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之下》青山负

5、通缉榜榜首

　　谢宴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纯白的天花板。
　　他的第一反应，是尼文尔救下的他。
　　毕竟他和姬元帅还有交易，尼文尔又是那个交易里出面的中间人，负责他和元帅的谈话。而交易的目标在悬赏榜榜首，是一名在逃星盗，理应在西礼克斯。
　　他和阿卡米军队最后交火的地方，也在西礼克斯的边界。
　　那里恰巧就有一颗星球——维奥拉。

　　按理来讲，此刻他会被尼文尔救走，安置在维奥拉的医院内。然后放出他失踪的消息，就可以开始交易内容。
　　所以西礼克斯可以作为一切的开始。

　　但现实总会和人的猜想发生分歧。
　　说明这一点的还是在跟医生交流的李。

　　“我是无意间救助他们的，我哪知道他们是谁？”李回答完医生的话，面上表情写满了无奈。
　　他眼尾的余光无意中扫到病床上缓缓睁开的那双眼睛，诶了一声，拽了拽医生的胳膊：“他醒了！”

　　“伤成这样还能醒？真是命大。”医生小声咕哝了一句，顺手抄起边上的检测仪，“放轻松啊，我看看。”
　　恰巧听见他那句咕哝的谢宴：……
　　你可以再小声一点的。

　　医生扫过谢宴全身，滴滴滴的几声过后，边上的器械屏幕上闪出几条曲线，几个数据。
　　李趁着这个功夫，给自家老大发定位信息。
　　虽然他不是很能搞懂为什么老大在那三个人里头，一定要救下这个白日帝国的人。

　　“伤得重。”医生如实评价，尽管谢宴来到医院接受治疗的最初他已经这么评价过了，“就算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他这一身伤也得半个月。 ”
　　李嗯了两声，反正医药费不归他出，随便几个月都行。
　　医生又嘱咐了其他一些注意事项，合上笔准备走了。
　　刚转身，他嘶了一声又回头问道：“叫什么名字？”
　　李发消息的手顿了一下。

　　谢宴瞥了他一眼，随口给他自己安了个假名：“谢复。”
　　毕竟出门在外，没有点安全意识可不行，容易死。
　　医生记下后，提醒了李两句缴费的事，便离开了。

　　·
　　谢宴所在的医院是维奥拉星最好的医院，医疗技术和白日帝国相差无几。
　　当然，这一切的主要功劳在于金钱的力量。
　　五年前，姬諐捏造了一个身份和白日帝国谈判，花费25亿布在西礼克斯的维奥拉和伊索尔德安置了最好的医疗设备。
　　前提是，掉落在此的白日帝国士兵可以无偿接受治疗，费用全由姬諐出。

　　医院东门前面有一条格外宽阔的大路，路边植了两排的白玉兰。
　　每年到二三月份或是七九月份的时候，白玉兰的清香便从大路上散到各个角落里去。
　　过不了多久便到了七月，此时的树梢头已经打好了花苞，甚至有些，已经迫不及待开了一半。

　　姬諐由蓝眼睛领着，一路穿过白玉兰、东大门，直达病房A301。
　　“李？”蓝眼睛曲起两指，轻轻叩了叩门。他是地道的临汝人，自小便被教导着学了多种礼仪。即便后来他成了星盗，也依旧遵守着那些旧礼，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病房里的李听了这声呼唤，走过去开了门。
　　看见蓝眼睛和蓝眼睛身后的姬諐后，李微微低了下头：“老大，贺年。谢复已经醒了。”
　　他说完便侧过身，给两人让了一条道。

　　谢宴的病床一早就被李调到一个合适的高度，便于接下来的交谈。
　　他听见门口的小声交谈，掀了掀眼皮子看过去。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个明显是老大的人的侧面。
　　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件深黑的羊尼大衣，胸前别了一枚红宝石胸针。
　　胸针做工精巧，总体是以红玫瑰的模样为参照：红色的花瓣舒展，开得正旺，两片绿叶做衬，最后在花蕊的地方嵌上一颗卡蓝斯矿区来的红宝石。
　　但更重要的，是这个侧面有点眼熟。

　　谢宴的记忆里一向很好，所以凡是见过什么他都会留个印象。
　　那个侧身……和尼文尔给他展示的悬赏榜榜首的那张模糊的侧身照，莫名地重合在了一起。
　　这也只能算是猜测，但谢宴已经笃定，那个别着红宝石胸针的人就是交易的目标。
　　怎么就不算一种阴差阳错呢？
　　谢宴没忍住多瞥了两眼，视线落在他耳侧时顿了一下。

　　姬諐和蓝眼睛走过来的时候，谢宴已经收回了目光，安安静静地，给人一种书生气息。
　　“谢复？”姬諐垂眸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才抬眼看向谢宴。他眼睛是很暗的蓝色，像万米以下的深海。
　　他朝蓝眼睛和李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我和这位谢先生单独聊聊。”
　　李犹豫了一下，还是被蓝眼睛扯走了。

