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指引》瀛梨

13、初雪

　　礼物卡在袜子里完全取不出来，得亏这袜子质量好，不然这堪称暴力的拽法，迟早得把袜子变成破抹布。
　　林屿星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为了把这个机器人塞进去到底花费了多少心血。”
　　他唉声叹气起来，觉得自己算是白费一番功夫了。
　　“哈哈。”靳迎看他从袜子里拽东西的场景还怪好玩儿的，“谁叫你硬要塞进去的。”
　　林屿星不服气，继续与这只红袜子作斗争，有种今天取不出来就不睡觉的架势。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袜子剪掉算了？”靳迎看他费劲巴拉但完全不敢真的使劲的模样有些疑惑。
　　“呼呼”林屿星歇了一口气，好像刚刚进行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如果不是怕半夜打扰别人睡觉，林屿星甚至想使出他的“狮吼功”大叫一声以此来破除这只袜子魔咒，但事实是，真的拿不出来嘛。
　　“这只袜子是圣诞老人在我睡觉后放我床头的，他一走我就把礼物拿出来了。”他的语气听起来颇为低落，“借花献佛也不顺利。”
　　林屿星撇了撇嘴。他只是想送一个完整的圣诞礼物而已。
　　靳迎没忍住上前摸了摸这人的脑袋，轻声笑了一下，“你不是傻是什么。”
　　他又把那只畸形的红袜子从林屿星手中拿了过来，用放在床头柜上的笔划拉了一下凸出来的地方，只听‘刺啦’一声，袜子破了，那个机器人也被拿出来了。
　　“我又不要什么仪式感的东西，而且我也没有过圣诞的习惯。”靳迎把那只破了的袜子团吧团吧塞进了林屿星的睡衣帽子里，笑得很轻松，“谢谢你的礼物，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天收到礼物，虽然你的礼物我不太喜欢，但胜在用心。”
　　林屿星：“……”
　　好好的说前半句就好了，扯后半句干嘛。净说些不让人高兴的话。
　　“你不喜欢也没办法了，只此一件。”
　　还挺傲娇。
　　见林屿星无奈地向后伸手去拿帽子里的袜子，靳迎抢先一步把袜子又往里塞了塞。
　　“你烦不烦啊。”林屿星又伸手去掏，眼神幽怨，“别以为你今天是寿星我就不敢欺负你。”
　　靳迎捂住嘴，但很难不让自己笑出声。
　　“你给我等着，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林屿星咬牙切齿，继续威胁道。
　　这下靳迎真的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林屿星。”
　　连威胁人都像是在……撒娇？
　　咦，这是可以想的吗，靳迎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林屿星正瞪着靳迎，企图用眼神杀死人，门却开了。
　　“？？？”林爸跟屋内的林屿星大眼对小眼。
　　林屿星：“……”
　　林屿星飞快下床，把林爸拉出房门，在昏暗的走廊里拉住林爸的双手。
　　已是后半夜，凉风阵阵，吹得人骨头都冷了，林爸没忍住打了个冷哆嗦。
　　走廊里很安静，林屿星深吸一口气，语气听起来极度失望，好像遇到了一个不懂事的误入歧途的孩子。
　　“爸爸，你怎么能半夜来靳迎房间偷东西呢？”
　　林爸：“……”
　　你说谁？我吗？
　　看着老爸一脸懵逼、死不悔改、冥顽不灵的样子，林屿星痛定思痛继续道：“唉，念在你是我爸的份儿上，我想靳迎不会怪你的，我会给你求情的！”
　　这么冷的海风，怎么不在这里吹死我。林爸感觉他儿子没救了。
　　林屿星的表情太悲壮，好像已经做好了要是靳迎把林爸扭送进派出所他去赎身的准备。
　　“咳咳。”林爸打断林屿星戏精般的脑回路，颇为无奈道：“圣诞老人半夜来送个礼物都不准？”
　　林爸对林屿星翻了个白眼。
　　林屿星双手插兜，在思考这种措辞的真实性。
　　“快进去吧，既然你们都没睡我送完就走好吧！”林爸勾住林屿星的肩膀，“这么冷也不知道体谅体谅你爸的一把老骨头，不孝子！”说完还拍了拍林屿星的脑袋，听听里面是不是全是水。
　　门开了，靳迎若无其事地从门口踱步回了床边，好像刚刚并没有偷听别人讲话一样。
　　事实上爷俩声音都挺大，在他门口说，想不听到都难。

　　“小迎，这是圣诞老人托我给你送的礼物，他祝你圣诞快乐，天天开心，心想事成，叔叔也是。”林爸把手里造型精美，手工编织的红袜子给了靳迎，声音是带有长辈的温柔，“你俩也快点睡吧，叔叔就先回去了。”
　　林爸说完转身就走了，似乎半夜起早对他这个中年人来说是一件格外磨人的事。大冷天的，回去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睡一晚上不好么？！
　　临走前他还不忘给林屿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明年的圣诞礼物取消！取消！取消！

　　林屿星摸了摸脑袋，有点心虚：“嘿嘿。我还以为我爸拿的是装赃物的袋子呢。”
　　“林屿星！”林爸听到后立马折返，“今年的篝火晚会我要给你报名！”
　　说完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屿星：“……”
　　！！！
　　“不要啊，我不要和那些叔叔阿姨一起表演啊——”
　　林屿星的帅哥包袱碎了。

