“……”
　　还好他外面套了件志愿者的马甲，不然今天身上这件衣服算是报废了。
　　行吧，今天林屿星是小可怜儿，就不跟他多计较了。

　　回教室后，林屿星从同学的口中得知今天他们的比赛输了。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如果他没下场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林屿星脚疼头也疼，刚才哭那一场，把太阳穴哭得直突突。
　　赵帅特意串班来安慰他，“没事儿我们小宝，虽然今天你们队惜败，但你今天收获了好多小迷妹哦，我看都有高三的女生来找你要企鹅号呢。”
　　林屿星还是蔫了吧唧，看来真的被伤到了。
　　这事儿确实谁都劝不得，还得靠时间来堆。
　　毕竟这是林屿星这段时间以来的心愿。没想到天不遂人愿。

　　放学后，林屿星的桌上堆满了棒棒糖之类的各种小吃，不进入此，还有一些手写的信，里面全是夸他的鼓励他的，还有人趁机塞情书表白，里面的话露骨到林屿星都没好意思读完。
　　回去的路上，林屿星书包里全装的同学们给他的东西，感觉心里特别暖。
　　虽然林屿星的脚并没有肿得特别厉害，但靳迎还是坚持要背林屿星回去。
　　深秋时节，林屿星和靳迎都穿的是毛衣，因为动作，衣服摩擦产生了静电，把林屿星电到好几次。
　　靳迎听到林屿星在他头顶抱怨：“嘶，不仅腿伤了，还要忍受静电的痛苦。”
　　林屿星很乐观，才过一下午就想开了，又开始在靳迎背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像夏天时树上叫个不停的蝉。
　　聒噪却也安心。
　　靳迎喜欢林屿星带给他的这份热闹。所以他想尽力保护这份热闹。

　　“你是猪吗？回回在我背上都能睡着。”靳迎把林屿星晃醒。
　　林屿星迷迷糊糊地回答：“那你就是猪窝，嘿嘿。”
　　“这几天你都不能吃太辛辣太凉的，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就要吃，我爱吃辣的。”
　　“那你的脚到时候肿成猪蹄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好吧。”林屿星十分不舍得他最近很喜欢吃的辣子鸡丁，“那你监督我。”
　　“我凭什么监督你。”
　　“我不管，我赖上你了。”还耍上无赖了。
　　靳迎失笑，“那我管着你。你可得听我的。”
　　“听你的。”林屿星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深秋的夜晚，路灯把灯下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海浪声哗哗，隐隐有下雪的趋势。
　　靳迎呼着冷气无声笑了笑，不知道林屿星见到雪，会不会把整个院子里都堆满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