　　没了其他人，病房显得空旷许多，有什么声音也格外明显。
　　谢宴的病房正对着东大门那条白玉兰路，窗户又开着，白玉兰清雅的香味便顺着大楼爬上来。
　　“α－035编号的机甲、γ－370星地下黑市的通行证、斯卡列暗网组织的标识。”姬諐的眸光顺着谢宴的头顶到手腕，一件一件地挑出来，“还有带有特殊皇家印记的智能机。”
　　挑到最后，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只是看起来就很假，因为那双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飞鸟星系姓谢、还拥有皇家印记的人，只出自白日帝国。”
　　“我记得白日帝国的皇子们可没有叫谢复的。”姬諐顺势就着病床边的椅子坐下，抬了眼和谢宴对视。
　　他那暗蓝色的眼球里闪过虚假的笑意，像魔术师从帽子里摸出了一把带有炸弹的鲜花：“所以说，谢先生的真名叫什么呢？”

　　谢宴直视过去，没有丝毫怯场。
　　机甲坠毁时的玻璃碎片在他脖颈间划出了一道较长的伤，不浅，却也不致命。他偏头的时候，恰巧会扯到那里。
　　但谢宴却没有皱眉，也没表现出别的情绪，而是很浅地笑笑，然后学着姬諐打量他那样打量姬諐：“和白日帝国姬元帅相似的骨骼轮廓，由顶级设计师艾斯塔先生设计的玫瑰耳钉，同时也是仅此一枚、只有姬元帅夫人拥有的孤品。”
　　“我想，您也不单单是悬赏榜榜首的那位在逃星盗吧？”谢宴眨了眨眼，配上他脖颈间的白色纱布，让他看起来很是无辜，就像一朵纯白玫瑰。

　　姬諐笑了，从唇角到眼尾。他的五官轮廓其实是很冷的类型，尤其是不笑起来的时候，配上那双深海似的眼睛，像极了帝国主星最北边的冰雪。
　　笑起来就会给人两种感觉：一是雪融冰释，冬去春来；二是冰川崩塌，风暴临近。

　　谢宴对于两者都很有兴致，但现下的情况他更喜欢前者，毕竟也没人喜欢找死不是？
　　他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你能猜到这么多，当然知道我是谁了。毕竟目前白日帝国传出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四皇子被派出来了。”

　　姬諐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和他志趣相投的聪明人。
　　“传闻中的落魄四皇子？”他哼笑一声，轻轻捻了捻他右耳上的耳钉，“难怪可以认出来我母亲的遗物。”

　　“传闻中姬元帅年少出逃的独子？”谢宴挑了挑眉，“摇身一变成了通缉榜榜首的星盗？难怪尼文尔中将与我做交易，要我劝你和姬元帅好好谈一谈。”
　　姬諐：“你答应了？”
　　谢宴反问：“交易物品对我有利，为什么不答应？”

　　姬諐扬了扬眉：“那你这是准备劝我了？”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显然做足了“左耳进右耳出”，说完就把谢宴送回白日帝国的准备。
　　偏偏谢宴弯了弯眼睛，没按照他想的来。

　　“我记得十八年前，白日帝国发生过一场动乱。那时候的白日帝国一共有三位元帅，除却奥歌契和姬慈，还有一位名叫赫柏的元帅。赫柏和奥歌契最为不待见，在政治场上永远是敌对方。这种不待见在对罪犯的处理上直接成为了动乱的开始。姬慈元帅与赫柏元帅是同一立场，自然也会受到牵连。”
　　“奥歌契元帅向皇帝上报说赫柏与星盗和敌国进行往来，有叛国嫌疑。而姬慈元帅与赫柏元帅来往亲密，也建议通查。但好巧不巧，阿卡米、星盗和伊兰同时朝白日帝国发起了攻击，皇帝只能关押赫柏，将赫柏的部下交给姬慈元帅，由姬慈元帅前往前线。”
　　“但阿卡米和星盗不要脸，绑架了尚且年幼的姬元帅家的小公子和姬元帅的妻子。他们被安置的地方就在西礼克斯区域的奥维拉。当然，主要这么做是为了和姬慈元帅谈判。但元帅夫人不愿意让姬元帅为难，所以选择了自戕。”
　　“独留那位六岁的小公子在奥维拉不知所踪。听说后来姬元帅花重金在西礼克斯底下情报网搜集，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谢宴一口气说完，缓了一小会，这才抬眼看向姬諐。
　　纨绔的星盗头头已经收了笑意，藏着深海的眼睛里好像有宁静的风暴。

　　“我对劝你回家没有兴趣。”谢宴朝他被割伤的那边歪了歪头，深色的眸子里再次浮现出笑意，像被点亮的星海，也像埋藏在黑夜里的炸｜弹。
　　“要做交易吗？”谢宴说，“毕竟我们的敌人都是奥歌契元帅呢。”