　　靳迎眼神示意林屿星解释一下，林屿星坐在地上，双腿并拢向一侧弯曲，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怨妇。
　　小岛上每逢新年会举办一届篝火晚会，所谓篝火晚会其实不局限于一群人围着篝火跳舞。
　　那时候，家家户户会准备一两样吃食，在小岛最宽敞最空旷的地方摆席设宴。长长的流水席是岛上居民对未来美好的祝愿。
　　——长长久久，团团圆圆。
　　吃过饭后居民们会上台表演，有事先准备好的节目，也会有临时起意的节目，表演会连续进行一晚上，权当守岁。
　　林屿星看过很多次篝火晚会上的表演，不是叔叔阿姨广场舞双人探戈，就是小朋友说英语背唐诗三百首。
　　因为太自由，报名方式有很多。
　　去年赵帅就被不知名的人给他报了名，临时通知他要上台的时候，因为台下观众起哄，他推脱不了，于是很尬地表演了一首说唱。
　　后台叔叔给他找音乐都找了半天。
　　好不好听暂且不提，反正林屿星看到台下很多叔叔阿姨听不懂欣赏不来继而开始嗑瓜子的时候，很多同龄人拍摄视频并偷笑的时候，他很想为台上脸爆炸红的赵帅点一根蜡。
　　虽然林屿星自己也笑得挺开心。
　　后来初中班级群里，赵帅的说唱表演还是不是被同学拿出来鞭尸。
　　太尴尬了，妈呀。
　　林屿星虽然挺爱耍帅，也觉得自己特帅，但他确实对上台表演有点怯场。
　　主要没人捧场，尴尬。还怕被别人笑话。

　　但他爸说给他报名，是真的会报啊，林屿星真的怕了。
　　靳迎听懂了，“那你好好准备个表演就行了呗。”
　　“可我不会跳广场舞，也不会诗朗诵啊。”林屿星生无可恋。
　　“又不一定要表演这些。”靳迎给他支招，“你唱点欢快的歌就行了，主要看气氛。”
　　林屿星撇撇嘴，认命了。

　　“其实仔细想想，到时候天气冷，可能会下雪，在冰天雪地里表演还挺酷的。”靳迎还挺期待届时的篝火晚会的，一定很热闹。
　　如果林屿星上台表演的话，他觉得热闹程度或许会翻倍。活宝。
　　林屿星听他这么一说，再想象自己到时候裹着个围巾，迎着海风，握着麦克风，唱着歌……
　　别说，真的还挺帅诶。
　　“是吧。”靳迎见林屿星开始无边无际的畅想，继续道：“到时候我给你拍视频发到短视频软件上去，肯定会收获很多粉丝的。”
　　“真的吗！真的吗！”林屿星越想越兴奋，想把时间立马跳到新年去。
　　“而且一旦视频火了，你还可以接广告挣钱。”靳迎继续诱惑。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吗！”林屿星只恨现在不是新年，不然他的宏伟蓝图将会马上实现。

　　靳迎笑了笑，重重点了点头，“当然是假的啦。”
　　“好耶！我一定……”等等。
　　林屿星：“……”
　　靳迎伸出手掌遮住了林屿星向他投来的死亡射线，强行让林屿星闭眼。
　　他继续道：“前提是你得好好准备一个节目。”
　　靳迎把手掌挪开，就见林屿星刚才的死鱼眼变成了亮晶晶的狗狗眼。
　　前后不过一句话，川剧变脸都不用买票不远万里去看了。

　　卧室里陷入一片静谧之中，林屿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会好好努力的。”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靳迎也轻轻点了点头，招呼林屿星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月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盖了，屋外响起簌簌声响，像猫儿踩着软榻。
　　寒风从人们脸上刮下的泪终于在此刻凝结成雪，挂满人间枝头。

　　“靳迎，下雪啦！”林屿星醒得很早，脸上一股兴奋劲儿，一点都没有熬夜的疲惫。
　　他推了推仍熟睡的靳迎，见人只是翻了个身没醒，于是独自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外边儿的冷气一股脑地冒进来了，林屿星耸了耸肩，用嘴对手呵着气，呵出的白雾顺着风的方向飞散，清晨初雪，好兆头。
　　虽然林屿星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好兆头，但他高兴，所以看一切事物都带上了美妙的色彩。
　　等吹够了风，林屿星坏笑着钻进还留有余温的被窝，把冰凉的手悄悄伸进靳迎的后背。
　　窝了一晚上，真暖和。林屿星惬意地叹了一口气。

　　靳迎被冷得一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看到恶作剧的林屿星后很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重新捂住林屿星温温凉凉的手指，给罪魁祸首用力搓了搓，把两人的手都搓热乎了才停下。
　　“林屿星，你幼不幼稚。”
　　林屿星眼睛亮晶晶的，“靳迎，下雪了诶。”
　　“我之前醒过一次，已经看到了。”靳迎穿鞋下床，去到开着窗户的那边，感受了一下清晨的寒风，总算清醒了。
　　“那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兴奋。”林屿星来到他旁边。
　　“那你为什么这么兴奋？看了十几年雪还没看腻？”靳迎反问。
　　天空还簌簌往下飘着小小的雪花，林屿星伸手接住，回答道：“下雪真的很美。”
　　他又道：“而且，这是我和你一起看的第一场雪。”
　　一股暖流注入全身，尽管手指被冻得发了紫，靳迎还是学着林屿星往窗外伸手，小小的雪花顷刻间融化在了他的手心。
　　雪是世界寒冬时的眼泪。

　　他微微低头看向林屿星，语气温和平缓，像在诉说默默情语：
　　“你再玩雪，我们就要迟到了。”
　　不，其实是恶魔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